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一句話的時間

第197章 一句話的時間

谷坡承認了,或者說他想起來了,他那天根本不是有事去張集,而真的就是尾隨了聰音,他再也瞞不下去,因為炒麵攤的老闆和老闆娘的供詞就在那裏。

“我是上了眼,看中了那塊玉,乍一看好像不錯,所以打算跟着過去問她要來着,當然了我會給她錢的,我本來這麼打算的,後來,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我想着隨便走兩步,就跟在她後頭了,之後,她可能是發現我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直接把玉放在了地上,就走了。我拿了玉,也就回來了。”

李果和劉盈他們都很滿意,這個人總算說了實話。

“玉真的在你家裏?”

“對。”

“這構不構得成犯罪?”

劉盈聽李果突然問他,一時也沒想出來,支支吾吾了一句。

李果說道:“你們先去他家把那塊玉找出來,看看還能得到什麼線索。”

劉盈點了頭,李果還不打算放他走,再問了一句:“你真的沒有做別的事情?”

谷坡抬着眼睛說道:“還做什麼?我有家有孩子,我又不需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不要我給她錢,直接就放地上了,我還能怎麼辦?不撿別人也是撿不是?”

李果冷笑了一聲。

“你應該知道她當天夜晚就死在那個張集了吧?”

“不知道。過了幾天才聽說的,這事可真跟我沒關係,你們要查清楚了,我沒理由殺她啊!就算她不給我,一塊玉值什麼錢,你看我還稀罕嗎?還下了狠手去殺她?對了!聽說她是吃了安眠藥死的,不是說自殺嗎?我哪裏有什麼安眠藥?別和我扯上關係!”

劉盈笑道:“當然了,當然了,不過例行公事詢問一下罷了,現在誰拉到這兒不得問問?也不是哥你一個受委屈,別太介意啊!”

谷坡哼了哼鼻子,想到些什麼,說道:“這群尼姑可是不省事啊,這連月里都是她們的事情,連我在那邊都聽說了,她們本就是不老實的人,放着好好的經不念,天天生事,不是跟乞丐弄到一處,就是窩裏鬥,鬧得漫天荒,這幾天我都懶得聽見她們的事了。這玉是我拿了不假,但是我連這個人可是碰都沒碰過,除了跟着她遛了一段路之外,我和她真的連正臉面對面都沒有過,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行了,行了。”

“你看吧,我說少了你又不高興,說多了你又煩,可見難伺候。”

“你——”

李果碰了個硬釘子,有些想發火,場面有些焦灼。

劉盈他倆卻笑了,劉盈勸道:“行了,也問了差不多了,走吧,把東西拿回來,哥,這個事就算和你沒關係,以後還是要小心着些,別做這樣子剩尾巴的事,你家也不缺這兩個是不是?幹嘛非得去要人家的東西呢?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我們就給你按下了,後面事情明白了咱們再說。”

“行,行。”

幾人商量好了,都歡歡喜喜地出了門,谷坡又豪氣起來,要請他們吃飯。他們自然樂得跟着吃頓好的,只是李果臉上很不好看,他非常討厭谷坡,看得出來。

但是他沒吱聲,不知去還是不去。劉盈他們也不在意,不跟着一起去,也少些爭吵。

回到谷坡家,將那玉找出來,卻在谷坡的一個小木盒裏,那木盒還挺精緻,青玉就睡在裏面。劉盈他們見了,心中又生疑惑,為什麼谷坡一副愛若珍寶的樣子,可是嘴上卻說些不在意的話呢?

也許是扯上事了也顧不得心裏是不是喜歡了。

那玉上面雖是光滑,可還是有些指紋,能夠依稀看出,劉盈收進袋子中,準備帶回去檢查。

谷坡說要留飯,正好對着晌午頭,外面太陽也大,讓人不想動步。可是劉盈心裏清楚,那會做飯的老奶奶已經病倒了,這個時候留飯不過是客氣,哪裏能真的應下來,他當著頭,說話有分量,便拒絕了。谷坡聽他拒絕,果然有些暗喜流露出來,一路將他們送遠,便才返身。

然而今天更是一個無法安歇的一天,前幾天趁着霄玉病着,谷坡又跑去和熏艾鬼混,熏艾隱約說了自己已經懷孕的事,變着法子試探谷坡的心,可是谷坡為人是冰冷的,熏艾已原說今天要去醫院打掉孩子的,這個時候不知道出沒出發,可恨這群警察鬧了一個上午,終於是走了。

他回去穿戴衣裳,準備去熏艾家找她,先把事商量下來,他的心思,要是個男孩也可以留下,女孩就罷了,可是想了想,醫院哪裏先進到了這種地步呢?還是打掉算了,砸進去的錢也不少了,她就是鬧,也隨她鬧去吧!

然而轉念和霄玉一比,這熏艾竟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地步,論模樣,身材,只有高,沒有輸的,論性情,也是比霄玉溫柔體貼,也能為谷坡算計着想,只是為人太過放蕩,縱是一個好皮囊,可惜命中是個娼妓的,是想喜歡她又不能,想放下她又不舍,進不能把事撩開,退不舍把孩子打掉,進退兩難,如同騎虎。

谷坡停下來穿衣的手,他越發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他早就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除了縱情縱慾,皮膚淫爛,隨心隨性,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有一把尺來戒斥自己,不然這樣子下去,自己會逐步走向死亡。

可是眼前,除了母老虎霄玉,又能寄託於誰呢?

可是那母老虎,又怎麼能夠寄託呢?

他陷入了沉思...時間就在他的身邊一點點地流逝...

熏艾已經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了,剛才就喊到了她的名字,她告訴醫生她要等人,所以一直在那裏坐着。

可是大概是等不來了,她的肚子都開始叫了,不知道是孩子動了,還是她自己餓了。她覺得不用再等下去了,可是一抬頭,那裏的一塊鐘錶還是讓她又坐了下去,她又想等一等。

可是谷坡這個人,除了錢之外真是沒一點好處,他一定不會來的...

熏艾走進了諮詢室,她決定了,打掉之後就離開這個鎮子,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

小坤已經交給他爸爸去了,她讓小坤自己坐長途汽車去別的省里去找他爸爸,她給了小坤他爸爸的電話號碼,叫他在x站下車,下了車就給他爸打電話,反正小坤也鬧過無數次了,一定要去找他爸爸才甘心。他腦子不靈光,不是個念書的人,連和人說話都是問題,只會玩,只要沾點玩的,他都會。或者是聽人使喚,別人叫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累得滿頭大汗他也覺得值得。

熏艾覺得這父子倆大概都是上個世紀地主家奴才的後代,所有的表現都是來自於天性里的忍辱和順從,那不靈光如同猿猴一樣的智商,正合那些打下手的人之必備。

如果生在那樣的時代,只怕他們父子倆才會如魚得水,活得快活,在這個時代里,他倆只是干苦力的命,和自己已經走在別樣的殊途里了。

她一點兒也不遺憾,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頂,她沒有遇到一個自己鍾愛的男人,甚至於像潘金蓮可又沒有一個像西門慶的男人。

她沒讀過書,不認識潘金蓮是誰,卻也知道她是個**,知道武大郎的故事,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命運安排好了,必須要經歷和潘金蓮一樣的心境和經歷。

或許,她是不就是潘金蓮的轉世,她不知道。

可是她的所作所為已經非常接近了,雖然只是流於表面,但是現在的她想擺脫這種身份和命運的束縛。

她想出家。

對,打掉了孩子就出家,那個地方不會再有人認識她,詆毀她,她可以好好地思考人生,也許有一天真的想明白了,那就是真正的好了。

現在的生活,已經稱不上是生活了,不過是一種行屍走肉的精神折磨,無窮無盡的辜負和痛苦罷了。這樣的俗世已經讓她苦不堪言,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到極限了。她需要長時間的休息,來恢復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醫生走過來了,告訴她可以了。

她跟着進了手術室。

她在路上看見頭上又一盞燈忽明忽滅,她覺得這個鎮子糟透了,到處都是破爛的東西。

就像自己一樣。

夜晚。秋風高爽,陳家莊裏頭沒有太多路燈,一片漆黑。

小寶終於敢從那個小破屋子裏出來了,他在裏頭熬了一天。大概下午的時候醒過來了,躲到一個菜地邊上,把蘿蔔切了丁,用綠玉斗煮了一杯爛葉子蘿蔔湯,雖然很難喝,但是他覺得挺滿足。

之後又跑回去繼續躲着,幸虧天氣有些富熱,太陽也大,所以路上沒有什麼行人。

這個時候可以跑路了。最起碼要離開了北縣的範圍,才能大搖大擺地白天裏趕路,這裏還是小心些。

雖然好像也沒人會認出來他。

他往莊裏走去,那裏越走越黑,他想穿過那個莊子,但是擔心裏面的路很崎嶇,別進去了出不去,或者出現什麼狗啊的攔路,所以還是算了,從外圍的菜地里穿過去。

一路上各種植物都在阻攔他,他的褲腿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拉出了洞。鞋子底也是越穿越薄。

看來前路十分艱辛啊。

過了麥子地和玉米地,他看見了一個小山包,上面是一片竹林,他心中生喜,希望那個山包里會有木屋,以前的人最愛住在這樣的地方,可是人住不長久,木屋就留下來了,可不正好讓他再歇一歇?

他初次逃亡,吃這種苦,心裏還是想家的,所以能停一停,距離家近一些,反而心裏有些安慰,要是走的遠了,那時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來。

忽然那邊路上駛過一輛長途汽車,車前燈光劃破黑暗。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很笨,為什麼不坐上那種車去很遠的地方呢?

可是低頭一看,自己一副乞丐的樣子,更是身無分文,只是想想罷了。

腳步已經進了竹林,那一片林子被風不停吹拂,顯得詭異陰森,又絲毫不停,嚇得小寶的心也跟着突突個不停。他偏往那個林子走,非要看看有多恐怖。

近了跟前,只見一片黑黑的竹子。並沒有什麼,只有孤單和寂寞罷了。

他駐足在那裏,只為思考事情。

自己已經成了乞丐,再也不要想那些事情了。

於是舉步接着走去。月光依舊傾瀉在他身上。他變得雪白。

與此同時,筱煙的家裏終於有了些聲響。霄玉在夢中驚醒,掙扎着要起身,在樓下喊人。

隔壁的彩雲雖然聽見,可是身體也動不了,只能用話呼應她,那邊樓上終於下來了人,走過來開門見霄玉是要什麼,原來是嚇了一身汗,覺得口渴。

連日裏,家裏換了不少人過去伺候,大大小小都累了個人仰馬翻,只有筱煙心力強些,這個時候仍能第一時間聽到,過來伺候。

霄玉見是筱煙,汪汪滾下淚來,覺得一生別的就罷了,獨這個女兒是最捨不得的,真的好喜歡她。

筱煙卻勸霄玉想開些:“正在病中,好容易緩過來了,又半夜裏哭,一是哭壞了身體,二是嚇得別人也不敢睡覺。”

霄玉哭着笑了:“你越發大了,知道這樣勸人了。我也就放心了。不知道我這幾天究竟做了什麼,你講給我聽聽。”

筱煙將水遞給她,坐下說道:“你那天剛犯迷的時候,只是說些聽不懂的話,後來越發嚴重了,就開始胡言亂語了。”

霄玉笑道:“我做夢五個閻羅王帶着倚重判官坐那兒審我,我嚇得手腳發軟,現在還記得呢!帶到現實里就是胡話了,也是這樣的。”

筱煙笑了:“這也就好了,現在身體漸漸恢復了,你瞧,這筋上的顏色都回來了,照之前,都沒顏色呢!”

筱煙說著,不禁想起霄玉那冷冰冰的身體,真是凍僵硬了,當時場景仍在目前一般。

“好閨女,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你能活過來,才是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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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縣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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