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聶堯臣打來電話的時候,元熙剛洗好澡,已經換了乾淨舒適的睡衣半靠在床頭。
“我喝多了,來接我,春元路的Dpub。”
口齒清晰,還說得清自己在哪裏,可見並沒有真的喝多。
他手機里多的是代駕的號碼,如今又有肖灼這個新特助可以差遣,卻還是深更半夜把電話打到她這裏來,可以說是習慣使然,也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
元熙卻沒有拒絕,甚至沒有半分為難,掛了電話就起身換衣服,不到一刻鐘就收拾妥當,甚至還簡單的化了妝。
她在他面前,始終保持最好的狀態。
趕到酒吧接人,服務生已經將車開到路邊,聶堯臣就坐在副駕的位子上,倒真像在等代駕。
趙元熙拉開車門坐進去,看了一眼身旁雙目緊閉的男人,提醒道:“安全帶。”
沒有動靜。
她於是俯身過去,幫他把安全帶拉過來,扣好。
她聞到他呼吸里那一點點酒精的味道,可能是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也可能只是半杯雞尾酒,總之不是酒氣熏天,遠不到酩酊大醉的程度。
在兩人靠得最近的剎那,聶堯臣短暫地睜了睜眼睛,因為也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像是沐浴露混了洗衣皂的香氣,很乾凈,跟平時她頸邊耳後那種香水的氣味很不一樣。
她說香水是女人最後一件衣服,半點不能將就。
誰都不知道,她有相當妖嬈的一面。一絲不苟的職業套裝下是花式繁複卻輕薄的成套蕾絲布料,剝開還有最後一層若有似無的香氣,總在兩人汗水交融時升騰起薄薄熱度。
是的,誰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送他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就像那天在婚紗店裏發生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不知該跟她說什麼,幾次睜眼偷偷瞧她,但她都目不斜視看着前方車河,不再像往日那樣,極有默契地回眸跟他對視一笑。
車是他的,車裏的音樂自然也是他喜歡的藍調,元熙甚至連音量都沒有調整過。
她只調節了一下座椅——他個子太高,開車時的位置太遠,跟她的身高不匹配。
到了地方,她提醒:“到了。”
聶堯臣看了看外面,立馬蹙起眉頭:“怎麼不是去你那裏?”
“這裏才是你家。”
半山獨棟的洋樓,植木蒔花的私家花園,在夜色中迎立海風,俯瞰海潮,像賦格曲,也像讚美詩。
他又重新閉上眼,執拗道:“去春江華庭。”
“我已經搬出去,沒住那裏了。”
她耐着性子,不帶任何情緒,只是闡述一個事實。
聶堯臣半晌都沒說話。
“要我把車子開進去嗎,還是就停在這裏?”
元熙問完,他終於再度睜開眼睛,看都沒看她一眼,只說:“你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不就是個特助的位置,不就是他要跟其他人結婚,這些她一早就知道,為什麼現在突然鬧起來?又是辭職,又是搬家,好像鐵了心要跟他分手一樣,這段關係什麼時候輪到她來做主?
看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聶堯臣覺得喉嚨里像堵了什麼東西似的不上不下,今晚只為喝個氣氛喝下去的那點酒居然牽起一陣頭疼,只得打開車門下車,在夜風裏站了一會兒才說:“車就停這裏,你回去吧。”
元熙於是熄了火,鎖上車門,將鑰匙交給他。
“能走嗎?要不要我送你進去?”
聶堯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握着鑰匙走了兩步,看她還站在那裏,轉過身問道:“你怎麼回去?”
她畢竟不是真的代駕,後面沒有車跟來接她回去。半山灣不比市中心,這個時間連一輛出租車都很難看得到。
“我叫個網約車,很方便。”
他於是不再問,直到繞過了大門的立柱,才看到她轉身離開了。
老管家英叔給他開門,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朝他身後看看:“呀,喝酒啦?誰送你回來的?”
他搖搖頭,換鞋時正好看到門邊鞋柜上方打印出的Tips。一二三四五……全是網上搜羅的交友原則,羅列的條款中說,如果不能送女孩回家,要為她打一輛車,記下車牌,或者讓她把車牌告訴你。
這是為了安全起見,也讓她知道你在關心她。
聶堯臣快步上了二樓,推開窗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趙元熙在道路轉彎的僻靜處上了一輛車。
車牌號碼看不清,但他看出那是一輛寶馬。
網約車也能叫到豪車,是她運氣太好,還是決定跟他分手后突然變得闊綽起來了?
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這麼晚了在偏僻地帶打車,總是不太安全。
聶堯臣拿出手機,在對話框裏想讓她發個車牌號碼過來,想了半天,最終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簡短地問了一句:你打到車了嗎?
他特地估摸了一下時間,這樣不會顯得太刻意。
然而他想多了,這句話壓根兒沒發出去就彈出一個顯眼的紅色感嘆號。
她刪了他好友!
…
事實上,趙元熙一坐進車子裏,就把聶堯臣拉黑了,全套動作一氣呵成。
開車的秦飛白含笑瞥她一眼:“怎麼,今天還是沒能進門?這麼晚了,也不請你上去坐坐?”
“我懷疑你在搞黃色。”
“喂,我說的是坐沙發的‘坐’,不是做內什麼的做啊!”
到底是誰黃色?
元熙收起手機,抿唇笑笑:“不要緊,來日方長嘛。我都從他給我租的房子裏搬出去了,將來他要找我,還有很多機會到這裏來。”
“你這招以退為進行不行啊?會不會把他惹惱了,今後都不再來找你了?”
換了別人,倒真不一定。但聶堯臣不會,因為阿斯伯格症患者最討厭的就是變化。
“行不行,試試就知道。我已經在他身上耗了三年,眼看他要結婚,就快要耗不起了。”
“都三年了嗎?日子過得真快。”
“元旦一過,就是第四個年頭了,要你配合我演戲都演了這麼久,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今天這麼晚了還叫你出來,不如我們去吃夜宵吧,叫上含琦,我請客。”
“你不是本來都洗好澡準備睡了嗎?折騰這麼大一圈也累了,還吃什麼夜宵啊,早點回去休息。咱們誰跟誰啊,用不着那麼客氣。”
“沒事兒,含琦那個夜貓子肯定也還沒睡呢,我打給她。”
她拿出手機來要撥號,前面正好紅燈,秦飛白穩穩把車停在白線后,伸手把她手機摁回去,眼睛裏是難得一見的認真:“聽話,回去睡覺。”
她眼下淡淡烏青,自己渾然不覺,他卻看得非常清楚。
顯然這幾天都休息的不好。
她終於不再堅持,“那好吧,這頓夜宵我先欠着,改天補上。”
“都說了讓你甭客氣。你不止是我發小,同時也是客戶,我又不是不收你諮詢費,頂多看在熟人份上打點折扣,提供服務是應當的。不過今天怎麼特地讓我開這輛車過來?你不是跟他說打車走么,不怕他起疑心?”
秦飛白跟邱含琦一樣,都跟她在同家兒童福利院長大,因為她家裏的遭遇聽得太多,兩個人都自小立下志向要做警察幫她報仇找兇手,長大后兩人還真考了警校,不知算不算童年陰影。
只不過含琦成績好,進了最好的公安大學學刑事技術勘查。秦飛白只讀了個大專,畢業后也沒真當警察,而是自己開一家諮詢公司,專為那些想要抓丈夫出軌的太太找證據,為想要置競爭對手於死地的企業刮黑料。
說白了就是私家偵探。國內沒有專門的牌照發給他們這個行當,索性以公司形式,方便行事。
他說邱含琦能作為警方為她查明當年家庭慘劇的真相,他從外圍協助,也許能發現一些警方不易察覺的細節,更方便靈活。
事實是他們真的幫了她很多。只不過平時她有需要的時候,秦飛白總是開個破舊的兩廂車甚至麵包車就來了,盡量低調不引人注意,今天卻一反常態的,被她要求開自己最好的座駕過來。
“沒關係,要的就是他起疑心。”元熙似乎很篤定。
秦飛白也就不再多問。
他很少問她為什麼,他也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只要知道是趙元熙想要的,就可以了。
照她所說的地址送到樓下,秦飛白探頭看了一眼外面黑燈瞎火的筒子樓,“你現在就住這兒?”
比之前的春江華庭差了不是一點半點的檔次。
金主聶堯臣為兩人特置的住處雖說是金屋藏嬌的“牢籠”,但至少看起來是安全舒適的安樂窩。
“嗯,只是暫時的。放心吧,我虧待不了自己,別看這樓外面長這樣,裏面也是酒店式公寓,有點老舊而已,電梯和攝像頭都是齊全的,不會有事。”
“你都搬出來了,還會回去嗎?”
“說不準。”
她有自己的計劃,但聶堯臣不一定每一步都照她的計劃走。
秦飛白點點頭:“要是你有什麼不方便了,去跟含琦住,或者住我公司去。你知道的,我那兒有得是空間。”
“知道了秦總——”她拖長了音調,“我走投無路了還指望投奔你呢,到時候給你打工,看門兒,天天睡你公司。”
“上樓吧你,我等你家燈亮了再走。”
銀灰色寶馬真的等到她亮燈才調轉車頭,重新融入夜色。
趙元熙換回舒適睡裙,卻怎麼都睡不着了,起身掰了一個藥片吞下去,過很久才終於慢慢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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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上線~
77:一切都在算計之中~
臣臣:唔,想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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