第9章 羞愧
“最讓你羞恥的事是什麼”
“做五十個掌上壓一男一女男上女下”
“這是什麼鬼問題？”辛嵐看着魔方上的文字皺眉道，“接着轉，再轉一遍。”
方親宇看到魔方上沒再出現讓幾人出去的文字，也想着將魔方重新打亂再轉一遍，但魔方在他的手中卻是紋絲不動。
他將魔方遞給辛嵐道：“轉不動！”
辛嵐接過魔方，輕輕用力，魔方果然沒被轉動。他試着加大力氣，魔方還是紋絲不動。
“嘿！我還不信了！”說著，他擼起袖子，使勁地握住魔方，躬身用力，緊接着一聲慘叫，魔方被辛嵐摔在方親宇和二女的面親，上面閃爍着細小的電弧，而辛嵐飛了出去，躺在一旁抽搐着身體。
幾人顧不得魔方，忙查看辛嵐如何。
吳妙依的手剛觸碰到辛嵐就縮了回來，捂着手道：“還有電！”
方親宇將手縮進袖子裏，搬動辛嵐的身體，讓他平躺着。
辛嵐閉着雙眼，還有呼吸，只是被電暈過去了。
方親宇看向吳妙依道：“怎麼辦？”
吳妙依看了看辛嵐，又看向那魔方，道：“那魔方是出去的關鍵，剛才咱們沒有按規矩來，電倒辛嵐應該是它的懲罰，咱們要想出去還得按照魔方上的提示來做，早點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方親宇撿起魔方，回到吳妙依身旁，道：“姐，怎麼辦？”
“顏顏，”吳妙依接過魔方叫道，“最羞恥的事這個我來答，掌上壓的這個你和小親做可以不？”
許菁顏驚魂未定地點點頭，剛才辛嵐被電飛把她嚇得不輕。
“我先來吧，之後你們再做。”吳妙依補充道。
吳妙依拿着魔方，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一會兒，腦子裏回想着讓她感到羞愧的事情，漸漸地她的臉頰紅了起來。
“有一次買東西的時候，我被找了一張假錢，發現後去找店家理論，但是店家不承認，還說我騙他們，那假錢就是我的，而不是他們找給我的。”
“我氣不過，但又無可奈何。後來我攥着那張假錢走了，負着氣將那張假錢花了到了我家附近的一家小賣店。”
“那天晚上小賣店的老闆就找到了我家，他和我爸都是熟識，他來的時候我緊張極了，不過他沒有提到假錢的事情，直到他快要走的時候才提了假錢的事。”
“他說的很委婉，說下午收到假錢的事情，記得我去買過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認真假，將假錢當做真錢花了。”
“我爸當著他的面問我，我極力否認將假錢花出去的事情。那老闆也幫着我說話，說我一直是個好孩子，不會騙人，更不會花假錢。之後他就走了，沒有再追究假錢的事情。”
“可是我知道，他的生意並不是很好，他的媳婦在他媽切除半個胃的時候就撇下他和孩子帶着家裏僅有的錢跑了，他媽和他的兒子需要他的照顧，那張假錢對於他來說很重要。”
“我應該承認的，可是我沒有，但這件事一直使我感到羞愧……”
吳妙依的聲音越來越低，講到最後，她將魔方塞到方親宇手中，轉身去看辛嵐，當著方親宇和許菁顏的面說出這件事似乎讓她有些難堪。
“小親。”一聲長吟，辛嵐緩緩睜開眼睛，虛弱道。
方親宇握着魔方，喜道：“你醒了！”
見到辛嵐醒來，吳妙依也鬆了一口氣，道：“快拿點水來！”
昨晚幾人從二十一班出來的時候，帶出來飲品中儘是果汁飲料，沒有一瓶水。
許菁顏隨便拿了一瓶酒遞給了辛嵐，辛嵐也不管她遞過來的是水還是酒，抓過酒瓶，大口地喝了起來。
“你慢點喝！”吳妙依奪過酒瓶，又將瓶口湊到辛嵐嘴邊，喂他慢慢喝着。
“妙依，平日裏看你文文靜靜的，一副標準的好孩子形象，沒想到你居然花過假錢，還不承認。”
吳妙依看到辛嵐臉上的笑，捶了他一下，氣道：“剛醒就調侃我！誰沒有犯錯的時候？”說罷，她將酒瓶塞到辛嵐手裏，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哎！真的生氣了？”辛嵐伸手拉了拉吳妙依的胳膊，卻被吳妙依氣鼓鼓地甩開。
辛嵐想要起身，渾身卻酸軟無力，根本用不上力氣。他對着方親宇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去哄一哄吳妙依。
方親宇會意，湊到吳妙依的身邊：“姐，別生氣了，咱們這個不是為了出去嘛，你都說了，誰都有犯錯的時……咦？”
“姐！”方親宇將魔方遞給吳妙依。
吳妙依看了魔方一眼，抓着魔方向牆上砸去。
啪——
魔方砸在牆上，掉到地上，完好無損地滾到了角落裏。
方親宇在吳妙依舉起手的時候就知道她要幹什麼，想要去攔，卻沒來得及。待到魔方滾到角落裏，忙去將魔方撿起看到魔方沒有損壞，暗自鬆了一口氣。
“姐……”
“妙依，我都承認我錯了，你怎麼還生氣啊？”
方親宇雙手持着魔方，看向辛嵐道：“魔方上說不夠羞愧，重答。”
辛嵐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魔方會做出這種回應，他看了吳妙依一眼，隨即道：“給我，我來答！”
方親宇將魔方遞給辛嵐，又湊到吳妙依的身旁，小聲地勸慰起來。
吳妙依看到辛嵐接過魔方，臉上露出笑容，道：“讓你調侃我！現在到你了吧，好好想一想做過什麼羞愧的事，不夠羞愧可不能通過這破魔方。”
辛嵐握着魔方，沒有回吳妙依的話，想了一會，臉色通紅道：“上初中那會兒，我替我叔家我妹出頭，把欺負她的同學扔到了垃圾桶里，事後才知道那個女孩根本沒有欺負過我妹，而是我妹欺負她，現在想想真的很對不起那個女孩兒的。”
“你一個大男生居然欺負女孩？”吳妙依驚問道。
辛嵐臉色漲紅，道：“那時候不是小嗎，太魯莽，再說是我妹騙了我，要不我怎麼會欺負女生！”
“呦呦，還解釋，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只會欺負女生的人！”吳妙依笑着故意說著氣辛嵐的話。
辛嵐將魔方扔給方親宇，想要起身但還是使不上力氣，於是悶聲道：“我不笑你，你也別笑我了！誰都有犯錯的時候。”
“就會欺負女孩子，還學我的話！”
“你……”
方親宇看着魔方直皺眉，看着打着嘴仗的二人，只好將魔方遞給許菁顏。
許菁顏看着魔方上的文字，愕然道：“怎麼還不夠羞愧？”
辛嵐、吳妙依聞言看向許菁顏，繼而將目光停留在她手中的魔方上。
“這也不算羞愧？”辛嵐驚訝道。
“你是不是說謊了？”吳妙依問向辛嵐。
“嘶~”辛嵐皺起眉低着頭道，“我沒說謊啊！這鬼魔方到底是怎麼評判夠不夠羞愧的？”
方親宇盯着魔方道：“怎麼辦？”
辛嵐氣道：“怎麼辦？怎麼辦？就知道問怎麼！還能怎麼辦？要想出去就得回答上面的提問，再答一遍，我和妙依都說了，你們倆誰再來答？”
“我…我…我……”方親宇吞吞吐吐，“我想不出來。”
“誰都會有羞愧的事，你怎麼會沒有？你先說，你的要是還通過不了再讓菁顏來答。”
方親宇為難道：“我真的想不出來。”
辛嵐還想訓方親宇，卻被許菁顏的話打斷了。
“我來答吧。”
許菁顏翻弄着魔方，沒有抬頭，最後看着上面的字，低着聲音道，語氣平靜。
“我爸爸是個聾啞人，你們都知道吧？”
“我小的時候說話晚，兩歲了還不怎麼會說話，不知道我媽是不是因為認為我和我爸一樣是聾啞的，她走了，再沒有回來過。她走後沒多久我就開口說話了，我爸是後天聾啞，不遺傳，我就是說話晚而已。”
“從小我就和我爸生活在一起，在我上小學前，我從來沒覺得我們家缺少了一個女人，他雖然聾啞，但是非常細心，對我無微不至，在那之前從來沒有讓我覺得缺少母愛，從來沒有說過媽媽的壞話，反而在我心中樹立了一個非常完美的母親形象。”
“上了小學后，漸漸地我開始意識到這個家缺了一個女人，缺了一個我應該叫媽媽的女人，同學們開始嘲笑我，不但嘲笑我沒有媽媽，還嘲笑我爸是個聾啞人。”
“我變得越來越自卑，越來越孤僻，我開始責怪我爸，責怪他沒有留住媽媽，責怪他的殘疾，責怪他的無能，責怪他的所有，責怪他的一切！”
“但是他從來沒有責怪過我，還是那樣愛着我，甚至比以前更愛我，但是他很笨，他不知道怎麼去愛我，因此我要什麼他就給我買什麼，甚至我想去最好的學校上學他也毫不猶豫。”
“初中時上的一中，封閉式的學校。去了那兒后，我爸總是忍不住去找我。一個聾啞人，還沒有什麼文化，能有啥呢么體面的工作呢？所以他總是髒兮兮的。”
“上了初中后，我竭力地隱瞞我爸是聾啞人的事，但是自從他去一中找過我后，同學們還是知道了。還是沒有人同情我、關心我，他們都還是向小學的同學們一樣嘲笑我欺負我，我不求他們的關心和同情，只希望他們不要嘲笑我欺負我。”
“後來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說是大吵也僅僅是我一個人在大喊大叫，罵他無能，罵他氣走了媽媽……他沒有回一句，也沒有打我，他只是看着我啊啊了兩聲，之後就走了。”
“在那之後我就很少再見到他，他沒有再到學校找過我，學校再開家長會的時候都是爺爺奶奶去的，學校放寒暑假的時候我就被接到爺爺奶奶那裏，只有過年的時候能看到他一面。”
“每年過年的時候，他都臨近三十兒才回來，給我帶了很多好吃的還有漂亮的衣服，並把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裹交給爺爺，之後沒待幾天就走了，出去打工。”
“他每次回來的時候都不在邋遢，穿的乾乾淨淨，但是我看得出每次回來他穿得衣服總是那一套，他捨不得買新的，衣服就算是乾淨也是因為我特意洗，他不想讓我看到他邋遢的模樣。”
“他在的時候我煩他、討厭他，可是他不在的時候我又有點開始想他，想讓他回到我的身邊。”
“高一剛結束的那個暑假，他沒等到過年就回來了，他還領回來了一個女人，他告訴我那個女人就是我媽。那個女人雖然和我長得很像，但是我並沒從她身上感覺到那種母女的親切，相反，她和她牽着的那個男孩之間有着我和她之間沒有的那種親切。”
“那個暑假，那個女人帶着那個男孩在那個家住下了，他們讓我叫那個女人媽，我不叫，他們讓我叫那個男孩弟弟，我不叫。”
“那個女人開始還想着討好我，早起給我做飯，給我買吃的、衣服，但是自從那個男孩弄壞了我剛寫好的暑假作業，我打了那個男孩后，她就再也沒有給過我好臉色，對爺爺奶奶也不好起來。”
“她不再做任何家務，也不再做飯。她說是我爸求他回來的，不然她才不回來呢！”
“爺爺告訴我，我爸是求她回來着，但是她也是因為剛剛離了婚，帶着那個男孩沒有地方去才回來的。看着她在家裏作威作福，我氣不過，就和她理論，她打了我。我爸知道后，和她大吵了一架。”
“這次他沒有再沉默，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那麼……激動的樣子，他把那個女人趕了出去。”
“實驗的學費貴，我和他說我不想在實驗上學了，他一開始不許，說實驗的教學條件好。呵呵，可是他向來慣着我，又怎麼拗的過我，後來我就轉到了十中。”
“到了這裏，我不再對別人隱瞞他是殘疾人的事，雖然還是有人嘲笑我，但是你們不嘲笑我。到了這兒，我想好好學習，可是我的基礎太差，我努力的學習，但是我太笨了，怎麼努力也做不好！。”
“前天考完試，我就和我爸說了，我不想再念了。我做好了被他罵被他打的準備，可是他還是沒有打我罵我，反而是掏出了一個存摺遞給我，那是他為我攢的上大學的錢。”
“我對不起他，自從上了小學后，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和他好好相處過，我一直在責怪他，怨他，冷落他，但他卻一直在愛我，愛我愛我！可我上了這麼多年學卻連一個好成績都無法回報給他！”
啪——
魔方從許菁顏手中脫落，她低垂着頭，將頭埋在膝蓋里，身體微微顫抖。
辛嵐、吳妙依、方親宇皆沉默地看着魔方，“最讓你羞恥的事是什麼”這幾個字漸漸消失。
吳妙依來到許菁顏身旁，輕輕攬住了許菁顏微微顫抖的肩膀。
“我沒事兒。”
許菁顏輕聲道，可她剛一說完，肩膀顫抖的更厲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