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話:農家人推心教子惹惆悵,富家人笑臉迎賓引緣來
馮沅這日一如既往,早早的出門去河裏逮魚,看小輝睡得死沉就不叫他。
來到河邊,見細柳絲絲,一陣西風荻荻飄過,腦海里不禁又思索這些個蹊蹺事來:“那丫頭看着面生的,平時根本都不見出門,肯定是有事兒才上了大閘,又是偷偷跑出來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真是孩子大了心也大,叫人沒個放心的頭去。不過倒是殺了些坡子的興頭,一天天的,走哪兒都是他的朋友,卻把俺們這些人都扔到腦後了,昨兒把他嚇得臉都綠了,倒也好笑。”不禁笑出了聲,笑音還沒遠,後面忽聽有人說話。
“笑啥呢爸?逮着大魚啦?”馮沅回頭一看,只見小輝笑呵呵地走來。
馮沅立時板起臉來,說道:“看見你我就不想笑了,幹啥都瞞着我!今兒瞞着我下水,明兒也瞞着我搶銀行吧!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小輝忙一屁股箕踞下來,坐到馮沅旁邊,笑道:“爸啊,這有啥的?昨天不是當著你的面我哪敢下去?還不是有你能救我嗎?別生我的氣了,昨個把我也嚇半死,要不是為了救她,我才不下去呢!”
馮沅定着眼睛看他,說道:“救她也不能下去,不還有我來着嗎?你要是也淹在裏頭,我怎麼救?我是救誰才好?你倒是動動腦子想想!”
小輝愧不能言,呆坐望着河水,順手抄起釣竿,揮出去,靜靜地思索着。
父子倆靜靜地釣了大半日的魚,一簍一簍倒也開心,小輝也釋懷了許多,說道:“不知道她醒了沒有?”
馮沅說:“醒了,昨兒夜裏醒的,說東西丟了,怎麼你沒過去看嗎?”
小輝說:“沒有,起來就找你來了,倒沒想着去看她,她回家了?”
馮沅答應道:“應該是接回家了,你要是沒事不興去找她,人家那樣人家,不起瞧得上咱們,別去臊一鼻子灰。”
小輝哦了一聲,背起魚簍,悻悻地走回家去。
正在路上,看見小毛在大路上狂奔,忙攔住他問他哪去。
毛向林推開小輝說:“別攔路,我在河沿撿到一塊破布,興許是筱煙掉的。”
小輝笑道:“無事獻殷勤?”
小毛笑道:“你懂什麼?這叫會做事兒!”
小輝說道:“別不要臉了!你天天這個蹭那個搡的,也沒見個定的。”
小毛說道:“就你要臉,我才不稀罕啥是臉。”
說完就狂奔去了,小輝回頭一看,馮沅早走的遠了,心裏如同翻江倒海。
一番心理博弈之後,他又耷拉着腦袋,回到了他那個河沿的小瓦蓋院裏。
又是日薄西山,小輝家門口開來了全鎮唯一的一輛車,名為雪鐵龍,兩聲悶嘀之後,一陣男男女女的聲音籠罩着磚瓦小院,小輝在裏間只聽得說:“沅子,熏芳,快出來吧!”
知是谷家的人來請客了,小輝忙跳出來,就要打招呼,霄玉一個打眼看見,忙誇道:“這小夥子這俊呢!上次都沒注意,你就是沅子的老大?”
小輝笑道:“嗯,我叫小輝。”
谷坡點頭說道:“不錯!看着精神。”谷堆和彩雲跟在後面,一直笑着,兩人時不時細碎叨咕些什麼。正說著,馮沅和熏芳兩個從門裏走出來,大家各打招呼,寒暄幾句過後,霄玉等人拉着他們上了車。
順着北頭大路,雪鐵龍一路帶風,路邊行人紛紛躲閃,多有嚇一跳的,回首爭相攀看唏噓。
只一會,穿過高坡大閘,下得了坡,迎頭就看見一座大橋屹然立於面前。
穿行在橋面,谷坡、馮沅等人從車窗里向外注視,只見殘虹染江,浩蕩盪一陣陣水聲縈繞耳邊,遠處是一望無邊的水面,自豪之心油然而生,只覺得此生美滿,幸福無比。
過了橋面,左右轉了幾個彎,順着河沿到了谷家別墅。小輝下了車,跟着一齊進了大鐵門,沿着腳下一條蜿蜒的鵝卵石路向前,谷坡領着頭回頭不停笑着說:“想起來那時候一起挖運河的時候,沅子啊,咱爸和咱馮叔那可是隊裏最賣力的兩個爺們啊,多少青春歲月在裏面啊,現在咱們也變老了,我又忙,不怎麼去你家坐,你怎麼也不來我們家看看!”
谷堆點頭笑道:”就是啊!那時候馮哥你倆不是最要好的嗎?這幾年果然生疏了!“
馮沅笑道:“別說你家忙,誰家不忙,得了閑空哪有不來看看的道理,要是俺家也有你家這氣派,一天走個多少趟沒有!”
小輝聽着他們說話,笑着環視院裏,打眼就看見正屋門口立着一個老嫗,抬頭只見上面紅瓦綠葉互相輝映。左邊密密麻麻種着松枝、君子蘭、綠蘿、滴水觀音,下面稀稀拉拉簇生着幾株發財樹、紅掌,紅香綠玉,幽陰生涼,樹影斑駁之間隱現幾處或大或小的假山,上面陰翠潮濕,似噴薄出一股古韻芬芳。
右邊幾排籠子裏又困着兔子、野雞、刺蝟、獐子、狍子,又有兩三處籬笆圍着雞鴨豢養在裏面,他們眼花繚亂,滿口直勾勾地張着,說不出話來。
不知哪裏又有口水井,總有細細的水聲流進耳朵里,眾人只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入得堂屋,當中一副桃花源全景圖映入眼帘,畫的是:三兩瀑布,青翠山脈,若隱若現幾處詼諧人家,上有一輪紅日當空,下有清泉映照山石。
屋中左右兩根大理石堆砌的柱子十分顯眼。牆壁上字畫甚多,一幅幅掃視過去卻吸住了眼睛。
右側通後院的一角門側還架着一把劍,長約兩尺半,通體鐵制,劍身中鼓下尖似一扁錐,劍柄鑲以紫色不明石塊,或深或淺,不覺一股凌厲詭譎之勁直逼面來。
滿堂滿屋有一股濃郁的書木之香,卻又不見哪裏有書架,讓人心生疑惑,又讓人感覺彷彿來到幾十年前。
馮家各人收睛,面前擺了一個大圓木桌子,涼菜全部擺齊,眾人於是坐當。
一會兒似酒店裏上菜一樣,老嫗不停從後院端上菜來,他們多年不見,難免敘談起當年青蔥歲月來,又提及其中一些插曲趣事,或哭或笑,慢飲慢酌。
天漸黑了,小輝回視屋外看得月涼涼一片灑在院裏,又驚得這院落變得另一個景象,感慨了一聲。谷坡一眼瞧見,來了興緻,問道:“你家少爺多大了?今年可上學了?”
馮沅回道:“今年就要去初中了,他媽說,在電視裏看到他是鎮裏的第一名,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谷坡笑道:“我一看這孩子就說是聰明頂頂的,模樣還俊,虧你怎麼生的!”
馮沅笑道:”你這嘴倒是跟以前沒變,直來直去,那還能怎麼生?不是我這好模子又哪來的他?“
霄玉說道:“你也不用怨我沒給你生個兒,咱家閨女也是俊的,人見人愛,沒有不喜歡的!”
熏芳說:“嫂子看你就知道了,美人坯子,生的閨女哪有不討人愛的?小丫頭可醒了?沒什麼大礙了吧?”
霄玉嘆了口氣,說道:“沒事了,就是喝一肚子水,都卸出來了,這幾天沒有什麼胃口,平時也不下來吃飯,你不說我還忘了,總得叫她來謝謝你們才對!”
說罷就起身朝後院走去,不多會就領着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出來了。
小輝打眼一瞧,又是那女孩,心裏直呼開心。
筱煙梳了一根長辮馬尾,用白色蝴蝶結紮起來,着一身碎散散小白裙,搖搖不滿地走過來。
小輝挪不開眼睛,近了跟前,只見她頰不施而削,唇不點而亮,眉淡如細筆勾勒,睛柔似水杏溫泉,心裏大喊一聲‘好漂亮啊!’
只是眼角怎麼略帶着些悲傷?他不禁好奇起來,又慢慢刺到了心裏,也微微感傷起來。忽想起那個帕子上的人,一時神遊天外。
筱煙看他像個傻子一樣盯着自己,嗤地抿嘴一笑。到了跟前,歪了下頭,微微笑了一記,說了聲‘謝謝’。
小輝忙站起來連說兩個‘沒事’。
筱煙又一一謝過馮家兩個,被霄玉按在小輝旁邊坐下。
這邊坐當,耳聽得熏芳忙囑咐她說:“以後可不興再去大閘了啊,太危險了!要知道這次沒淹個好歹那是恰好你大伯伯和你兄弟剛好遇着,下回要是沒有人,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嘍!”
霄玉接著說道:“就是啊,她平時也乖,從不亂跑,我正要問問她昨兒為了啥跑到大閘去?”說著轉過身來。
筱煙答道:“想去撿草莓吃,路上有青苔,滑着了。”
霄玉聽聞忙罵道:“你看看,那地方能去玩嗎?再有下次,腿給你打折了!”
熏芳只管安慰,又囑咐了一番,接着眾人各自說起自己的囑咐,筱煙只是低着頭,點着頭。
話題飛轉,他們六人又開始談天說地地聊了起來,只剩下他倆尷不尷尬不尬坐在一角,都不敢亂搭訕,只用餘光掃着對方。
沒多會兒,咕咕幾聲鳥叫,驚得馮沅想起來夜深了,起身就要回去。霄玉、谷坡百般勸留,最後留不住,就打開大鐵門送到幾十步岔道口那裏,閑話幾句就分開了手,一邊吩咐着改日來玩,一邊回應着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