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上有七十老母
飛機場也是有尊嚴的!
說來奇怪,雨停后,她身上的水漬便迅速蒸發,不到一分鐘,頭髮、衣褲,已經感覺不到一絲濕意,一直以來被那團烏黑之氣憋悶得喘不過來氣的感覺,也煙消雲散了。到這時,阮年年再笨,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是應該謝他還是罵他?
季逍看夠了,便問:“你叫什麼名字?”
阮年年癟了癟嘴,感覺有點委屈。
“你也是被吸到這裏來的嗎?”她小聲地反問:“你會法術對不對?”
“嘖,”他搖搖頭,“姿色平平,且胡言亂語,你算哪門子天人?對了,你到底叫甚?”
阮年年被他平淡的無恥驚到了。
兩人一邊走——實則,是一人帶路一人跟——一邊互通了名姓,這一切都朝着正常的方向發展。季逍說:“我家就在前面不遠,既然你是我要等的人,就跟我回家歇息。家中還有老母,你手腳輕些,不要吵着了她。”
什麼叫“你是我要等的人”?用這麼平常的語氣說出這麼曖昧的字眼,真的好?
還有,什麼叫“老母”?
“請問你母親高齡?”
“高齡?”季逍想了想,道:“七十。”
老來得子啊!阮年年默默在心裏腹誹,怪不得看起來這麼任性。不過好像哪裏怪怪的……
季逍沒給她胡猜的時間,一會兒,就帶她到了家。
小屋很簡陋,外面有一圈籬笆圍的院子,門是兩塊木板拼接的,正大開着,有個粗布衣衫的老婦人拄着拐杖在門口張望。
看到老人,季逍便微微笑了起來,指着她對阮年年說:“這就是我娘。”
阮年年便上前兩步,略有點拘束地鞠了個躬,“大娘好,我叫阮年年。”
季逍又嘖了一聲,道:“我問了半天你不告訴我名兒,見到她你卻上趕着自報家門。”
阮年年奇怪道:“尊老愛幼不是人之美德嗎?”
這時,老婦人的拐杖“咚咚咚”地拄了過來。老人帶着滿臉的慈愛道:“回來啦。”
“娘,這是我的朋友,要在咱家住幾天。”季逍走上前去,攙着娘親,邊回屋道:“好香,你給我做什麼菜了?”
“你最愛吃的菌子,就前兩天你上山採的那籃子。”
兩人拉着家常,一問一答着走進家門,阮年年跟在後面,看看四周,家裏略有些陳設,都是簡致為主,牆上掛着一排農具,鋤啊鏟啊什麼的,卻細細地積了一層灰。
先前季逍說,他爹早就死了。說起來,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過着清貧卻知足的生活,在人看來,也有一份別樣的寧靜幸福,可是——
阮年年下意識地啃了啃指甲,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老人找到乾淨的碗,倒上水,給她端過去,用蒼老的聲音道:“姑娘,到這裏就到了家,你且住着,別客氣。”
“哎。”阮年年忙接過水,又鞠了一躬。
老人接着去擺弄飯菜了,阮年年趁這時問道:“剛才那個……縛地靈,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會法術,是道士嗎?你是哪一系的?茅山嶗山什麼的?還有,這裏到底是哪兒啊?”
“你怎麼問題那麼多?”季逍道:“歷來五彩天環命定之人,都是自己選定異界的,事前沒做細緻準備嗎?還是你壓根不知道下凡一事?”
“我又不是三聖母,我怎麼知道下凡怎麼個下法?”
“三聖母是誰?”他饒有興緻地問。
阮年年道:“二郎神的娘親。二郎神你知道吧?”
“是誰?”
異界啊……連神話體系都不一樣了。
搞了半天,阮年年從季逍口中得知了一個驚悚的信息:這個異界,似乎對她這個一介凡人不太友好,因為這裏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人、妖、鬼混合世界,另摻雜一些奇特生物,十分之“多元”。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奧特曼里的東京,那真是個飽受戰火摧殘的地方啊——
阮年年問:“還有個問題,五彩天環到底是什麼?”
“那個么,”季逍道:“那是天人的標誌。”
標誌?
她覺得自己沒有哪塊地方長過環狀的胎記啊。即使有,季逍也看不見。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發現T恤上印的印花……
“奧運五環,這個是奧運五環標誌啊!”阮年年恍然大悟,“你說的不會是這個吧?我們那裏,這種T恤是批量製造的……”
也不知道季逍聽懂了沒有,總之他依舊是那副“你是天人”的表情。
“你可能搞錯了,我真的不是什麼天人,哪有這麼隨便的天人!”她忙解釋。
“是不是,現在誰也沒法確定。”季逍回答:“但我向來運氣不錯,就權當是你吧。”
要不要這麼隨便啊!
不過——對她似乎也沒有太大影響……也對,憑現在這糟糕的處境,有“天人”光環罩着,說不定還能擺脫一下炮灰的宿命?
“那天人究竟是什麼?”她又問。
他露出了個玩味的表情,“天人已死。”
此時季母端上了幾樣別緻的飯菜,噴香可口,阮年年看得食指大動,狼吞虎咽一陣,卻發現季逍分毫未動。她奇怪地問:“你不吃嗎?”
“若我是壞人,你現在已經死了。”季逍突然道:“你就不怕我在飯菜里動手腳?”
“啊?”
阮年年半口飯僵含在了嘴裏。季逍看她的表情就像看自家後院不下蛋的母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她心虛又勉強地說了一句:“我很厲害,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而且,你一看就是個好人。”
他笑了,嘴角彎彎,看起來很是受用——只是,說出的話不那麼動聽:“怪不得天人會慢慢死絕,從你,可見一斑。”
“……”
她決定不跟他一般計較,吃飯。
在季逍家安頓了半夜,阮年年開始認真地考慮何去何從的問題。身下睡的榻很硬,硌得人不舒服,月亮在慘白的窗戶紙上升起來,她的心中冒出了一絲惶惑感。
可惜,剛惆悵了五分鐘,就聽到了屋外傳來混亂的慘叫聲:“吃人啦!又吃人啦——”
她被嚇了一大跳,小聲喊了喊隔壁:“季逍、季逍?”
隔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季逍整衣起床了。阮年年一把跳下床,跑出門來到後院,猛地看見昏暗的月色下,季母佝僂的身軀蹲着,兩眼直勾勾盯着雞舍里的雞,一言不發。那模樣甭說是個老人,哪怕是只猿猴,都看得人瘮得慌。
阮年年不是個好奇的人,見此情景轉身就要迴轉,剛一回身,猛一下又撞到了個堅實的硬東西。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