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回頭無岸(花無岸番外)
墨都的街頭繁華而喧囂,人來人往,也掩不住三名少年的出眾的英姿。
花無岸望着顫抖在原地,受了傷也痞里痞氣的少年,忍不住皺了皺眉,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後來的風華絕代,妖異冷白的俊臉陰沉,道:“不過是個小乞丐,這種事情在墨都多了去了,公子總是如此心軟。”
“明明是你的心太硬。”他身旁的墨曄玄悲憫的搖了搖頭,語氣很是無奈,還有着不易察覺的寵溺。
“你看看,那小子看碧落都移不開眼了。”花無岸聽不出來,悶悶的說道。
墨曄玄也看見小混混獃獃的望着碧落,笑道:“誰看碧落都移不開眼。”
花無岸邪肆內斂的桃花眼忍不住落到墨曄玄的身上,眼底是隱藏的極深的慾望和仰慕。
不。
能夠讓他移不開眼的,唯有一個墨曄玄。
“那倒也是,”花無岸敷衍的回答,“我們回去吧,上次西極的曼珠沙華花種,好像要發芽了。”
“好。”
墨曄玄應了一聲,彷彿刻意的忽略了那燙人的視線,走到前面。
花無岸慌亂的掩蓋自以為很隱蔽的眼神,跟在墨曄玄的後面,望着他高大秀美的背影,微微出神。
墨曄玄一身淺金色的錦袍,頭戴玉冠,身長玉立,周身尊貴無匹,在花無岸沒有看見的地方,那個溫柔優雅的太子殿下眼眸一寸寸沉寂下去,漆黑的瞳孔彷彿深深的潭水,更是世間難尋的墨色寒玉。
他輕輕地勾起唇角,回身朝花無岸笑了笑。
“還不走?”
“啊,好......公子小心!”花無岸點頭,就看見街道中間一道粉嫩的小糰子,忽然飛速的衝到了墨曄玄的懷裏,若不是看到是個小孩子,他差點都要大喊刺客了。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墨曄玄已經牢牢的接住了懷中的小女孩。
“......阡阡,你怎麼跑出來了!”墨曄玄看清自己懷中的小糰子,不由有些吃驚,這不是前些天剛封了息南郡主的阮家阮阡陌嗎。
小姑娘一身粉嫩的薄衫,涼風習習,吹起她輕薄的劉海,露出玉雕般精緻可人的額頭,一雙明亮又烏黑的大眼睛看着墨曄玄,讓人心生喜愛。
阮阡陌還是很聰明的,她見墨曄玄沒有叫自己的名號,便知道墨曄玄也是隱藏着自己的身份,於是自認為小聲的墨曄玄的耳邊大喊道:“是阡阡自己想出來玩的!玄哥哥不要告訴我爹娘,我也不會告訴你爹娘你偷偷出來的。”
“好的,玄哥哥不會多嘴的。”墨曄玄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阮阡陌柔順的髮絲,將她放到地上,“阡阡只是一個人出來的嗎,可還跟着其他人?”
花無岸見到這一幕,默默地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陰影之中,看着那隻還抓着墨曄玄的白皙小手,心中嫉妒的發狂。
他多想......
多想是個孩子,能夠抓住殿下的手,哪怕只是片刻。
“就我一個——”
阮阡陌剛想說只有自己一個人,身後一名紅衣小姑娘就趕來,從墨曄玄手中拉過她的手,明明自己也是個小女孩,卻彷彿護着小雞崽的將阮阡陌護到自己的身後。
“殿下,是灼兒私自帶息南出來的,不關息南的事。”
墨灼稚嫩的臉很是秀氣,唯有一雙狹長的鳳眸,讓人能夠猜出她日後,該是怎樣妖冶美艷的女子。
“明明是我央求灼姐姐帶我出來的。”
“息南。”墨灼小聲的念阮阡陌的名字,聲音不容置疑,後者閉上了嘴,有些委屈,又有些心疼墨灼。
“好了,此處是銀安街,再說下去百姓都該知道你我的身份了。”墨曄玄並不在意阮阡陌是否如其他小女孩一樣養在深閨,相反,他因為她敢於走出阮府而心生了喜愛,同時,墨灼主動承擔責任,也讓他對自己這個妹妹有些刮目相看。
“既然是灼兒帶着她出來的,那就將阡阡送回去吧,不必擔心,今日本殿什麼也沒有看見。忘川,我們走。”
“是。”
花無岸深深的望了阮阡陌一樣,隨即移開視線,亦步亦趨的跟在墨曄玄的身後。
“灼姐姐,我們是不是闖禍了?”
“沒有,太子皇兄人很好,不必擔心。”
“那就好,我跟你說,我前幾日在津風殿......”
或許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
當後來的花無岸找到了流落漠南的阮阡陌的時候,當他看到碧落與樓啟宣那個當年的小混混再遇的時候,他的心中電光石閃之間,如是想道。
一切,在墨都的銀安街,在那一日,已經有了足夠的隱喻,只是他不懂。
......
“花無岸,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阮府的大火吞噬一切,花無岸自認為自己做的沒錯,阮府覆滅,墨曄堯身亡,墨曄皇是個蠢貨,再也沒有人會威脅到墨曄玄太子的地位。
即使墨曄玄令他不要過多接觸墨曄皇的人,他也從未放棄過聯合墨曄皇,扳倒阮家,殿下不屑與他們為伍,但他要好好保護殿下的太子之位。
只是,花無岸沒有想到,當他興緻沖沖的告訴墨曄玄的時候,竟然迎來了墨曄玄第一次對他發怒。
而且,是震怒。
十七歲的北墨太子殿下已經足夠成長,盯着花無岸,俊雅從容的氣質不復,面容滿是怒氣,眼中滿是憤怒和震驚,咬緊着牙關,氣的指着他說不出話來。
“太子,要忘川走?”他望着他,桃花眼泛起水色,滿眼的不敢相信。
“滾出東宮!”墨曄玄深沉的說道。
“我說過,稚子無辜,阮家有何罪過?花無岸,我看你是瘋了。”
花無岸搖了搖頭,同樣惱怒而煩躁。
“是,我是瘋了,我瘋了才會冒着死的危險找墨曄皇和淑德皇貴妃合作,殿下知不知道,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我為了你,我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以為這位置你坐的很牢靠嗎?陛下已經要下旨廢除你的位置給墨曄堯了,您不在意這樣,您不在意太子之位,可是皇後娘娘在意,我在意!”
“在忘川的心中,這北墨的皇帝,只有太子殿下配當!”
“阮家乃是亂臣賊子,平之,可平北墨,殿下,此事也是陛下默許的,否則我與墨曄皇也不會——”
“你走吧。”
墨曄玄頹然的垂下手,瞥過臉去,不再看他一眼。
“殿下——”
“......本殿累了。”
他擺了擺手,好像極為疲倦,眼底漆黑,讓花無岸一下子忘了氣憤,又心疼起來。
“好,我走,但忘川永遠不會離開殿下的。”
花無岸承諾完,毫不猶豫的折身離去,他走的憤怒又洒脫,胸懷天下的青年自認為自己聰明絕頂,為墨曄玄剷除了最大的障礙,卻沒有想到,一切,正是災禍的開始。
他沒有回頭,自信的相信墨曄玄最終一定會想明白,也一定會原諒他,淺色長袍搖曳出一道妖異弧度,銳利如芒。
花無岸也就沒有看見,墨曄玄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出一句挽留,卻好像要將其一筆一劃的鐫刻在心房。
“忘川,你可知我在意的,自始至終,也只有一個你而已。”
“罷了,你不知道,也好。”
“你活着就好。”
一滴滾燙的眼淚,落到地上。
七日後,華九章關門弟子花無岸奉旨領兵出征漠南,阮家軍敗落,新王戰勝舊王,打贏南疆大軍,成為新的傳奇。
一年後,花無岸再一次臨危受命,率軍作戰,帶三千鐵騎突襲南疆三萬大軍,獨闖敵軍軍營,殺敵千人,七進七出,令南疆聞風喪膽,逼退南疆退守翰沙城外,再不敢進犯北墨半步。
這一別,就是輾轉風塵,餐風飲露;是冰封萬里,鐵甲寒衣;是屍山血海,天人兩隔。
大軍得勝歸來之日,太子墨曄玄因謀逆造反,被皇帝賜毒酒一杯。
花無岸立於東宮門前,看着昔日門庭若市的東宮,如今門可羅雀,凄涼悲慘,連百姓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這是報應。
他害了阮家,阿玄卻替他應了劫。
瑟瑟秋風入骨,花無岸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哭的悲痛欲絕。
世上再無魏忘川,從今只剩花無岸。
苦海無邊,回頭,亦無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