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林深時霧起(番外)
小時候常聽人說起,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見你。
但他們卻不知,這句話出自哪裏,又有什麼寓意。只是覺得好聽又好念,便成為佳句了。
薄霧的名字也是取自裏面,只不過是后三句。
林深時霧起,海藍時浪涌,夢醒時夜續。
不見鹿,不見鯨,亦不見你。
句子是很美,所以當時薄太太才會給女兒取這個字,一個單名,意在單純,安寧,文藝。
但又為什麼單是這個字呢?
說來也就久遠了,當時薄太太和薄先生兩個人為了女兒的名字吵的不可開交,畢竟是疼在手心裏的孩子,取名對於文員家庭來說非常慎重。
霧字拆開,上面是個雨,下面是個務,薄太太是這樣理解的,雨雖潮濕,可雨過總會天晴,且它作為字頭,穩妥的將下面的務字罩住,便是安穩之意。加之,務字再拆開,下面是個力,即便被上方的部首保護着,她也應該有她的銳氣,有她自己的盾。
她希望女兒不管以後遇到哪個小子,都有人護着她,所以選了一個厚重的字。
薄先生起初並不贊成這個名字,說太過於中性了,不好。女孩子還是要取溫柔一點的名字。
可後來也不知是薄先生拗不過薄太太,薄霧還是薄霧,一早就取好,這一輩子都變不了。
後來薄霧也漸漸長大了,從開始寫這個字覺得複雜,到她心智成熟,寫兩個字卻覺得比平常人方便許多。
只是她一直在糾結那幾句詞,林深時霧起,這本就是不好的徵兆,薄太太怎麼會給她取這樣一個名字。
要是霧起,我拿什麼尋你,要是霧起,我拿什麼與你重逢,要是霧起,我怎能於千萬人之中認定是你。
所以,薄霧的情路也變得尤為坎坷。
二十歲之前沒有談過戀愛,薄太太說她太小不許,出自書香門第,家教也變得無比嚴格。
就連她的第一個對象,還是薄太太託人介紹的。
只是薄霧沒看上,讓忙活了半天的薄太太大失所望。
此外,她在大學期間同另一個男孩有過相看順眼,對方比她大一歲,是一個理工男,戴着厚厚的眼睛,斯斯文文的,除了長相不是那麼出眾外,各方面都很優秀。
那時候薄霧總是有不懂的功課就去請教他,他對她也是真心好,每次都耐心跟她講解。或許都太過稚嫩,所以相處起來彼此都謙恭禮讓。
薄霧懵懵懂懂,和他相處久了,看着周圍的人都在戀愛,也不知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只是後來那男孩出國留學了,家裏花光所有積蓄去培養他。
薄霧心裏失落歸失落,可也沒有到讓她痛哭流涕的地步。
或許初戀過了十七歲便不那麼痛了,所以她只是微微有些傷感,以後那個人不會給她講課了。
直到後來遇到唐居衍,那個人才是真真把她傷過。
原來不是不會愛,只是在懵懂的年紀沒有遇到一個讓你肝腸寸斷的人。當她遇到他時,她就知道,其實已經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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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迷霧有出口,那麼,她希望牽她出去的那個人是唐居衍。
他們是在去年三月份結婚的,薄霧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天——風和日麗。
至於風和日麗到什麼程度呢?
他只是跟她交代了幾句家裏的事情,就趕着去忙工作了。
他是做圖書公司的,一些出版社合作商有需要出版的稿子都會跟他聯繫。
所以新婚的第一晚,他忙到深夜十二點才回來。
薄霧早已上床去睡了,她也不會傻到熬夜去等他。
只是薄太太說,女孩在外面要懂得讓着自己先生,不要凡事都給他難堪,搞得自己是女王一樣。也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男人對這方面很反感,要適當的跟他溝通,遇事溫和一點,才是婚姻長久之際。
當初結婚時,是唐居衍先找上她,在他一個同事的咖啡店裏,雙方父母安排的。
對方父母告訴他,女方家事清白,父親是區長,家裏世代都是公務員,有良好教養,女方也上過高等學院,跟他很般配。
都說男人三十而立,而他這個年紀還沒有結婚,可把二老急壞了,由此才給他介紹了薄霧。
他們是在見面后一個月閃婚的,這在薄太太那個年代算比較罕見,她雖擔心女兒以後會不會被欺負,可還是相信唐居衍的人品。
那年,薄霧二十三歲,嫁給了一個比她大七歲的男子。
她靜靜的睡着,不知什麼時候竟感覺到身邊的床陷進去了一半,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是他回來了。
“吵到你了?”
關了燈,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只是聽到了他聲音里略顯疲憊。
她半眯着眼,聲音啞啞的:“沒事。”
而後唐居衍就在她身邊睡了下來,像是累極了,呼了口氣。
她背對着他,突然就沒了睡意,睜着眼看着窗外依舊黑透了的天。
其實她是認床的,第一天搬進他家,她剛開始睡不着,後來數星星數羊終於入睡了,直到他剛才回來,再次將她吵醒。
身旁的人呼吸很快均勻,薄霧不敢動靜太大,怕吵醒他,或許他真的很累吧。
當時薄太太說讓她結婚時,她起初還不願,她還沒找到一個特別特別愛的人,最後她又想通了,大學那麼多談戀愛的人最後又有多少走到一起呢?就算走到一起,又有多少不會因為各種矛盾而爭執呢?
薄太太說,唐居衍這種男人更有魅力,會疼人啊,她也就妥協了。
認識一個月,他給薄霧的感覺一直是高冷的,淡漠的,會合理的應對好跟她的關係,說的話沒有太多溫度。
當然,這種溫度指的是——他並不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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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居衍是薄霧第一個男人,她還記得那糟糕的一晚。
他工作回來的早,她還坐在客廳里吃水果,順帶問了他一句:“我剛洗好的,吃嗎?”
那傻乎乎的樣讓唐居衍微微嘆了口氣,語氣淡淡的說:“去洗澡。”
薄霧不是不懂,只是沒想到那裏去,笑了笑:“為什麼?”
大概……或許,那兩個字有點羞恥,唐居衍微微有些無語,只丟下兩個字:隨你,便去房間了。
後來薄霧一邊吃着獼猴桃,一邊玩手機,翻來覆去的想,才把這件事想通,頓時小臉一紅。
後來她乖乖去洗了澡,穿着一件淺藍色睡衣出現在他的卧室里。
唐居衍拿着一本財經書,她走過去時,以為唐居衍看的太入迷並沒有注意到,剛想喊他,他卻先開口了:“關燈。”
薄霧的臉又是一紅。
薄太太愛教導薄霧,女孩子要自愛,不要動不動就去和男性勾搭,正常的學習交流可以,但不要越舉,二十歲之前不準談戀愛,就算談戀愛,也不要隨意和別人回家,以後擁有你的,一定要是一個值得的人。
她聽進去了,以至於躺在唐居衍身邊時,她僵硬的不知該怎麼做。
對方皺了皺眉,遲疑道:“你沒有過?”
薄霧覺得羞死了,特別是當一個男子問她這樣的話,她閉着眼,輕輕的“嗯”了一聲。
如白紙一般的薄霧,就這樣隨了唐居衍,他濃密的眉毛,帶着洗髮水味的髮絲,整個面容,都一筆一劃的刻在她心裏。
其實唐居衍算得上是比較平易近人的,她問他什麼,他都會回答,她想要什麼,他也都會給。
大概人都對自己第一個親密無間的人懷戀吧,也許是那種感覺,又或許是那一份觸動。
所以薄霧常常會回想起那一幕,想着想着,就覺得臉紅的可怕。
後來他回家的時間都比較早,她在父親的安排下去考了公務員,工作還算輕鬆。
每次她一下班回來做好飯,唐居衍後腳也就跟着回來了。
他平時不怎麼笑,只是回來后就愛看書,但大多都是她看不懂的。
她時常會問起他喜歡裏面講的什麼,他也會不厭其煩的跟她講,高興時就對她笑笑,平時相處,也只是淡淡的。
淡到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她不會去看他手機,他也不會過問她的生活圈。
唐居衍有時候應酬也會將她帶上,算是向其他人宣告,這是他的妻子。
他出門在外一直都是淡淡的性子,帶着幾分高貴,幾分清冷,你靠近時,他平易近人,你疏遠時,他就真的很遠。
這是一個剛到中年,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男子,薄霧起床總是起的晚,他會體貼的給她找好要換的衣服,也會給她偶爾做一次早餐。
當然,有時候他忙着出門也會忘,她就只好在路上隨便買點包子吃。
後來唐居衍看不慣那些無良商家用爛肉做包子,還是心軟到早點起床給她做飯。
薄霧覺得薄太太的眼光是對的,雖然唐居衍不愛笑,不多話,可他會疼人啊。
她能感覺到,吃一個男子做的早飯,心裏會從清晨暖到黑夜。
她開始覺得,唐居衍是個時分妥帖成熟的人。她開始依賴他,偶爾會撒一些小嬌,他雖說她幼稚,可還是會任由她胡鬧。
一直到後來一個可怕的念頭滋生。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呢?
她也不知道,或許就是那一次吧,所以為什麼古書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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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男子,她性子溫溫的,不喜拿主意,在外面也和他一樣不愛講話,可每次一到他回到家,她就有說比完的話要跟他講。
剛開始他雖不願她在耳邊嘮叨,總是拿着書看,可也會在她說到興緻高時,也會回應她幾次。
可,直到那日——
薄霧剛洗完臉,見他又在看無趣的財經書,心裏莫名有些難受。
她強裝沒事人一樣問他:“今天工作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唐居衍性子沉悶,只回答她:“沒有。”
那一瞬間,薄霧差點踩空。
她看着他的側臉出神,想了很久今天看到的事。
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啞着嗓子,獃獃的看着地面:“那為什麼我看到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而且我聽說,那個人是你前女友?”
沒錯,她在今天回家時不小心在路邊看到了,真真切切。
都說男人忌諱這三個字,一旦女人提前,便就是挑刺,意味着大戰開始。
唐居衍一樣,他蹙眉看着她,想說什麼,卻又不想解釋。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會體貼到給她做飯的男子,眼中有了不耐煩的情緒。
薄霧生平第一次面對男子有了想哭的衝動,那種全心全意的依賴,到最後那個人不屑一顧的感覺,難受的讓她喘不過氣。
“你給我一個解釋好嗎?就一個。”她祈求的看着他。
唐居衍這才看向她,見薄霧一臉委屈,不禁嘆了口氣:“那麼我告訴你,只是去見了一面,你相信嗎?”
“我信,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見她?”
大概女人這種追根問底的話題都讓人反感,唐居衍不是那種很有耐心的人,所以他想,薄霧問出這個,就一定會有下一個。
他覺得有些頭痛,揉了揉太陽穴:“薄霧,你不小了,就算我給你滿意的答案又能怎樣?就算我還愛她又怎樣?和我結婚的是你,睡在我旁邊的是你,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明白嗎?”
薄霧被唐居衍一番話擊的潰不成軍,她站在離開一米遠處,微微長着唇。其實她哪裏懂這些呢?她只是一個第一次愛上一個男子的小女生心理,她怎麼會考慮到那麼多呢?
可她沒有愛過別人啊,她愛的一直都是唐居衍,可他,是不是卻愛着別人?
見過太多家裏娶一個,卻愛着初戀的例子了,薄霧想了千百種可能,最後只能得出的解釋是,唐居衍還愛他從前的女人。
不是沒有想過會有和他鬧翻的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薄霧確實不小了,可面對感情卻誠然是個孩子,她知道自己想哭,可不能再唐居衍面前。
她是有盾的,所以當他不再給予解釋時,薄霧賭氣,收拾好衣服回娘家去。
這或許是每個夫妻吵架可能會做的事,在薄霧身上確是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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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晚風竟是這樣涼,原來心疼是這樣的滋味。
她從前因為家教不曾嘗到過,可在面對他時,卻是真真被傷到了。那時候她意識到,或許認識唐居衍的時間太晚了,他早在之前就已經有一個忘不掉的人,藏在心裏,百轉千回,忘不掉,得不到。
一想到這裏,她就哭的像個孩子,可下一秒又會回憶起不久前唐居衍擔心她吃垃圾食品,早上特意起早床給她做飯的日子。
那麼是不是曾經他的手也這樣為別人服務過?
一個沒有過往史的人,在面對一個成熟男性,有那麼多故事時,她能怎麼做?
她只能無措的大哭。
一直哭到娘家,薄太太愣是被嚇壞了,梨花帶雨的。
“哎喲寶貝兒,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薄太太皺着眉,用袖子幫她擦掉臉上的淚。
薄霧拚命的擺頭,放下手中的行李就蹲在地上,哭的更響亮了。
夜裏十一點,就算他們不睡覺,隔壁也要休息。薄太太雖看她哭的那樣可憐,可還是厲聲呵斥她:“哭什麼哭?看你這沒出息的樣!你還小嗎?說,到底誰欺負你了,媽給你報仇。”
她哭的抽搐,腦海里有唐居衍對她好的畫面,也有他淡漠的影子,可揮之不去的,卻怎麼都是他今天那番疲憊極了的話語。
她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疼,從前覺得別人太過矯情,可被傷一次,才得知那確是真的。
薄霧哭回了自己房間,她也知道夜太深了,雖然難受,可還是慢慢止住哭聲。
而門外的薄太太似乎也意識到,會不會是唐居衍乾的?
什麼事能讓女兒哭成這樣,那就只有一個男人的絕情了。
果不其然,凌晨十二點半,唐居衍開車匆匆趕到樓下。
薄太太皺着眉,聽着外面的人在暗門鈴:“媽?薄霧在裏面嗎?”
“她睡了,你明天來吧。”
門口靜默了一瞬:“您讓我見她一面。”
一想到薄霧剛才哭成那樣,薄太太火氣就還沒消,她也不管誰對誰錯,對着唐居衍就是一通罵:“我說你怎麼回事?三十的人了,竟然讓自己老婆哭着回來,就算她不對,你也不能好好跟她講清楚嗎?”
唐居衍或許也是意識到自己過了,語氣有些低:“是,是我錯了,您開門,我去跟她解釋。”
薄太太這才打開門,一臉的不痛快:“要不是看着鄰居都睡了怕吵到他們,你今天還別想進這個門。”
唐居衍微微有些出汗,頭髮也亂了,一進來薄太太就聞到了一股煙草味,想來是在薄霧走時心煩意亂抽的。
她還沒來得及說他,唐居衍就已經打開了薄霧的房門。
她一個人坐在裏面,窗戶大打開,不知在看星星還是什麼。
“你回去吧。”她說。
縱然唐居衍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在她面前卻怎麼也擺不出架子來。
他緩緩坐在床上,在她身邊微微嘆了氣:“是我不對。今天見的那個人是我前女友,我不愛她,只是偶然碰見,或許大家心裏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就跟她聊了幾句。”
薄霧笑了,不知為什麼,她又開始哭起來。
唐居衍扭過她的肩膀,逼着她看自己:“我說了,不愛她,你沒愛過你不懂,她也結婚了,我們只是恰巧碰見了而已,況且我也沒有留她電話。”
她又笑了,聲音嘶啞:“你怎麼知道我沒愛過?”
唐居衍被問住了,他頓了頓才說:“好,你愛過,那你能原諒我嗎?”
這是她當著他的面哭,徹底忍不住了,她也不想忍了:“但我愛的那個人是你,我第一個男人也是你,我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你,我的人,我的心,我的全部。”
但你呢?你沒有。
最後一句話她怎麼也說不出來了。好累啊,哭累了,她想睡一覺,明早起來再說吧。
她看到了唐居衍臉上的詫異,他眼睛裏紅紅的,說不出話。
愧疚了嗎?
愧疚了就好,不然她會覺得自己的愛那樣廉價,被人踩在腳底也不願多看一眼。
她真的睡下了,唐居衍也掀開她身旁的被子,跟她一起睡了下來。
她不想去理會他了,他走或不走,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但唐居衍只老實了一段時間,就翻過身來,手開始掀開她的衣服。
薄霧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麼,她想要去推開時,唐居衍又扣住她的手。
他說:“今天是我沒跟你解釋清楚,但你相信,我不會愛她,原諒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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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走了。
唐居衍起床后就發現她不在了,他自認自己起床永遠比她早,可今日……
他穿好衣服推開門,環顧了一周也沒看到她。
薄太太剛好做了飯,臉色不是很好的跟他說:“她走了,你也不用找,要是願意回來肯定會來。”
唐居衍急了:“她去了哪?”
薄太太淡淡喝了口粥:“不知道。她沒受過情傷,所以愛胡思亂想,都怪我們把她保護的太好了,從前也沒男孩子敢欺負她。可就是太順,偏偏遇到你時,傷害來的猝不及防。”
“即便你跟她解釋千百句,可也抵不過最開始的一句解釋,她要的只是你第一反應而已,你讓她失望,她就肯定會離開。”
唐居衍覺得心裏慌慌的,他不知道是昨夜沒睡好還是什麼,竟站着有些頭暈。
薄太太及時扶住他:“雖然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男子都是有手段的,可霧霧單純,你不應該把自認為好的處理方式用在她身上。要是你肯騙騙她,或者當場解釋,會有現在這一出嗎?”
“她從來沒有像喜歡你這般喜歡過誰,我知道你沒有對不起她,但她比你小,事情不會想的那麼成熟,給她點時間,她會調節回來的。”
薄太太說到這裏白了他一眼:“說白了,就算你在外面找女人,回家肯哄騙她幾句,霧霧也會相信的死心塌地,但是你肯來尋她,我就知道,你跟外面那些男人不同。你太沉穩了,你以為什麼都不說就會避免問題嗎?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女人,更可怕的是,她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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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跟單位調休了,由於父親的關係,准許給她放兩個月假。
她去了拉薩,那裏海拔高到她第一次去就起了高原反應,吐的一塌糊塗,同行的人還以為她懷孕了,嚇得薄霧還去了當地衛生院做檢查,確診只是水土不服才放心。
她加入了一個旅行團,這個旅行團不同於其他,是一個做公益的,一路上收養流浪動物,在各個地區建立了流浪動物救助站,旅行時遇上,便送到當地的救助站去。
而這個救助站是私立,大家可憐小動物,互相都會在旅行時進行一些捐款。
薄霧去過救助站,那地方的貓狗特別多,起初見到生人還會叫,可久而久之也認得她了。
這其中,有些是被大車壓斷小腿,還有一些先天性殘缺,被拋棄的,每天都能收養不下五條。由於環境比較惡劣,吃食也是最簡單的白稀飯,喝的水中經常帶有黃沙。
薄霧心裏很不是滋味,偷偷給站長匯了一筆不小的數目去,沒有署名。
第二日站長就激動的在救助站跟大夥講:“昨天不知哪個好心人往我們這裏打了一筆巨款,咱們也算給自己積德,今天給小狗們開些葷吧!”
那筆錢,站長沒有自己獨吞,而是全部用在了給貓狗買食物,加工救助站,以及一些醫療救助上。
那些原本殘疾的狗狗,她希望有一天他們也能站起來,它們本應被善待,它們本應值得最好的一切。
那是薄霧覺得自己這一趟做過最正確的事,幸好,她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好人,都是最可愛的人。
她又開始出發了,離開了救助站,薄霧想去看看布達拉宮。她跟旅行團商量,大夥也樂意帶她去。
她也會偶爾想起唐居衍,只是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哭了,她會笑,笑着想起與他有關的一切。
原來薄霧這個名字真的沒取好,都起霧了,怎麼還能辨別方向。而他,就像是在霧外看戲的人。
常說,林深時霧起,海藍時浪涌,夢醒時夜續。
不見鹿,不見鯨,亦不見你。
是經歷了什麼,讓寫詞者寫得如此悲情,每每念到這句,薄霧都會傷感。
你說,霧會有出口,會停嗎?
寫詞者是否也有一個想見不能見,愛而不得的人呢?
薄霧不再去想了,她收養了一隻柴犬,是在她從布達拉宮回來的路上發現的,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車禍,劫後餘生,正躲在石頭縫裏顫抖。
薄霧心疼極了,從旅行車上上去抱起它,而後將它帶回了救助站,檢查過後發現,除了爪子有些破皮外,其他內臟完好無損。
好在,福大命大。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薄霧也是從那時候起決定收養它的。
她給小柴犬取了一個文藝的名字,叫見鹿。
比起霧字,見鹿就好的多了,她滿意的摸了摸見鹿的頭。
她在拉薩待了許久,夏天,她愛躺在沙子裏看星空,漆黑的蒼穹,把心也拉到無限大。
你有享受過極度的安寧嗎?那種抬頭就是滿天星的夜幕,四周空蕩蕩的,望着浩瀚宇宙,世界只於你,觸手可及。
那一刻,她好像懂得去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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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回去是年底的十二月份,從她離開時,不知不覺已過去半年有餘。
薄霧用鑰匙打開門時,唐居衍詫異的轉過頭來。
是思念?還是久別重逢。
她微微笑了。
他紅着眼,走過來抱住她,在她脖子上落下一吻。
“我愛你。”
薄霧眼眶濕濕的,眨着眼:“為什麼不早點說?”
人啊,總要在失去之後才能意識到重要,在他還沒發覺自己喜歡她時,她就已經不告而別了。
也是之後唐居衍總愛夢回時想起她時才意識到,薄霧於他而言,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見鹿叫了一聲,朝唐居衍搖了搖尾巴。
“去拉薩時帶回來的,那裏有個救助站,我想,或許我們以後也能出點力。那裏的流浪狗太多了,你沒見過,你要是見了也會心疼。”
唐居衍微微笑着,一雙眸子溫柔的看着她,替薄霧理鬢角的碎發:“好。那你能原諒我了嗎?”
原來他還記得這件事,薄霧忽的就笑了。
“那你以後什麼都會跟我講嗎?”
他想了想:“如果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為什麼是我想知道?”
唐居衍蹲下身來摸了摸見鹿:“因為你愛多想,我不說,是怕你鑽牛角尖。”
“可你不說我永遠不會知道。”
唐居衍這才起身,摟住她的腰:“可以啊,你答應原諒我,我就把什麼都告訴你。”
薄霧又被他逗笑了,見鹿在身旁坐的規規矩矩,他想吻她,唇到嘴邊,他說:“你成長了。”
見鹿“汪汪”了兩聲。
原來當年薄太太忘了后四句。
鹿踏霧而來,鯨隨浪而涌。
你沒回頭,又怎知我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