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生絲霸盤(1)
“十五,十六,十七……啊~十八!十……九~二……二十!”
何明遠咬緊牙關,將最後一個掌上壓做完,若要是按照標準動作,他一定會立刻趴在地板上休息會兒,但鑒於自己背上還趴着一個二三十斤的千金珍寶,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放下去。
這個前世的小冤家,抱着他的脖子,時不時揪揪頭髮,咬咬耳朵,讓一旁的崔若萱感到牙幫子有些發酸。
經過這幾個月的磨合,兩人關係越發親密,以至如膠似漆,此增彼減,老崔坐在桌子前,時不時瞟向他們爺倆,眼神中漸漸泛起嫉妒來。
何明遠解開衣帶,將上半身露出來,站在門口,藉著被雨雲遮擋地不剩幾分的灰濛亮光,檢驗着幾個月來鍛煉的成果。
由於他身子骨瘦弱,身上沒多少脂肪,基礎薄弱,經過少許雕刻,身子骨便煥然一新,跟換了個人似的。
崔若萱平日裏也沒覺得他有多努力,突然這麼一瞅,感覺與以往大不相同。
過去即便是個女人都想擋在他面前為他遮風擋雨,似乎憐香惜玉不是為了女人而是為他。
現在再看,健朗的體格加上那副凜然的銳眼,簡直是脫胎換骨。
“健兒,好腰啊!”崔若萱不禁感嘆道。
聽了這話,卻見何明遠得意的拍了拍屁股,反問道:“腰好?屁股就不好嗎?”
面對這個問題,崔若萱抱拳拱手,心服口服,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騷賤依舊啊!
這時,家裏的奴僕一路小跑進來,說道:“阿郎,韋公來了,在賬房候着呢!”
“告訴他我這就來。”
“諾。”
說完何明遠卻沒有離去,而是坐在地上與採薇額頭對額頭的頂了兩局才肯走,待要走時,採薇卻還有些戀戀不捨,緊抓着他的衣角。
崔若萱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把採薇抱了回來,笑道:“真是前世的冤家。”
臨走時,他還不忘把手指放在嘴角,像小丑一樣,拉滿了做了個鬼臉,逗得採薇直笑。
隨後,才披着衣服,往賬房去了。
斷決敏速,強躁自用。
這是何明遠第一次見到韋君奇這個比他大的小輩的評價。
他和杜若弼就像兩個極端,一個深沉,一個急切,一個善謀,一個善斷,這讓他想起了唐初的兩位賢相。
房杜。
走進賬房,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站在那裏,靜靜地等候,與他急躁地特點大相逕庭。
對待這位手下幹將,他收斂起了平日裏的傲慢,拱手道:“韋公。”
韋君奇趕忙回禮道:“見過君侯。”
沒等何明遠寒暄,他便立刻說道:“君侯,元家降價了。”
“哼哼哼!憋不住了?”何明遠端起茶盞,遞給了他,韋君奇只是接了過去,卻沒喝,他沒工夫去做這些人情客套,一心只在工作上。
“沒錯,想必波斯人和九姓胡都去找他了,逼得他沒法不降。”
何明遠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元子齊只道他十六個作坊,兩千架織機,按照自家的效率,兩三個月,可以出布三四萬匹,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飛梭讓他對對手庫存的估計少了一半兒。
何家每多賣一天,元家的利益就會多一分威脅。
因為對手不是別人,是何明遠啊!
滿長安,誰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誰知道他還有多少布匹?
與其把布匹攢在手裏,不如換了錢預備下一次戰鬥。
“他降了多少?”
“比咱們低了一分。”
“好!你去前面盯着,他降,咱們就降,最少也得比他低一分,我要讓他知道,我就是要挑明了干他!對了,這幾個月,飛梭的事情,不是憋着沒說嗎?你去找人,把風聲放出去,讓他知道這個寶貴的秘密。”
這個行為在韋君奇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哪有賣葯的把秘方透露出去的呢?
“這樣是不是太張揚了?”韋君奇問。
“張揚!必須要張揚!過去不張揚,咱們是蓄勢待發,現在把風聲放出去叫追亡逐北,要讓他懼!要讓他怕!要讓他怒!”
“那如果他偷師怎麼辦?”
“哈哈哈哈!”
只聽何明遠一陣狂笑,道:“那豈不是正好?那我就一紙訴狀,告上朝廷!告他元子齊唆使良民,入室盜竊,違法競爭,讓他們元家的兒郎,也嘗嘗長安縣的板子和柳條鹽水鞭。”
“屬下明白了。”
韋君奇剛要走,又立刻被何明遠叫住了。
他呷了口茶說道:“君奇!生絲霸盤的事情,現在就開始着手吧!蘇湖,廣南,唐鄧,兩河,都可以去準備,記着,聲勢,聲勢一定要若隱若現,若存若亡,朦朦朧朧,如霧裏看花~讓對方摸不準,又摸得准,這種感覺,你明白吧?”
“明白了。”
他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有自己坐鎮後方,也不怕韋君奇會做脫韁的野馬。
“元子齊,你就洗乾淨等着被我魚肉吧!哈哈哈哈!”
但他突然越笑越覺得不得勁,臉色逐漸陰沉下來,罵道:“oh!shit!這該死的比喻就像腐爛在繁殖地的大馬哈魚一樣令人作嘔!”
……
……
織錦坊和元家的價格戰一天比一天厲害。
元家甚至於不惜將價格打到成本以下,也要與織錦坊持平,每當他們認為惡性競爭到此結束時,待第二天醒來,織錦坊的價格又下降了一分。
在織錦坊低成本的打壓下,元家最終停牌銷售,等待織錦坊的布匹庫存告罄,才再次開店。
這一次的遭遇戰不過是小打小鬧,何明遠三萬匹的布料不過在市場上停留了幾天就被西域胡商們哄搶一空,大頭還得靠元家和長安其他商人承擔。
但是織錦坊可不是只開着一天兩天,織布機器天天轉,轉得還比別人快,資本也會一天比一天多,長此以往,他早晚橫掃整個長安市場,把所有的買賣吃到肚子裏。
這次停戰,是元家扭轉戰局唯一的機會。
身邊的夥計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元子齊不住的點頭,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怎麼了?”賀元祥問道。
元子齊微微一笑,道:“何明遠,已經開始着手收購生絲了。”
只見他眼中閃出從未有過的欣喜,就像抓住了前所未有的機會,似乎比起上一次聖人罷免兩京織錦坊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