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第296章

都說夜黑風高殺人夜,這幾乎是今晚的真實寫照。

夜很黑、風很凜洌、心很燙,但手沒有絲毫顫抖。

只要你能狠下心並且敢於承擔後果,那麼在深夜裏殺一些已經熟睡、沒有絲毫防備的人是非常容易的。

陳辰現在的心已足夠狠,對於殺幾個必須要死的人不會有任何心理壓力。他也不會再在乎什麼後果,因為這已經是一個贏者通吃、敗者全盤皆輸的局面,如此還在乎什麼?

攤牌了!

好就好在他已走到攤牌的這一步,但對手們仍蒙在鼓裏,這也是他敢於做出蛇吞象舉動的底氣所在。

所以他的手不會有絲毫顫抖,所以他要以最為簡單粗暴的方式將這些攔路的障礙送去見閻王。

第一道障礙便是另外四都的正副都頭。

只要把這八個人殺了,那麼兵士們便是群龍無首,本就是各懷鬼胎的烏合之眾,如此將徹底淪為一盤散沙。

接着再以利誘之,紅果果的利。

對於金錢利益,世上能有幾人抵擋其的魅力?何況這些烏合之眾?

所以,正如先前的老四等九人,你當我的錢是那麼好拿的么?

殺!

這座廂軍營里一共五都,除去已經餵了魚蝦的韓虎之外,另外還有四都,正副都頭一共八人。

這一夜,八人也都如前天夜裏的韓虎一樣死於非命。

區別是韓虎是靜悄悄的死,那種死法算是一種沒有痛苦的死法,畢竟被葯迷暈了,可這八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有鮮血流了一地身體都扭曲了的、有被砸碎了腦袋的、有身首異處的、有弩箭封喉的……

各司其職的五個人,用八位正副都頭的鮮血將自己的雙手染紅。

作為優待,所有的正副都頭都是單人獨房,結合上今晚的天氣和現在的季節,所有的一切簡直是為陳辰量身訂做。

戰績很彪柄,儘管殺了八個,但己方五人毫髮無損,除了沾上了許多血。

……

收工后,陳辰一邊在自己衣裳上擦着手上的血,一邊說道:“走,咱們搬禮物去。”

秦清已經回到他的那一都里,陳辰身邊還剩下孫恆孫可孫易三人。

這也是最初跟着他的三個人。

到了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說是生死與共。

或者說,其實早就已經生死與共了?

……

裝火藥的大車放在某個庫房裏,雖然廂軍的防備一直鬆懈到不能再鬆懈,但庫房這等地方還是有人值守的,可惜這所謂的值守也是形同虛設。

這等幾乎滴水成冰的深夜,又是窮得叮噹響的廂軍的庫房,怎麼可能會想得到有人來打這裏的主意?

所以輪班值守的人在睡夢中成為了冤魂。

接着便是火藥。

雖然質量差,但量管夠。

在某些情況下,火藥的威力是可以用質不夠量來湊的。

像是炸房子什麼的。

直到此時,整夜廂軍營仍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過了凌晨一點了,雖然這裏沒有更夫,但大概時間還是可以估量出來。

這個點正是人睡得最死的時候。

四個人如碩鼠一般來來回回的搬運着大車上的罈罈罐罐。

這玩意兒的搬運可急不得,萬一摔着磕着弄炸可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所以在陳辰的吩咐下,四個人都很小心。

……

正副指揮使與都頭們單人獨間的待遇又不一樣,這兩位廂軍營中的最高長官擁有各自的院子。

有院子自然有圍牆,還有門,還會有護衛。

畢竟是“最高長官”,怎麼能沒有護衛呢?不過這深夜裏有沒有人站崗放哨、或是即便有人站崗放哨但能盡忠職守到何種程度就是未知了。

反正孫恆在踩着肩膀爬上副指揮使家的圍牆上時,對陳辰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自從在吐蕃教會了這個手勢后,這幾個傢伙現在動不動就圈起拇指和食指同時豎起另三根手指……

不一會後,院門開了,原本堆在門口的罈罈罐罐又如同老鼠搬家一般、在副指揮使的卧室前後排了一長溜。

然後是那位名叫黃又、被疑心是黃興的指揮使的院子裏。

仍是如法炮製。

一切都很順利,沒有任何意外,順利到連陳辰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生出了是不是上套了的錯覺……

當然,這裏不可能真有套給他鑽。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接下來便是等着點火,完成他所謂的煙花秀。

計劃也終於推進到他要親自見一見這位指揮使大人。

原先他是存着收服此人、即便不能收服也要靠着囚禁這人來應付李竹的心思,但如果這個是黃興,那囚禁的心思想都不要想。

除了他之外,包括孫恆三人在內的整座廂軍營都沒人知道這個黃又到底是不是黃興。

所以只能他親自去。

他站在院門外,想了想後向着身邊的三個人低聲吩咐了幾句,接着便走進了院子。

走的很小心,力圖不發出任何聲音。

接着是與卧室相連的小廳的門,想要進去必須要把門弄開。

他不知道門有沒有閂,總得先輕輕推一推試一試,於是他把手放了上去。

可還沒來得及使力,右手邊卧室里竟然亮起了燈光,想了想后,他便縮回了手。

……

這一夜的黃又因為那些心事昏昏沉沉的。

在今天下午意識到那九個人可能只是被陳辰利用了后,他便一直在冥思苦想,直到晚上才算終於確定下自己需要做什麼。

他本不是如此優柔寡斷之人,也是第一時間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可怎奈何始終下不了決心,因為多少還抱着些幻想。

他捨不得放棄如今的局面。

他能堅持着活到現在,全靠心中那口要報仇的氣在支撐着。

曾經佔山為王做土匪頭子與現在這個指揮使的身份可謂是天壤之別,這意味着他不僅擺脫了那見不得光的身份、也再次有了些力量。

在大山中算計了一次許賤人但卻功虧一簣后,他本已看不到可以接着報仇的任何希望,只能像一條野狗一般苟活着。可沒想到在輾轉得知文州城的局面后,他主動找到了李竹,最終在得李竹欣賞后,他成了這營廂軍的指揮使。

希望重新燃了起來,因為他知道、以他的能耐只要能正常走下去,終有一天能找到殺掉那對賤人的機會。

因為那對賤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消息。

可他現在卻不得不面對要放棄這個局面的窘境,因為一旦上報消息,李竹會怎麼看?許恪會怎麼做?

很有可能的結局是他重新淪為喪家之犬,那麼就算最終陳辰被逮到,他拿什麼去對付那姓許的?

可卻不得不如此,因為能弄死一個總好過一個都弄不死。

如果讓陳辰逃走,李竹會第一個弄死他這個其一手捧上去的指揮使。

只要上報,李竹必定傾盡全力搜查,到時陳辰要麼被逮到,要麼做實這個逃犯的身份、如他先前一般一輩子見不得光。

所以正如他在臨睡前所想的那樣,哪怕自己失去一切也不能讓陳辰好過,反正自己也不是沒失去過。

所以雖然決定了,但依然有些不舍,所以他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如此反覆,直到這會再次醒來。

於是再也睡不着了,那就乾脆躺在床上想事兒。

這座軍營里的人都是一群蠢貨,哪怕是那位副指揮使也是,根本找不到一個能夠被他視為心腹、能讓他商量事的人,所以碰到這等難決之事只能靠他一個人思考。

想得仍是關於陳辰的事,儘管白天已經盤算過很多遍,但只要有空閑,他便會止不住的想。

因為陳辰給他留下的記憶太過慘痛,慘痛到他甚至有了些懼意。

第一次是整個幫的人去追許清菡,竟然被這小子帶着許清菡逃走了。

第二次是整個幫被這小子算計,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要麼死要麼抓。

第三次是在山洞中撞見,本來已經是任他予取予求,可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卻被其反斬了四根手指,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第四次是這一次,本來仍是予取予求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可一着不慎之下卻淪為了這等局面。

歸根結底仍是他的心態被利用了!

曾經他是很自傲的,可卻接連在這個人身上吃憋,若不是命大早就死了。

到了此時,他不得不承認,其實自己不如陳辰。

所以他再次開始思考,思考着他所知道的關於陳辰的每一點每一滴,想要從那些行為里找出陳辰行事的規律。

可很快便放棄了,因為除了這小子陰謀詭計很多、很能揣摩別人的心思、以及應變能力很強之外,他什麼規律都找不出來。

很多是隨機事件,考驗的是應變能力,你能得出什麼規律?

然後一個“很能揣摩別人心思”的結論讓他愣住了。

是啊,看起來陳辰早已計劃好了這一切,那麼其實自己的一切舉動早被其料到了?

他一直認為,如今的陳辰是如一條喪家之犬一家蜷縮在某個角落裏瑟瑟發抖,那麼陳辰是不是早知他的認為呢?

既然知道,陳辰會怎麼做?

黃又……黃興陡然打了個激靈,因為他覺得自己終於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可是仍是片刻就萎了下來,因為這裏太複雜,這樣一算陳辰的選擇餘地會很多,你能猜出什麼來?

不過經此一悟,他也終於有所得。

那便是已經可以肯定那九個人是陳辰拋出來的餌。

這九個人之外呢?

陳辰這等人,會不會在軍營中留下眼線?

過往證明了陳辰是一個有的放矢的人,哪怕是隨機事件也能有目的的前行最終翻盤,所以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留下眼線、關注着一舉一動?

真正的眼線!

只要把真正的眼線找出來,那麼離找到陳辰還能有多遠?

他想到了秦清,因為除了那九人,只有秦清與陳辰接觸過。

雖然仍舊覺得不像是秦清,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說一個犯了事被發配過來的人有什麼好在乎的?就算冤枉,那也就冤枉了!

他決定立刻去把秦清抓起來,嚴刑拷打一番再說。

所以他起了床,點着了燈。

直到此時,他仍舊未意識到一直念叨着的陳辰其實已經來到門外,並且抱着的是要殺了他並且取他代之的打算。

因為……陳辰回來能幹什麼呢?

冒着大風險回營總歸是要有所得,可這樣做能得到什麼?

莫說陳辰根本不知道黃又便是黃興,就算知道他是黃興、就算偷偷摸摸的回來要殺了他、也就算能殺了他,那不也是暴露了自己?李竹能放過?

陳辰的真正打算連陳某人自己都覺得瘋狂、都覺得匪夷所思,更何況旁人?

連想都不可能想得到!

所以黃興對此事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點着燈后,黃興便穿起了衣裳下了床,然後是打開房門,再接着是小客廳的門。

開門,風兒攜着冷洌的空氣猛得灌了進來,讓黃興不由打了個激靈。

然後他發現門外如鬼魅一般一動不動站着的黑影。

他剛從燈光下出來,對於屋外的黑暗還未適應,於是拚命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楚面前是誰。

這個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但肯定不是他的護衛。

所以,他的護衛呢?

然後他看明白了那張臉。

也看到對面抬起的手。

還同時聽到了一句帶着些感慨和不甘的調侃聲音。

“好久不見啊黃兄。”

黃興的眼睛陡然瞪了起來。

他第一時間想要大喊。

可卻來不及了。

因為劇烈的痛感從他的喉嚨中傳到了腦子裏,緊接着便是無法呼吸。

連呼吸都不能,他怎麼喊得出口?

他捂住了自己的喉嚨。

喉嚨上粘乎乎的,那是他的血。

有一支並不冰冷、還帶着些許溫度的短箭插在他的喉嚨上。

原來抬手是因為要射出袖弩中的箭……

他知道自己完了,即使神仙來也救不了他。

他想起了一句話,那是從前兩個人在橋上搏殺時陳辰所說的話,當時他已經落進了水裏。

“既然要動手,那自是得着機會就下手,決絕些,不要拖泥帶水!”

果然決絕、果然不拖泥帶水……

到了現在,他已無力反抗。

隨着而來的是一把匕首。

搏鬥、倒地、掙扎、最後他眼睜睜的感知着那把匕首狠狠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他蜷縮着抽搐着,雙手胡亂在空中抓着,就像是想要抓住極速逝去的生命,還像是想要抓住那些一直伴隨他的仇恨。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又聽到了喋喋不休的一段話。

“真是可惜了,如果沒有她,咱倆應該是可以調和的。可多了她,咱倆便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所以其實你我之間不涉及誰對誰錯,真刨根究底還是我們對不起你,因為是她讓你家破人亡,雖然不是她動的手,但終究是她發起以及提供的證據。

但這就是命,我怪不了她,因為她已經是我的女人,對於她所有的一切我都必須包容和無條件接受。

所以,你死了!”

……

可奇怪的是,黃興覺得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點意識並不是為那個女人而留,也不是為曾經的家人而留。

而是奇怪的留在了只是第二次見面的陳辰身上。

因為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陳辰殺了他之後打算怎麼辦?

現在你還敢露面,難道你活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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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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