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捉蟲)
選在了一個好日子。
剛下完一場雨,天街邊一道彩虹劃過,如果這是個清閑的日子,坐在天台邊看着彩虹一定很美好。
路上偶爾有幾個小孩笑着跑過,有女人牽着孩子,身後婆婆喊着:“要不拿把傘吧,最近愛下雨!”
女人回頭笑笑:“今天好天氣,天氣預報也說了不會下雨的。”
正好與簡寧擦肩而過,後面人還在喊:“帶上吧以防萬一!”
女人自信滿滿:“放心,我說了不會下雨就是不會下雨!”
“……”
1……2……3!
“轟隆隆——”
悶雷響起,噼里啪啦的雨水就往地上砸。
人群呼啦啦的往回奔,空氣中飄着一股泥土氣。
逆人群而行,不斷往前走,身邊的呼喊和大雨相交融。
是個好日子。
殺人的好日子。
與惡魔傳遞的消息,和迦藍在這裏見面。
迦藍真的消瘦了很多,這一次,他是以原本的身份和他相見的。
高挑俊秀,容貌和赫安有幾分神似,明明是極妖嬈的眼梢唇角,在此刻卻顯得局促不安,見到簡寧的那一刻臉色唰一下慘白,讓人一度懷疑他會不會現在支撐不住暈了。
簡寧心情也很微妙。
一個惡魔,勢必不共戴天,何況是一個殺了譚池墨的惡魔。
有時候,他覺得那一刀給輕了,但深夜輾轉反側,又在想,迦藍那麼自卑脆弱的一個人,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抑鬱自閉了?當然,往往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才該抑鬱,想的真他媽多。
迦藍身邊有維拉陪着,維拉妖媚的面容吸引了不少女生寧可冒着大雨也要駐步圍觀……等看到簡寧時,擺正了姿態。
“能活着出來,你應該感謝我們。”
這是維拉的第一句話。
迦藍皺眉沉聲:“離遠點。”
維拉臉一黑,十分勉強:“我要確保他不會傷害您。”
簡寧:“我今天來有任務。”
維拉:“什麼?”
簡寧看向迦藍:“殺了他。”
“……”維拉忽然放聲大笑,“親愛的,這可不是什麼好聽的笑話,你覺得你可以嗎?”
簡寧拿出一把水果刀,粗製濫造,路過水果攤的時候順手拿的。
迦藍盯着他,半晌,沒開口,簡寧上前,靜靜道:“你自己動手還是我幫你?”真是彆扭的一句話。
維拉擋在迦藍身前,怒道:“有我在,你不不可能哎哎哎哎哎!!!”簡寧毫不猶豫的將刀捅了進去,還將刀鋒轉了轉,維拉愣住了,沒想到眼前的人這麼兇悍。
簡寧問:“說完了?說完了就滾。”
繞到迦藍面前,他猶豫了一秒,卻見迦藍揚起笑容,遞給他一枚戒指。
“物歸原主。”
簡寧接過手,問:“這個東西很重要是嗎,對惡魔來說很重要是嗎,它是唯一可以殺你的東西嗎?”
說完,帶着銀蛇戒的手一把沖向迦藍的心臟,血淋淋的挖出來。
迦藍卻無動於衷,身子緩緩傾倒,半跪在地上,銀蛇戒觸碰到了惡魔的靈魂,破碎湮滅。
維拉瞪大眼,立刻擁上去一把抱住迦藍,有些震驚,“怎麼會……”
簡寧漠然回頭,看向遠處審視中的赫安。
但凡是個驅魔師都能感受到,此刻迦藍靈魂的消減,直至毀滅,連半點氣息都感覺不到。
簡寧走到了赫安身邊,輕聲:“滿意了?”
赫安側目,抓住他的胳膊,簡寧身子一頓,沒敢回頭,只聽赫安淡淡說:“清除記憶。還有……快回家看看吧。”
路上有行人已經被嚇到癱坐在地上。
他們目睹了簡寧剛下手的動作,失了智似的剛準備喊就被簡寧瞬移捂住了嘴,最後施咒。
赫安最後提醒的一句話讓簡寧有些警醒,他快速回去,卻見惡魔老闆被擊倒在地,譚池墨也被帶有元素之力的繩索捆着動彈不得。
站在門口位置冷寒着臉的人正是紀暇。
簡寧第一時間想撒丫子就跑。
但一想,如果他跑了,譚池墨他們都要涼涼,於是又回去了。
站在紀暇面前,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裏卻已經開始考慮後路了。
紀暇凝視着他,如此冷漠的面孔是簡寧第一次見到。
其實紀暇是一個非常好說話的人,就是莘城所說,溫和平淡,很少動怒。
但紀暇有一個底線,惡魔與驅魔師,永不同謀。
紀暇沉聲:“赫子黎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他們給學院說了?”
“他們回來受了重傷,是我逼問了。但你覺得這個是重點嗎?我再問一遍,你真的一直在保護這幾個惡魔?”
簡寧應了聲,結果迎面就是一巴掌。
扇的他整個人都發懵。
“聽清楚了,這些惡魔不是得你庇佑,你是被他們挾持,不得已在此。”
簡寧聽后笑了:“你覺得可能嗎?”
“啪!”又是一巴掌。
雙頰的掌印那樣鮮紅,簡寧更樂了。
他舔了舔唇,退後一步,“是,他們沒說錯。”
紀暇的眸子,失望失望失望,只有失望。
他多麼希望紀暇此刻是震怒暴躁,哪怕再來一巴掌都比現在這個眼神好。
紀暇深吸一口氣:“你現在是被他們迷惑了心智,跟我回去。”
簡寧甩開了他的手,冷笑:“我跟你回去能怎樣?你真的能護住我?我跟你待了十幾年,有什麼結果呢,就成天窩在那個院子裏不能出去?沒意思,沒意思透了。”
紀暇眉頭緊皺:“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不然呢?我從一開始跟你在一起只不過就是個無奈之舉走投無路!”
紀暇面色有一絲鬆動,他看着簡寧的神情充滿錯愕和不可思議。
紀暇搖搖頭:“簡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退後一步,面目轉寒,看向了一邊的阿妮,沉聲:“帶走。”
也不知江寒一直站在哪裏,這時突然出現,用附靈鎖禁錮住了阿妮的靈魂。
簡寧要衝過去的時候被紀暇手中的羽毛重重一擊當場倒地。
惡魔老闆嘶吼着,竟能掙脫繩索,直接朝着江寒撲過去,好在江寒躲閃的快,順手又將惡魔老闆抓住了。
兩人一起被強制帶走,而簡寧在紀暇的強大壓制力下,一身的元素之力完全無法使用。他想要追回學院,卻發現,學院對他的通道早已關閉。
而能關閉這個通道的人,只有紀暇。
深夜,躺在床上,疼的哼哼唧唧,紀暇這次下手是真的重,揮過去的力道讓他整個人都泛着疼。
譚池墨也是惡魔,他能檢測出惡魔老闆和阿妮的體征。
他說,老闆和阿妮還沒被殺。
簡寧從床上坐起,看着一旁的白紙,起身,畫下亂七八糟的符文,隨着手下的用力,符文的金光開始閃爍,銀蛇戒內似乎有股力量要悄悄躍出。
陰森的涼意從符紙中滲透出,緩緩出現一個弱小的人影。
是迦藍。
一個在外人眼裏已經死了的人。
“連銀蛇戒都殺不死你,你永遠都是不死之身?”
迦藍體征很弱,輕輕呼吸,他看着簡寧,低聲:“這世上沒人能殺死我,我永遠不會死。”
“別忘了你的承諾。”
他在那日答應赫安殺迦藍以前,已經和迦藍私下聯繫過了。
迦藍:“你真的想好了?”
簡寧:“沒什麼值得想的。我今天已經和紀暇決裂了,江寒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明天就會傳出簡寧背叛學院背叛紀暇的消息,紀暇不會因為我受牽連。至於譚池墨,你答應過我,會釋放他的靈魂,用我的命換回他的命。至於阿妮……”
“維拉之後會去將人救出。”
“那就是之前商量的,你封印沙瑞爾,我被學院帶走廢除元素之力,之後去地獄,一命換命換回譚池墨。”
那一日,學院來人了,這次來的不是導師也不是學生,而是審判長與長老,似乎怕他反抗,當場幾個高階長老就控制了他。
他們問他,譚池墨那個惡魔在哪裏,簡寧自然不會回答。
被帶回學院,重新站在審判席,上一次在光耀殿沒能處置他。
這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少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話。
迦藍在他被帶走後,回到了時之塔的地獄,選在同一日。一人封印,一人自殺。
當他被廢除元素之力后,會去往地獄,他的命換回譚池墨的命,到時候再清除譚池墨這一段不該有的記憶,真好。
進入光耀殿之前,他有過一絲恐慌,不是以為周圍的惡言,而是他怕見到紀暇,怕見到赫安,怕見到一切他熟悉且為他好的人。
然而紀暇沒有來,赫安也沒在。
兩個他最恐懼最牽挂的人都沒在。
莘城在遠處死死盯着他,不似他人的冷漠,更多的是費解和擔憂。
流程很順利,審判長手中的小鎚子敲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曾經的天之驕子,要涼涼。
被押着向光耀殿外走,迎着一縷斜光,簡寧呼了口氣,卻見身旁的莘城和江寒在說著什麼話。
轉而,莘城面色一變,想要衝過去,卻被江寒死死拽住。
莘城被江寒控制着,過不去,但焦急的面孔落入簡寧眼中時簡寧卻停了一步,卻見莘城一直做口型:迦藍!迦藍!迦藍迦藍!
簡寧停下后,身後人退了他一把,他身子一震,突然看向周圍。
忽然,腦子一炸。
不對!
今天高階導師有一半都沒在!
這麼個重要的日子,這些重要的人都不在,什麼情況!?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
迦藍……
簡寧心底驟然轉寒,果然……赫安不相信他殺了迦藍。
那現在……
簡寧掙脫開控制,在一群人的吼叫聲衝出光耀殿,奔向時之塔。
時之塔封閉,鎖的死死的,簡寧在外面用力錘擊着塔身。
他以為是自己給赫安他們下了套,結果要死了才發現,是赫安局中局故意等待這一日。
簡寧卸下戒指,緊緊捏着,“幫幫我!”
銀蛇戒感受到了主人的着急,努力發出冷光,試圖衝進時之塔,但僅憑銀蛇戒一個的力量不太現實。
簡寧突然想起,於是心一狠,兩個手腕全部滴答滴答的流下鮮血。
紙雛對他認主過!
他的鮮血能喚來紙雛!
但也不知等了多久,紙雛一直沒有出現。
紙雛認主兩個人,除非另一個人比他受的傷還要嚴重……
這時,也不知銀蛇戒受到了什麼不知名的啟發,有股力量像是要衝出來一樣。
逐漸,在他眼前出現一個影子,看不清,很模糊,但這個人出現時會有雪花飄揚。
簡寧一怔,還不等他繼續攻擊時之塔,那個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揚手輕而易舉的將時之塔震裂出一道縫隙。
沒錯,是震裂。
影子和簡寧都快速被吸進了塔內。
隨後那個影子像是有靈魂一樣,飄到了一團黑霧處去。
憑直覺,那團黑霧一定很危險。
下到第十九層,迦藍和維拉被數位高階導師圍攻。
迦藍眉心一道藍光,顯然,他剛才在施法封印,中途被打斷了,這種反噬的力量並不好受。
但這並不妨礙以迦藍地獄之子的身份去重傷驅魔師。
他沒有,當看到簡寧的那一刻,鬆懈和激動,或許還有一絲傲然,他在告訴他,他沒有傷害任何驅魔師。
但這個神情落在維拉赫安紀暇等人眼裏,確實那麼的不痛快。
維拉冷笑:“有什麼意義呢?這群驅魔師根本不配合,與其幫他們,還不如徹底將……”
“你走。”迦藍虛弱的看了眼維拉,“你聽從於我,如果失敗,落在沙瑞爾手中不會好過的,離開吧。”
維拉一怔,隨即恥笑:“本身就是死人,還怕他再殺一次?”
另一邊,紀暇盯着簡寧,沉聲:“離開。”
赫安欲言又止,微微蹙眉。
那群高階驅魔師顯然還沒搞清楚形式,互相對視停止出手。
簡寧:“你以後想殺他隨你,但現在不行。”
紀暇:“我並不想從你的口中聽到任何惡魔的名字。不論善惡。”
一句話,將剩下的所有話都堵死了,簡寧走到了迦藍身邊,剛要扶起他,卻見那邊幾個驅魔師同時揚手朝着他衝來。
迦藍反應極快,想都沒想的放出紙雛,當場,幾個驅魔師噴血斃命。
簡寧定住了。
迦藍也愣住了,他身子一顫:“我……我沒想……我真的……沒想殺了他們……真的……”
迦藍無比惶恐,他死死攥着簡寧的衣袖,希望對方相信他。
而此時紙雛還沒有善罷甘休,朝着其他幾個驅魔師不受控制的殺去,儘管迦藍一直在叫喊:“紙雛回來!”
但紙雛像是被剛剛壓抑的久了,尤其是在兩個主人都因為這個環境裏的人受了傷的情況下,震怒。
紙雛的異變導致雙方的僵持被打破,瞬間點燃戰火。
以赫安為主的強攻,將火光點亮整個地獄,其他驅魔師得到了救贖之力的支援,立刻殺向無盡的惡魔。
江寒和莘城也趕來了。
也不知何時起,簡寧吸引到了江寒的目光,江寒從一開始學院傳出簡寧叛變的消息時,就是兩個字,不信。
哪怕到現在。
江寒沉聲:“你去裏面,盡量攔住簡寧,真打起來誰都不好過!”
莘城忙跑了進去,這時,卻聽身邊人在說什麼地獄之子,也就是迦藍,於是猶豫了起來,他究竟是應該幫學院還是應該幫簡寧???
對殺中,紀暇還是手輕了許多,紀暇對簡寧道:“只有殺了迦藍,所有的抹黑才能消除,你才能回到學院,明白嗎?我現在並不關心是非對錯!”
簡寧咬牙:“殺了他全就完了!你知道他要封印的人是誰嗎?!”
亂戰波及到了這裏,兩人無法再對話,迦藍傷痕纍纍,他始終不肯對驅魔師下狠手。
簡寧沉聲:“迦藍,離開這裏!”
未等迦藍的聲音,卻見赫安也殺來,簡寧死死護住迦藍,赫安手裏的灼日將觸碰到他時,收斂了火光,赫安壓聲:“讓開!”
簡寧閉眼,他知道,今日必須要出手了。
和赫安困鬥時,他突然發現,原來他和赫安曾經的比試,赫安一直在讓着他,真他媽打起來了下手夠毒辣!
簡寧不敵,加之有其他驅魔師的攻擊,一時半刻解脫不了。
赫安已經轉移殺意,突然換身,朝着迦藍方向倏地一擊。
迦藍定在原地,當眾人都以為迦藍死定了的時候,灼日的力量卻在觸碰到迦藍身體的時候忽然消散。
不僅如此,從迦藍體內散發出一股極為純凈的力量。
這股力量是在場任何驅魔師都無法比擬的,所有人都驚了。
對方是惡魔,惡魔有這種純粹的力量,什麼情況?
困戰依舊,學院支援的人越來越多,惡魔也蜂擁而至。
戰中,無人注意到那團黑霧的動向,膨脹釋放,所有的能量源所有的力量都在因為他的變動而轉化。
黑霧充斥在時之塔內,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黑霧裏包裹了兩個人影,時之塔無法承受如此動蕩,開始搖晃。
遠處有人喊了一聲:“不要再有所顧忌!凡是惡魔凡是反叛盡數誅殺!”
簡寧怔住了,茫然的看了眼周圍,這一切是他想要的嗎?
在他停手的一刻,一群人朝着他殺來,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無力反抗,身後是塔的深處,隨着無數蛇杖的光芒,他從頂端墜入。
“簡寧!!!”
好像有很多人在喊他,又好像有很多人在朝着他的方向奔來。
赫安的灼日傘撐開,牢牢接住了他。
那麼多驅魔師想讓他死,赫安卻還能救他,說不感動是假的。
迦藍也飛來,誰知這時赫安抓住了機會,一手猛擊向迦藍的胸口。
迦藍墜落時,紀暇又同時朝着他一擊。
按理說,這麼強大的元素之力應該可以將他短暫封印,誰知,這次仍然是元素之力到了他跟前,緩緩消散。
簡寧苦笑,一把拉住迦藍,歪頭輕聲:“好好活着,記着,幫我救活譚池墨。”
說完,義無反顧的朝着深處墜去。
這次,沒人能接住他。
隨着迦藍的暴怒,時之塔徹底破碎,那團黑霧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碎片從眼前劃過時,像是將無盡的惡魔釋放了出來。
赫安咬牙,朝着深處和簡寧一起墜去。
眼見時之塔就要倒塌,無數人向外退去。
紀暇站在裏面,盯着迦藍,早有決一死戰的打算,他不允許這麼一個惡魔逃出來。
莘城則不敢相信,赫安和簡寧就一起這麼死了?
不可能!
同時,江寒和坐着輪椅的赫子黎也在,赫子黎眼神狠毒,冷笑着,看樣子是解了大恨,江寒冷嘲:“就算再死一百個簡寧,你依舊是個廢物。”
兩人站的位置很危險,隨時可能墜落。
赫子黎也意識到了,眼神一狠,趁江寒不注意,猛地推了一把。
江寒身子傾斜,直接后墜,幸好他手抓住了赫子黎的腳腕,赫子黎怒斥:“去死吧你!”
說完一腳就要踢下去,但莘城及時趕來,捏着赫子黎的脖子提起他,另一手又試圖救回江寒。
赫子黎:“你覺得我怕死嗎?實話告訴你,我成了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早都不怕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帶着一聲怒吼,三人同時墜落。
另一處,迦藍踉蹌起身,想要朝前走,卻被紀暇橫攔住。
迦藍:“你殺不死我的,任何人都殺不死我。”
紀暇:“就算殺不死,能封印一日是一日。”
碎片落了滿地,時之塔撐不了多久了。
迦藍略帶祈求的說:“我只要找到譚池墨,不用你封印了我,我自己了結自己,可以嗎?”
紀暇道:“如果放你出去了,所有的惡魔都會逃離時之塔,你覺得現實嗎?”
迦藍的身份註定了他是地獄中除沙瑞爾以外最高的存在。
所有的惡魔都在等待他的示令。
儘管迦藍並沒那個想法,可是只要他走出時之塔一步,身後的惡魔都將跟隨他離開。
這對外界來說是一場災難,驅魔師的力量無法控制數量如此多的惡魔。
“那你想要怎樣?”迦藍歪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刻,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了。
從簡寧墜入時之塔時,他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復活譚池墨,他會永久沉睡,絕不面世。
“想殺了我?你做不到。封印我?在這裏?可能嗎?同歸於盡?這四個字你說錯了對象。大導師,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別逼我了。”
紀暇沉眸,眼底的霧氣隨着淺藍色的瞳孔一起散開,“你覺得我是以什麼身份坐到首席導師的位置的?”
聲音落下,紀暇手中的羽毛匯聚了天地間最渾厚的力量。
似乎連帶着創造學院的先帝師卡塞爾的力量都匯聚於其中。
隨着一道寒光的穿刺,迦藍半個肩膀都血肉模糊,抬都抬不起來,紀暇再次揚手時,迦藍沒有動,如果紀暇可以殺了他,也好。
然而維拉卻擋在了他身前,硬生生受了這一遭。
十二魔柱看樣子又要隕滅一柱。
維拉舔了舔嘴唇,隨着力量的擊退落入深淵。
賽迪斯瞪大眼,朝着深淵追去。
紀暇再要動手時,迦藍體力不支的半跪下來,他手腕上的紙雛也已經很疲憊了。
但在經歷了一個主人消失的情況下,此刻極度狂躁,狂躁中又帶了點左右搖擺的無奈,他想要殺了紀暇,但認的另一個主人簡寧又對紀暇有着不一樣的情感,靈器能感受到主人的感情,所以十分矛盾。
最後一刻,時之塔崩塌了。
紀暇拚死揮力一擊,看着迦藍墜入深淵后,口吐鮮血,被覆蓋在碎片之下。
如果這樣可以結束一切,那真的挺划算。
可惜,並沒有。
時之塔震碎時,擁有洗刷記憶的功能,當然,一般人不敢去嘗試。
這一次,所有人,的記憶都漸漸消失。
唯獨廢墟中的紀暇。
他起身時,滿目荒遺。
外面的驅魔師倒了一片,都陷入沉睡。
如果不是他的體內有先帝師卡塞爾的力量,他也會像這些人一樣,沉睡消失記憶。
他慢慢走着,看見了廢墟中的簡寧和赫安。
兩人身邊像是有雪花飄揚,奇妙的雪元素在他們周圍飛舞,將他們托出深淵。
這股力量和紀暇體內卡塞爾的力量如此親近熟悉,也像是來自於帝師的力量,但此刻的紀暇沒有心情考慮這些。
如果簡寧蘇醒,像普通人一樣忘記這一切倒還好,如果不能,太痛苦了。
他會將簡寧送到現實世界,和自己的親人住在一起,忘記這一切,或許會好很多。
赫安就在學院吧,亂糟糟的學院需要一個人來坐鎮。
還有很多人,他們的記憶會被重新修改,忘記簡寧忘記這一切,重歸於零。
安頓好所有人後,他躺在了地上,當體內先帝師的力量消散后,他也會忘記這一切,忘記這個從小被他帶大的孩子……
……
…………
傳說中時之塔是堅不可摧的。
沒人能想到它還真能摧毀兩次,一次消除記憶,一次恢復記憶。
躺在廢墟中,是長汀信子家的廢墟中。
雖然只是沉沉睡了一覺,但這一覺太累了。
時之塔又一次救了他和赫安。
不如不救。
而迦藍是地獄之子,可以被封印,但不會消亡。
簡寧頹廢的靠在廢墟的牆上,看着身邊已經消失的赫安,如果沒猜錯,赫安也恢復了記憶,提早蘇醒,離開了。
迦藍朦朧睜眼,醒了,他一直都有記憶,所以不存在恢復記憶。
看到簡寧時先是驚喜對方沒死,隨後發現簡寧的眸色不對,看着他的神情也不對,於是低聲:“你……”
“我的記憶恢復了,學院那些人的記憶也會恢復,對不對?”
“不回去了好不好。”
“嗯,不回去了。”現在回去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紀暇等人,而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找卡希爾。”
兩人站起身來,還是之前的環境,但如今再看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記憶的恢復讓他的力量也重回了三年前。
唯一怪異的就是,他那麼想當高階驅魔師,結果發現自己本來就是。
紙雛穿梭到他手腕溫柔的蹭了蹭。
如此兇猛的利器在此刻卻極力剋制自己的鋒芒。
是個人都能感受到紙雛面對簡寧將他忘了這麼久的委屈。
簡寧摸了摸它,他盤旋迴簡寧手腕,怎麼都不肯離開,似乎怕再被忘記。
兩人動身出發,路上,簡寧問了關於長汀家族的事情,迦藍少有的堅持,一口咬定,長汀家族必須死。
“譚池墨呢?”簡寧問了一聲。
“他還在地獄,你記憶恢復時他會蘇醒的……他不受惡魔控制,過不了多久會來找你的。”
看似如痴如醉一場,夢醒,所有的問題依舊在。
譚池墨依舊是惡魔。
赫安依舊和他對立。
紀暇也不會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如果能一直遺忘下去就好了。
簡寧和迦藍踏上了尋人之路,而另一邊,逃出去的莘城和信子也漸漸蘇醒。
莘城當真是拼了命的護住了信子,保證她不受半點傷害。
而他自己的靈魂則是被震的七零八碎,幸而有信子苦苦支撐。
莘城的靈魂飄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肉體分割開來,慘烈悲壯,他的記憶恢復了大多,一時間有些茫然。
信子抹了把眼淚:“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你才會變成這樣的。”
莘城忙安慰:“我沒事的啊,你看,我還活着,有你在我的靈魂就不會消失不是嗎……”
信子低了低頭,難以啟齒,其實,莘城已經死了。
通靈師的權力,可以抹殺一切靈魂,也可以留住想留的靈魂,就好比現在。
“你的軀體已經壞了……我會想辦法恢復的,我也會想辦法復活你,可是……在這段時間裏,你需要以惡魔的狀態存活。”
莘城一愣,以惡魔的狀態?那還不如讓他死了。
他可是驅魔師!
但看着楚楚可憐的信子,他又開不了口。
誰不想活,誰都想,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了……
兩人走在路上,信子帶着他去找了很多通靈師。
雨夜,信子拍打在大門上,哭喊着求裏面的叔叔嬸嬸幫幫忙,別墅內的燈光忽明忽暗,信子狼狽的坐在了地上,眼淚和雨水一起滑落。
這已經是他們找的第九位通靈師家族了。
如果這一家也不肯出手相助,幫她復活莘城,那就真的沒可能了。
莘城看着信子的樣子不好受,溫聲:“我們走吧,他們不願意……就算了。”
信子依舊在哀求着裏面的人,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打開一個縫隙。
一個女人弱聲:“信子,我們現在真的不能收留你……你知道的,那些惡魔就盯着我們通靈師,現在誰幫你誰就要遭殃……我們還有一大家族,我們真的不敢冒險……”
信子忙搖頭:“我不是要你們收留我,求求你們幫幫我復活一個人好不好……求求你們……”
女人瞪大眼睛:“這……更不可能啊,通靈師不可以擅自復活人的……信子,我求求你了,你別來找我們了,你去問問其他人吧,你在這裏越久就會引來更多的惡魔……”
說完,關上了門,不過多久,裏面的燈也滅了。
信子痴痴的坐在門外,莘城蹲下身,想要摸摸她的頭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她的頭髮。
他神色一黯,收回手,飄在信子面前,彷彿無事發生一般,笑嘻嘻的說:“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末路時,才發現能幫助他們的人少之又少。
他想過,去找學院的人幫忙。
但以他現在的惡魔狀態,連進學院的門都不可能,就算有驅魔師發現了他,唯一的選擇也只會是殺了他。
就好比現在。
雨過天晴,幾個驅魔師擋在前面,凝視着信子身後的惡魔。
因為軀體與靈魂太久的分離,莘城的外形已經讓人看不出他是誰了,對於外人來說,他就是個惡魔。
信子擋在前面,乞求:“他是好人……你們放過我們好不好。”
那幾個驅魔師有些猶豫,一方面是認出了信子的身份。
雖不解一個通靈師怎麼會去挽救一個不該存在的靈魂。
另一方面也在思襯能不能動手,驅魔師和通靈師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因為他們挑起了爭端,實在不划算。
一個驅魔師開口:“我們今天可以放過你,但是如今學院大批次派人在外嚴查惡魔的蹤跡,你能逃過我們的追殺,還會有其他驅魔師,明白嗎。”
這話是給莘城說的,莘城背着身子,點了點頭。
“誒,怎麼感覺這個惡魔的身影有點熟悉,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一個驅魔師探了探頭,向前走了一步,有些好奇,“真的,我真的感覺好熟悉啊?”
莘城身子一僵,立刻藏了起來,他不想讓任何人見到他如今的樣子,恥辱難堪!
好在那群人看了會兒就離開了。
但他們說的不錯,不止他們在外嚴查惡魔的存在,一批接一批的人,一次接一次的應對,看着曾經的同學,卻不能相認。
信子也沒說錯,如果再不及時找人一起複活他,他會消失的。
莘城抬了抬手,感覺自己越來越疲憊,影子也越來越淡。
終於在一日,他停住了,柔聲:“好像……要到終點了。”
信子一怔。
莘城苦笑:“我不想再這麼東躲西藏了,我是驅魔師,我從來不是惡魔,以惡魔的身份存活於世,對一個曾經的高階驅魔師來說,是最大的羞辱。”
信子:“可是……我只有你了,如果你也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她緩緩蹲下身,捂住臉,淚水縱橫。
莘城:“如果有天,我消失了,別怕,去找赫安,去找簡寧,他們一定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別告訴他們我變成過惡魔,給我保持個英雄救美而死的形象,還有啊,幫我寫個遺書,死都死了,連個遺書都沒有,會被簡寧笑話的。
信子,我好像真的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一聲落下,從他的下身開始消散黑霧,信子急忙想要留住他。
但……來不及了。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不再有魂影,但很奇怪,他的意識還存在。
他能看清周圍的環境,能看清一切,他成了一團小黑影。
穿梭於各個時空間,不受控制,他看見了很多曾經相識的夥伴。
緊接着,他被吸進一個黑洞。
再次能看清周圍時,發現自己是在一所學校里。
他躲在窗外看着裏面的學生。
突然瞪大眼,誒,裏面的不是簡寧嗎?!
正納悶着,卻發現簡寧被老師疾言厲色的吼了出去,到外面罰站。
同時,簡寧身邊似乎還有個人影,他看不太清,但能感受到那個人影的的深厚力量,以及清涼的雪元素之感。
小黑影的莘城大笑起來,一笑起來還會分散出更多的小黑點,這些在驅魔師看來都是未成形的惡魔。
他有些好奇,現在看見的畫面是什麼時候的事?
想了想,覺得簡寧的性格不是那麼嫉惡如仇,不會因為自己是個小黑影就要消滅自己吧?
果然,到了簡寧面前,簡寧笑着對他說:“兄弟,你也罰站啊?”
成為小黑影的莘城再簡寧面前飄來飄去上下晃動,“簡寧簡寧!是我啊是我啊!我是莘城!”可惜他不能開口說話。
他是激動了,卻聽身邊那個看不清的影子說了一句:“簡寧殺了他們啊!這可是提升實力的好機會!”
他心一顫,忙後退幾步。生怕簡寧真的出手。
但簡寧不愧是他的朋友,懶懶的說:“你害我被罰站,人家願意陪我你還讓我動手,你有沒有人性啊?”
這話一說,安心多了。
這個時候的簡寧,似乎是時之塔震碎后,消失記憶,被流放在現實世界的簡寧。
如果沒猜錯,之後學院就要來人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見到了一個更熟悉的人,赫安。
赫安和簡寧一如既往爭鋒相對。
他變成小黑影敢在簡寧面前晃,但不敢在赫安面前晃,尤其是赫安那一晚明明白白的說了,惡魔和驅魔師勢不兩立。
因此,他好長時間隱藏着自己。
突然間,簡寧召喚了他。
他在大街上被簡寧召喚出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問:“有沒有見到那個新來的驅魔師去哪裏了?就是那個手裏拿一把雨傘的!”
哎,怎麼我都死成惡魔了還要當你倆的和事老呢?
自己把人弄丟了還找我!
行吧行吧,免為其難再做次好人。
他帶着簡寧在一家面館裏找到了赫安,兩人一見面就吵起來了。
吵着吵着,赫安看了他一眼,犀利冷漠。
天吶!赫安赫安!看在同窗的份上!別出手!我撤我撤!
還是繼續躲藏着吧。
之後簡寧去了學院,他好想跟着回一趟學院啊。
好想好想……
臨死前,他最想回的地方就是學院,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
時間流逝,繼續飄蕩,在意識領域,其實沒有時間的存在,只有空間的變幻。
再睜眼時,是在長汀家族的門外。
信子乖巧的打開門,驚喜的看着‘那個他’笑道:“莘城哥哥!”
聽見這一聲,他心一疼,信子這麼乖巧的女孩,現在孤零零的會不會抑鬱啊。
哎……
他不敢在這周圍遊盪,這裏是通靈師的地盤,萬一長汀川島發現了他怎麼辦……
不等他反應,又莫名被吸進了另一個空間。
一個更久遠的空間。
三年前,所有人都還有那段記憶的三年前。
他看見了失落無助的簡寧,簡寧帶着一個大惡魔去了一處別墅內,在裏面定居下來。
奇怪……
這個大惡魔是誰呀?
聽簡寧叫他譚池墨,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個人?
他再一次飄在了簡寧身邊,簡寧笑着叫他:“嗨小黑影。”
就此,一個大惡魔和小黑影和驅魔師的生活開啟,他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真好!
而且,他們還迎來了另一個惡魔夥伴……
一個低階惡魔帶着一個小丫頭,小丫頭叫阿妮,異常可愛,見誰都笑,說話也甜甜糯糯。
啊啊啊,這不就是小時候的信子嗎!信子小時候就是這種糯糯的樣子!好吧,看在信子的份上,也會對你好點的!
在別墅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那一日,簡寧和信子去商城了。
他、譚池墨和老闆在別墅里感覺到了外面驅魔師的突襲,譚池墨率先出手,惡魔老闆被打倒在地。
奶奶的,又是赫子黎這個狗東西來壞好事!
怎麼哪裏都能見到這貨的身影呢!
譚池墨!加油!弄死赫子黎!!!沖呀!
但譚池墨似乎有所顧忌,並沒有對驅魔師下狠手。
這樣下去不成啊……他們一定會被驅魔師抓回學院。
他是想回學院,但……但!他不是想被抓回學院啊!
飛快跑到外面,去商城裏找到了簡寧,這個傢伙竟然在玩千紙鶴!
簡寧回去后,打了一架,真痛快!
空間收縮,不知為何,他再次被吸進了另一個地方。
這一次,他想不起來這是哪裏。
像是……像是……光耀殿?!
他在光耀殿?
如果小黑影能做出表情,一定能看出他此刻的震驚。
他想起來了!
這是簡寧夜闖光耀殿的日子。
那時,簡寧剛剛對着積分榜前三下了戰書,他一時好奇,去跟蹤了簡寧,想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人。
看着曾經的他,那麼帥氣那麼仗義!
進了光耀殿,簡寧口出狂言,張口就是對先帝師的議論。
不得不說,這個傢伙的猖狂不論是有記憶還是沒記憶都是一樣的。
再然後,曾經的‘他’好像被控制了,失去了意識,一堆骷髏朝着簡寧方向圍攻。
啊,這個場景他是不知道的,當初失去意識的他根本沒有這段記憶,只知道睜眼后就是一堆骷髏。
簡寧從密密麻麻的骷髏中撈出了曾經的他,真感動。
然後用咒術將他送出光耀殿。
再然後,似乎有細長的銀絲一直在糾纏着簡寧,這個銀絲……好熟悉啊,誒!這不是紙雛嗎?!迦藍的法器!
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了。
紙雛幫簡寧解決了危機,簡寧跑到帝師台面前,那叫一個放肆,對先帝師沒有半點尊重,對着先帝師奈哲爾的大帽子開始議論起紙雛是不是沒人要的小傢伙。
原來紙雛曾經是先帝師的武器……怪不得那麼兇殘,想想當日在長汀別墅的那一場大戰中,當真是被紙雛折磨的夠了。
好了,不用想了。
又是一陣吸引力,他被帶回了長汀家族的別墅區。
這時,這個別墅還沒開戰。
他看見了簡寧和迦藍笑着走回來,他們好像去了小青山?
而赫安則在另一邊做好了結界,等待着迦藍的到來。
另外,他還看見了,赫安在看見簡寧和迦藍如此親密的畫面后,那隱藏的失落。
迦藍和赫安對峙,兩人一句比一句狠,迦藍創造出了幻境,一個針對簡寧的幻境,聽說,這個幻境內可以看出簡寧的羈絆是誰。
或許是因為他是小黑影的存在,所以他也能進入幻境。
但……之後簡寧的幻境裏的事情,他不知道了。
幻境內,有學院,有時之殿,他飄上了時之殿第五層,逐漸疲憊,這裏的時之殿太靜了,他不喜歡太靜的地方,但也好……只要是在學院,就好。
小黑影越來越淡,他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這裏是終點嗎。
好像是的。
希望他死後還能有人記得他。
永遠的高階驅魔師,莘城。
……
莘城死後的第五天,信子離開了這座陌生的城市,去了另一個指引中的地方。
一路上,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這麼活着有什麼意義。
直到一天晚上她從夢中驚醒,她夢見了自己的父母,夢見了父母告訴她未來的大難,讓她一定不要放棄。
她是通靈師,能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力量,就好比從陰森黑暗中而來的惡魔。
那些惡魔遊盪於世間,儘管有無數驅魔師的阻擋,但是也難以控制。
而其中最危險的便是已經脫離時之塔控制的沙瑞爾。
她順着路,一直在追蹤沙瑞爾的位置。
直到在一家精神病院門口——
“我再次強調一遍!我不是神經病!你看看清楚,我是惡魔我是大魔王,無知的人類,竟然想把我關進這個破地方!讓開!”
“你們再動我我就不客氣了!”
衣衫襤褸,黑色長衣破破爛爛的男人大喊着,他眉心有一點似月牙的黑色圖紋,圖紋在月夜會泛光,而現在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樣,暗暗的。
男人長得很好看,壓根看不出來是個活了千歲的老妖怪,不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透着一股遠古時期的傲慢和優雅。
站在男人身邊的另一個男子,也是破破爛爛的,一身暖白色衣衫,戴着銀框眼鏡,極其儒雅溫和,他一笑,萬生傾動,神人也。
小護士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有些棘手,不禁道:“好好好,你不是精神病,我們先進去好不好?”
卡希爾微微一笑:“好的。”
沙瑞爾一把拉住他,“這什麼破地方你就要進去!?你知不知道他們把我們當神經病!?”
卡希爾點頭:“我知道,我只是餓了,我需要補充能量。你能提供給我食物嗎?”
“呸!我還提供你食物?餓死你最好,你死了這天下就是我做主了!”
伴隨着沙瑞爾狂躁的笑聲,小護士一陣無言。
長汀川島將他二人的封印解除,解除后,兩人依舊是魂體形象在外飄蕩,之後時之塔破碎,釋放出的力量讓兩人還原了身體,成為了現實人,不再是虛無的靈魂。
唯一的壞處就是……
看着沙瑞爾拼勁全力使用咒術卻半點力量都發揮不出來的模樣,真心疼。
走進精神病院,先登記。
小護士問:“名字?”
“卡希爾。”
一旁的沙瑞爾冷笑一聲,卡希爾不得已接話:“他叫沙瑞爾。”
小護士哦一聲:“都是爾字輩的。”
“你才是兒子輩的!”沙瑞爾暴躁的跳了起來,嚇得小護士忙往後縮了縮。
沙瑞爾怒吼:“我再說一遍!我!不是!神經病!!!”
整個樓都被他的聲音震了三番。
卡希爾保持微笑,轉頭看着他,語氣低沉:“聽清楚了,要麼給我滾得遠遠地別來煩我,要麼就安安靜靜的跟在我身邊我還能施捨你一碗飯,否則,滾到外面你就是流浪狗都沒人給你吃的!聽懂了嗎?”
小護士一怔,看向一旁那個以為的最溫柔的男子。
卡希爾重新露出笑容:“你好,兩間病房。”
卡希爾有錢。
這點錢還是之前他和簡寧在一起時,簡寧給他燒的錢。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生活,一路溜達,慢悠悠的也能找到簡寧,也不會過的太寒酸。
偏偏沙瑞爾解除封印后,這個蛇精病纏在了他身邊,兩人本就是互存的狀態,魂體時是,如今有了人形還是。
他和沙瑞爾無法離的太遠。
故而,每天清晨,睜開眼就是沙瑞爾的豪言壯志:“我要掌控世界!!!”掌控你個頭吧。
他是真怕這個瘋子在外面做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
之前已經因為這個瘋子進了三次警局,與其讓警局的人送他們進這裏,還不如他自己帶着人過來。
精神病院的生活就比較好了。
每天飯後有茶水時間偶爾也能在外面草坪散散步。
和沙瑞爾能說上話的人也多了。
沙瑞爾:“控制世界的辦法有很多種,但必須要走的一條路就是毀滅世界!這個世界是由我們掌控的!我們要站起來!”
一群病人跟着喊:“我們要掌控世界!!我們要做主人!”
為此,院內醫生覺得這樣下去……不太成。
太影響別的病人康復治療了。
於是限制了大型集會。
但這又能怎樣,人多不可以,人少沙瑞爾已經能聊嗨。
他拉着兩個人,一起吃飯,一邊說:“相信我,等我恢復了力量,我會讓你們成為地獄使者!什麼塔格利特,在我眼裏都是群廢物!”
病友A:“好!我早就受夠了這個地方!大哥!實話告訴你,我遇見了你我才覺得自己沒病!你說的對,我們就是世界的掌控者!”
病友B:“我們要不然先反抗下!讓那群醫生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這樣!我們先絕食!”
“……”沙瑞爾沉思后,“我覺得絕食這種事情,不着急。”
病友B握住他的手:“大哥!這是我們反抗這些愚蠢的世人的第一步啊!”
在一旁吃飯的卡希爾聽的嘴角抽搐,轉頭看向沙瑞爾,露出並不尷尬的微笑,沉口氣:“要是一千年前我帶你來精神病院治療,你可能都康復了吧孩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沙瑞爾的肩膀。
其他兩個真病友真的絕食去了。
沙瑞爾沒有,抱着個蘋果躲在窗口就開始啃,一邊啃還一邊說:“真兩傻逼,絕食等死么?”他看向窗外,目光狠辣,“等我的人來了,我把這裏要……哎哎哎!”
卡希爾擰着他的耳朵,質問:“誰讓你進我房間的?”
“我說了幾百年了,你不要擰我耳朵!啊啊啊!你住手!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卡希爾鬆開他,冷笑着,將手中的書扔到病床上,“怎麼,沒去跟你志同道合的好友交流心得?”
“我又不是神經病,誰跟他們混在一起?”沙瑞爾低着頭嘟囔,“憑什麼你是單人間,我是個三人間?你是不知道,我那個房間的兩個人,真他媽有毛病,一個人大半夜不睡覺就蹲在我床邊盯着我,一盯一晚上,另一個人更他媽有毛病,大半夜在病房裏鬼哭狼嚎的唱歌,我一喊,人更瘋狂吼着就要跳樓!”
“你巴不得他跳樓吧?”
“我是巴不得,但這破樓裝了欄杆,誰能跳下去?跳不下去他就繼續嚎嚎嚎!”
卡希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躺在床上,用書蓋着臉,沙瑞爾看不下去,一手扔飛他臉上的書,蹭過來問:“我住你這裏一晚唄?”
“滾開。”卡希爾看都不看他一眼,“你當惡魔那麼多年,也沒讓人給你燒點紙錢?”
“我還沒死絕呢,燒什麼紙錢?我是惡魔,不是鬼好不好?”
“都差不多。你讓開,別擋我的光。”
窗口灑進的陽光格外舒適,這種好天氣,最適合躺在床上睡覺了。
沙瑞爾看着他,悶悶道:“你一天到晚除了睡還能幹什麼?你怎麼那麼喜歡睡覺?睡了幾百年了還不夠?”
“睡覺不好么?我就是靠沉睡封印你這麼久的。”
“那又怎樣,我現在還是逃出來了,要是我的人真的找到我了,我第一個先弄死你。”
“你能殺得了我?”卡希爾坐起身,姣好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犀利嘲諷,“滾出我的房間。”
“我不滾你能怎樣,打一架?”
沙瑞爾的雙手撐在了卡希爾左右耳邊,形成一個禁錮控制的範圍。
這種姿勢對於身處下方的人來說極為不利,很危險,卡希爾微微眯眼,倏地彎曲膝蓋,狠狠地磕向沙瑞爾的下身。
沙瑞爾哀嚎一聲,滾到地上。
卡希爾翻下床,一把扣住沙瑞爾的脖子,十分冷漠:“我很討厭你,別和我說話了,好嗎?”
沙瑞爾忽而笑了:“我說你這個老東西,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沒變。卡塞爾和奈哲爾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麼忠心的給他們當條狗?”
卡希爾手下加重了許多,剛要開口,沙瑞爾翻身一壓,不但掙脫了他的控制,還將他死死壓在了下方,動彈不得。
沙瑞爾蹭到卡希爾耳邊,嗅着身下人熟悉的味道,溫熱的氣息吐在卡希爾耳邊,“你真好聞。”
“滾開!”
“你就只會說著兩個字嗎?”
卡希爾並不是很會罵人,被這話一懟,再看看自己這被控制的情形,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那麼生氣做什麼?”
“你覺得這樣的姿勢很舒服?”卡希爾順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別顯得那麼暴躁,“你起來。”
“我起來你就要打我了。”
“……”他又忍一口氣,“我不打你。”
“那你就趕我走了。”
“你有意思嗎?”
“有。你別動,就這樣子,我也躺會,自從變成惡魔,我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困意了,也很久沒有踏實的睡過覺了。”
“想睡覺回你房間!”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果不其然,沙瑞爾咧嘴笑看他,擺明了就是你別想讓我回去,於是卡希爾又道:“我不想躺在地上,這樣被進來的人看見了真的會被當成神經病。”
“我不在乎。不,也在乎。誰看見我們這個樣子,之後我恢復力量,挨個把他們眼睛剜下來。”他懶懶的躺了下去,另一手還控制着卡希爾,語氣有一絲討好,“別動了,我真的有點累了。”
這樣低弱的聲音,卡希爾已經很久沒有聽沙瑞爾說過了。
在他的印象里,曾經四人最要好,還未有分歧的時候,似乎才會這麼躺着看夜空。
身旁的沙瑞爾很快就睡著了,似乎真的很困。
但卡希爾卻沒有,心情異常沉重。
如果可以,他很想現在就殺了沙瑞爾,結束這千百年間不該有的一切。
但是他殺不了,他現在沒這個能力。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簡寧才能找到他,但不知為何,他又很害怕簡寧找到了他,當重新和簡寧相遇時,註定了是一場將要展開的風暴和災難。
自從有了一次賴在他這邊不走的經歷,沙瑞爾好像學乖了,之後都會死纏爛打的賴在他這邊。
白天和那群病人去打發時間和關注有沒有地獄的惡魔來這裏。
夜晚則躺在他房間的地上打地鋪睡的呼嚕嚕。
這一晚,卡希爾有些睡不着了,捂着胃,很難受的在床上蜷縮着。
變成人的壞處就是,你用了了一切人類的弱點,比如生病。
“你是要死了嗎?”沙瑞爾不耐煩地坐起身,“你能不能別翻騰,很吵哎。”
若是往日的卡希爾,一定會回懟一句,但今晚的卡希爾沒有,出奇的靜,就那麼縮在床上,緊皺眉頭,一言不發。
沙瑞爾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站起身,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發現卡希爾渾身打顫,像是很冷的模樣,再一觸碰到他的手背,滾燙。
“你……生病了?”
沒錯,沙瑞爾自己都沒想到,這句話千年未曾用過,如今卻要說,好陌生的兩個字。
卡希爾牙打顫:“閉嘴。”
沙瑞爾好笑的靠在牆上,胳膊環抱着,饒有興趣:“喂,你要是病死了,那這就不算觸碰封印條約了吧?”
卡希爾臉色通紅,眼內全是血絲,沒有了平日的自持,多了一分孱弱。
“喂,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你還能不能行,不會真的就這麼死了吧?”
卡希爾依舊沒說話,沙瑞爾皺了皺眉,鬆開胳膊,向前一步,彎了彎腰,一手將卡希爾身子撫平,另一手搭在卡希爾額頭。
真燙,都能煎個荷包蛋了……
“卡希爾!”脫口而出的一聲,“卡希爾!”他拍了拍卡希爾的臉,試圖讓眼前人回一聲,“我真是受夠你了!”
他走到門口,想開門去外面叫人,誰知門被反鎖了,於是大力拍門,試圖讓外面人聽見裏面的動靜。
很可惜,等了很久都沒有。
沙瑞爾有點慌了,看着已經陷入昏迷的卡希爾,走過去,“死了好,死了就沒人跟我做對了!”說完,又不服輸的踹了踹床,再然後……默默地蹲在卡希爾窗邊,弱聲:“喂,你說句話啊,我要怎麼幫你,我沒照顧過人啊……”
在他的印象里,生病只存在於他們千年前還弱小時,那時是弱肉強食沒有國度的存在,很亂,他們出生在一個原始部落,如果一個孩子生病了,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所以對於沙瑞爾來說,大多時候生病就等同於死亡。
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個和自己對抗了如此久的人就要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這算怎麼回事?
他將窗戶大開,冷氣竄進房內,脫了衣服,坐上床,用自己冰冷的身軀抱着滾燙的卡希爾,試圖給卡希爾降降溫。
“別動……”
抱着卡希爾的沙瑞爾身子一僵,不禁開口:“這是你說的啊……”
然後就這麼老老實實的抱着。
“卡希爾,我問你個問題啊,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如果我不是惡魔,你也會這麼討厭我?”
卡希爾哼了幾句話,但他沒聽清。
“你就是我們四個人里最傻的。聽卡塞爾的話,拿命封印我,結果呢,你看看你最後落得結果,連個記錄都沒有,都沒人知道你是誰,你在驅魔師的世界裏就是個無名叛逃者!你真可悲!”
卡希爾不爽快的動了動,想翻身,沙瑞爾趕緊閉嘴了。
過了好一會兒,沙瑞爾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卡希爾緊緊抓着,無奈只能一個一個撬開卡希爾的手指,一邊撬開一邊說:“我去吹吹涼風,我不走。”好幾聲勸說下來,卡希爾終於鬆動了一分。
他去窗口吹涼風,等自己涼快了再去冰凍卡希爾吧。
幾次下來,打着幾個噴嚏,也將自己折騰的不舒服了。
他蹲下身,想起了幾百年前的祭祀曾經畫的圖紋,好像說是能驅病,於是靠着僅存的記憶,在地上開始亂畫。
等畫完以後,又唾棄一聲,屁用都沒!
好在卡希爾的房間是有單獨洗漱間的,接了涼水,他也不知道下來該怎麼辦,只是覺得,一個人很熱那就將這個人帶到涼快的地方去,於是將卡希爾扔進了洗漱間沖涼。
迷糊中,卡希爾睜開了眼,沙瑞爾欣喜的喊了一聲:“你醒了!”說完又激動地喊:“你嚇死我了!”
“……”
卡希爾錯愕的看着沙瑞爾,比病痛更令讓他費解的是,沙瑞爾這麼激動做什麼。
卡希爾關了水,洗把臉,強撐着力氣想要走出洗漱間,卻被沙瑞爾攔住。
在沙瑞爾簡單的認知里,就覺得,是因為冷水讓卡希爾變得不熱然後醒來,所以,他覺得應該繼續用冷水沖。
他將冷水重新打開,噴了兩人一身,然後一本正經的說:“你懂不懂照顧自己?”
“……”卡希爾好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毛病?讓開!”
你看,恢復了理智的卡希爾,又是這麼正經的樣子了。
卡希爾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也猜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心中嘆息,自己的的身體已經這麼不中用了嗎。
同時又覺得可笑,沙瑞爾這麼關心他做什麼,這傢伙應該是恨不得自己被水淹死的人吧。
回到床上,還是頭疼,渾身乏力,很難受。
他拿起床頭櫃的一本書,靜靜的看着,沙瑞爾低嘆:“別看了,對眼睛不好。”
“你就是有毛病。”卡希爾冷笑,裝的還挺好,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兩什麼關係呢,“你離我遠點,說好的,我們保持安全距離。”
“安全距離?我就不保持了你又能怎樣。嘖……你這脾氣怎麼和當年一模一樣,死性子!不動變通!老頑固!”
“……”
“和你說話呢,你沒聽見?你說說話,別一會兒又暈了!”
“……”
“你知道今天咱隔壁房的在過生日嗎,我都忘了我什麼時候的生日了。”
“我記得,你生日和你忌日同天。”
“我呸!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是你讓我說的。”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懂幽默?”
卡希爾抬眼,輕笑:“我說你是不是真的閑的慌?讀讀書看看報,別吵我,行嗎?”說著,他還扔了幾本書過去。
沙瑞爾掃了幾眼,壓根沒耐心,涼颼颼的說:“這種破書看了有什麼用?哎,你什麼時候的生日來着?”
“忘了。”
“怎麼能忘了呢!我們可好不容易變成人,應該珍惜成為人的日子,喜怒哀樂這都是當年還未成驅魔師才能享受的。”
“所以?”
“我想過生日,但是覺得這玩意不吉利,就像你說的,我生怕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忌日,你也知道,惡魔嘛,生死一瞬間。你不同,我們給你過個生日吧?”
“你魔障了?”
“沒有啊,我認真的!”
他靠過去,先是發現卡希爾臉色好了一些,隨後又覺得自己和卡希爾這麼磨磨蹭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好像也將對方的精神提起了點,於是又道:“就……後天吧?我最近跟那兩個精神病還學了怎麼做蛋糕呢。”
“……”卡希爾放下書,盯着眼前人良久。
這一次他是真的猜不準沙瑞爾的心思了。
兩人也算是千年的對手了,沙瑞爾和他的恩怨都夠寫一部史書的那種,最後的結局就是死戰。
但現在沙瑞爾這麼刻意討好是什麼情況?
沙瑞爾趁着卡希爾思考的時候,大掌一拍:“就這麼定了!”
這一晚過去,沙瑞爾找人要來了葯,看着卡希爾喝了才走。
去了廚房,研究半天,陰森森的一笑:“哎,問你們兩,你們覺得做個骷髏頭蛋糕,會不會很棒?”
兩病友對視一眼,用着為數不多的腦力回答:“就……嗯。”
沙瑞爾轉悠着:“那個老東西不喜歡花里花哨的,喜歡吃水果,還愛吃酸味的,這樣子,你們兩個,過來!”
三個人圍在一起,也不知密謀着什麼,整整在廚房裏耗了兩個小時,之後被小護士拉着走了邊走邊說:“好好好,先回去吃藥了……”
所謂生日宴的前一天,下了大雨。
那一天,信子悄悄潛進了醫院,趁空找到了卡希爾,卡希爾一愣,認出了來人,警惕的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卡希爾:“怎麼你一個人來了?”
信子將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
卡希爾沉了臉色,聽着門外的腳步越來越近,沙瑞爾在外面敲了敲門:“哎,大白天的鎖什麼門?”
卡希爾握住信子肩膀,沉聲:“你是通靈師,你有辦法恢復我的力量嗎?”
信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已經準備好的符紙,金光一閃,符紙化為灰燼。
外面的敲門聲依舊,沙瑞爾可沒那麼好的耐心,眼見着就要將門撞開,卡希爾恢復了部分力量,低吟咒術,快速將信子傳送到了外面。
“你幹什麼呢你?”
門被撞開,沙瑞爾狐疑的看着他,在房內掃視一眼,又嗅了嗅,沒發現有什麼異樣,才又笑:“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呀?”
卡希爾將眼底的殺意壓制住,對着沙瑞爾微笑:“你的腦袋,可以嗎?”
“也不是不可以,給你一個腦袋又能怎樣,反正我死不了,一個軀體而已。”
“為什麼想給我過生日?”卡希爾推開他,心裏沉沉,但面上卻已經清冷淡然。
“因為現在不給你過,你之後死了,怎麼過?”
卡希爾的眸子掛上了淺藍色。
幸好,沙瑞爾並沒有注意到,也不知道身邊人已經恢復了部分元素之力。
卡希爾手下的力量一點點匯聚,如果可以,他會選擇在現在,立刻動手!
敲門聲響起,卡希爾深吸一口氣,看着沙瑞爾背對着向門口走去。
沙瑞爾打開門,一大包東西送了進來,他笑着提回來,扔到床上,說道:“吶,都是葯。”
卡希爾眉心一跳:“你買這麼多?”
“多吃點總沒壞處。”說完,他隨手翻了翻,又自言自語,“找這些可累死我了。”
“你這兩天晚上沒回來睡覺是去找葯了?”
“是啊,我覺得現代人的醫生不負責任,幾百年前的大夫,那給葯都是幾大包幾大包的,現在人給你個幾個盒子幾個小藥丸就好了,糊弄誰呢?”他揉了揉眼睛,“我找了三本書找完以後找到了這些,你要不都吃點?”
卡希爾再深吸一口氣,微微低眼,抿唇。
沙瑞爾笑呵呵:“你怕我拿毒藥毒死你?”他放聲大笑,隨後自己挨個拆開,一個一個吞,“看好了,我幫你試試藥。”
看着沙瑞爾跟個小孩一樣一口吞一個,卡希爾扭過身去,臉耷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高興。
沙瑞爾吃藥吃多了,昏昏欲睡,早就休息了。
卡希爾站在窗邊,當他恢復了元素之力時,他已經感受到了簡寧的接近,簡寧離他越來越近了。
深夜,卡希爾瞬移到外面,正好和剛剛趕來的簡寧碰面。
什麼含情脈脈的來一場許久未見的擁抱,不太可能。
卡希爾張口就是一句:“明天動手,沙瑞爾和我在一起。”
簡寧:“你兩在一起……沒打起來?”
“他的元素之力還沒有恢復。”卡希爾看向了一旁的迦藍,面色不善。
對於地獄中人,他向來避而遠之,但迦藍能跟在簡寧身邊,就說明這是簡寧默許的,想了想,卡希爾還沒有張口說那句殺了迦藍的話,他尊重簡寧的選擇。
迦藍也注意到了卡希爾的眼神,但這一次他不用像往常一樣縮在別人後面了。
因為他知道簡寧之後的選擇,否則簡寧也不會讓他跟在身邊……
簡寧:“好,聽你的,動手。那我今晚就準備。”
卡希爾上前一步,溫聲:“你似乎變了很多,我不知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會希望你在這件事結束后,一直高高興興的。”
簡寧扯笑,不再說話。
簡寧還是沒忍住,上前抱了抱卡希爾,然後帶着迦藍離開準備。
路上,他問迦藍:“你會不會覺得和我在一起很麻煩?我一直都在弄死你的路上徘徊。”
“你能讓我繼續跟在身邊,我已經很感謝了。”話聲一頓,迦藍站定,“我殺的人,做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不會。”簡寧想都不想的回答,“如果不是知道你和我明天又要死一次封印一次,我甚至不會跟你走在一起。你說的不錯,我是一個冷漠自私的人。”
從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刻起,從他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必須面對。
註定是玉石俱焚的結局。
他活不下去的,就算最後沒死,他也想自己了結了,與其面對他反叛學院的種種,不如直接結束。
生日那天,卡希爾難得對沙瑞爾能有溫和的笑容,說話也沒那麼冷硬沖了。
清晨還破例的問了一聲早上好,就是這一聲讓沙瑞爾怔了怔,獨自樂了半天。
卡希爾也願意離開自己的這間房子出去走動了,外面的草坪修整的很美麗,鬆鬆軟軟,尤其是雨過天晴后的青草芳香,格外清爽。
他的力量已經恢復了大半,而沙瑞爾還一點元素之力都沒有,就算沙瑞爾今日恢復也需要時間,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但大廳安安靜靜,看樣子那群人都被沙瑞爾調走了。
卡希爾將手下的湯勺放下,準備起身時,大廳突然一暗,亮光被遮擋。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你走慢點推着蛋糕啊你慢點慢點!”
生日歌伴隨着推搡聲,就這麼混亂的走了進來。
為首的沙瑞爾十分驕傲的抬起頭。
旁邊的人開始吆喝起來,吆喝的話卡希爾沒有關注,他靜靜地向外看去,也不知何時,草坪上鋪面了花瓣,奇奇怪怪……
沙瑞爾蹭過來,笑嘻嘻:“漂亮吧,我就知道你喜歡這種調調!我讓維拉搞了半天呢。”
“維拉?”卡希爾蹙眉,剛想側身,又被沙瑞爾按住,“地獄的人聯繫到你了?”
沙瑞爾不以為意,笑笑:“不然呢,你不會真以為我就這麼一個人在外面吧?放心放心,我不會讓維拉來動你的,我們要打也要光明正大的打,這種背後下黑手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
卡希爾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勉強的笑笑,再美的景色也看不進去了。
他心裏在打鼓,如果沙瑞爾的人發現了外面簡寧的動靜……
需不需要停止行動?
罷了,就算有王座來了又怎樣,只要沙瑞爾的力量沒有恢復,一切都好說。
但其實卡希爾真的多想了。
如果來的是風厲他們倒還好說,偏偏是維拉,一個專門聽從於迦藍的人。
故而,維拉並沒有將事情告知沙瑞爾,而是一直在等待迦藍的吩咐。
看着那甜膩膩的蛋糕就沒胃口,卡希爾壓根不想動,但是沙瑞爾卻切好端了過來,並道:“你會喜歡的。”
懷疑的接過手,嘗了嘗,青草味,好熟悉,幾百年都沒嘗過這個味道了……
曾經與沙瑞爾還要好時,那時走在部落,除了肉就是肉,他不喜歡。
沙瑞爾經常抱着一鍋湯來找他,湯味清淡,帶着一股酸澀,是他喜歡的。
而這個蛋糕就是用鮮草汁匯成的。
卡希爾問:“你不覺得我們這樣的相處模式有問題嗎?”
沙瑞爾:“就是太久沒當人了,有了些不該有的情緒,想起了一些不該想起的事情,哎,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被部落里的人抓住,最後的怎麼處理的?”
卡希爾臉一黑。
沙瑞爾大笑:“就只有你這個大傻子願意給我求情,結果沒想到吧,我真的反叛了!”
卡希爾臉色更黑了。
沙瑞爾歪過身子:“卡希爾?我一直都不知道,當時為什麼你會幫我?”
“我智障。”
只有智障才會真的幫一個大惡魔求情。
他當初也是單純到可愛,任誰告訴他沙瑞爾叛了都不信。
當初四人元素之力雖已強大,但也不是毫無顧忌,其上有幾大部落,部落間有巫師,也算互相克制。
沙瑞爾反叛后,首當其衝弄死了那群巫師。
“我就記得,當時也是個雨過天晴的好日子,我被拖拽着扔到了草堆那邊,他們說要燒死我,卡塞爾揚火,奈哲爾起風,我被燒得時候還沒成為惡魔,能感受到痛苦,只有你傻乎乎的來了一場雪救了我。再然後你就被罰被關了是吧?其實我當時是真的想死,真的,不騙你,如果你沒救我,我真的打算就那麼讓他們燒死我。”
“哦,我瞎了眼,我救人,我的錯。”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沒錯,是我錯了,我應該早點壞,更壞點,那樣之後的時候就都不會發生,你也不會因為我遭殃。”
這種怨天尤人的話可不像是面前之人能說出的。
沙瑞爾向來目中無人,肆意妄為,比誰都囂張,想從他的口中聽出幾分傷感落寞,實屬不易。
尤其是這種回味曾經,然後還發出深深地感嘆的行為,更是出奇。
卡希爾緩緩闔目,呼吸也放慢了,有些疲倦的靠在了一邊。
他不是很願意去想當初的事情,很費腦子也沒有意義。
算着時間,也快了。
這時,沙瑞爾手突然搭在他身上,卡希爾身子一僵,以為對方發現了什麼,隨後卻聽沙瑞爾說:“其實我的力量也恢復了一些,一直沒告訴你,怕你鬧。”
“……”
“你別動。如果我沒記錯,每年的這個時候你都會遭受反噬吧?”
“……”
卡希爾微微張口,又忍住了,連他自己都忘了這件事了。
還沒封印沙瑞爾還沒有變為魂體的時候,他的身體並不好。
每年有段日子都會經歷一場反噬,但自從變成魂體后,他已經很久沒有遭受過那種折磨了。
現在回想,還是頭皮發麻。
沙瑞爾不提還好,一提,他立刻感受到了體內的變動。
看來之前的發燒也不是意外,應該是第一波反噬,只是很弱而已。
卡希爾眉頭死死鎖着,體內亂糟糟的寒氣亂竄,沖的他五臟六腑都開始疼,疼的面部扭曲,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半點風度都無法維持。
“疼……”
若是當年奈哲爾還活着的時候,奈哲爾可以用光元素為他緩解痛苦,但現在沒有了奈哲爾,當真要了命了。
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為什麼要挑在這個月份動手???
沙瑞爾半蹲下來,推了推他:“我記着你不是有個巫女的徒弟嗎?”
他說的是曾經巫女世家的茜拉。
“你就從來沒問過那個小巫女你為什麼會和常人不同,總遭反噬?”
卡希爾身子雖然繼續發顫,但是腦子卻快速思索,不好意思,確實從來沒有問過。
“老天給你一次機會,你自己不珍惜,活該!”話雖如此,但沙瑞爾的手卻很老實的已經在給卡希爾傳輸能量。
沙瑞爾並不會光元素,但就是沙瑞爾的治癒力讓卡希爾感覺莫名熟悉親切。
好像他感受過很多次,可惜現實是從來沒有,一直都是奈哲爾幫助他。
沙瑞爾繼續道:“你現在的那個學生呢?該不會真的就是那個渾小子吧?連個高階驅魔師都不是,你就打算讓他來殺我?”
沙瑞爾十分熟練將手下的力量儘可能的轉柔和,但他試圖逼退卡希爾體內的寒氣時,身上的力量被大程度調配出來,曈曨也變成了淺金色,窗戶的玻璃開始震動,一陣風吹進,伴隨着淺褐色的髮絲飛舞。
“你剛吃的蛋糕里我放了酸草灰,專門壓制你體內的寒氣的,放輕鬆,別緊張。”沙瑞爾低聲安慰。
卡希爾有些錯愕的看了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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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說自己後面寫飛了,現在好了,更飛了……
其實我想寫的是:唰唰唰,一場大戰後,反派死了,簡寧和赫安幸福的在一起了,世界平靜。
結果寫出來的是,該殺的人沒殺,不該活着的人都還活着………………就……真的偏了……
一次性發了這麼多字數的意思其實就是感謝下還在看的讀者,感謝感謝!
好了,現在真的是存稿空空了……希望不會出現斷更問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