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和解(下)
元子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他將橘子咽進肚子裏說道:“額……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怎麼做,您來說。”
何明遠放下茶盞,把衣服系好了,說道:“就怕我的條件,你接受不了。”
“您不說我怎麼知道受得了受不了?”
“張永年雖說死有餘辜,可你家嫂子一直把這筆賬算在了我的頭上,還有你大兄的事兒,她活着,我睡不着。”
元子齊連想都沒想就直接應道:“沒問題。”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你能做的了這個主?”
“不就是個女子嗎?這有什麼?”
“我是說你大兄。”
元子齊笑道:“他一個廢人能做的了什麼主?”
這話說的何明遠一臉疑問,他們倆到底還是不是親生的?
“他可是你大兄啊?”
“是……也不是。”
何明遠明白了,他點了點頭,問道:“你是庶出?”
“不僅是庶出,還是最賤的那一個!”
只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大哥既是嫡子也是長子,只要他在,我在這個家就永無出頭之日,不過這還要多謝您何監,幫我除去心頭一大患啊!”
這是何明遠自穿越以來第一次見到的門庭之爭,其殘忍程度絲毫不遜於外人,什麼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袁譚袁熙,劉琮劉琦,哪個不是引狼入室?又有哪個在大敵壓境的時候去團結一致的?
血液有多相似,關係有多密切,恨意也就有多深刻。
何明遠當然沒有感到心痛,他現在只有疑心和慶幸,好不容易才抓到你們家的弱點我還會同情?趁你病要你命,不給你整死我還姓何嗎?
他左手托着腮,看着元子齊問道:“哦~是這樣?”
“是這樣。”
元子齊拿起酒壺,斟滿酒盞,慢慢地說道:“我爹有許多兒子,可嫡長子就我大哥這麼一個,我們哥倆,長得很像,性格卻完全不同。
“他喜歡文學經傳,我善於應酬理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我是最適合繼承家業的,可我爹還是要把家業交給他!為什麼呢?只因為我是庶出?”
何明遠愣在原地,凝視着他的雙眼,感覺此人不像是在說謊,可這種情節怎麼,怎麼這麼像小說呢?
庶子屢屢遭到正房欺壓,找到機會,內外勾結,奮起反擊,完成裝逼打臉,傍上自己,青雲直上,成就人生偉業,最後歸隱田園?
還是庶子屢屢遭遇正房欺壓,家族落難時刻,挺身而出,巧設計謀,算計仇家,拯救家族於水火之中,完成裝逼打臉,然後踩着自己的屍體走上人生巔峰?
顯然第二種更適合主角套路,可從他的眼中並沒有看到任何撒謊的痕迹啊?
元子齊看出了何明遠地顧慮,說道:“我知道,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放誰身上也不會相信,擱我我也不相信,我只是想告訴上官,我並不在乎我大兄的死活,也不會為了他娘子的恩怨去與上官結仇。
“我只是覺得,與其得罪上官,碰個頭破血流,不如與上官交個朋友,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不是嗎?還是那句話,開個價?咱們不僅可以冰釋前嫌,還能永結同好,您說呢?”
說著他把酒盞遞在了何明遠面前。
他這才意識到,元子齊才是他們家裏最可怕的人,這種人缺乏操守,沒有底線,有奶便是娘。
可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
他比起元子修來,人格差了千倍萬倍,卻是有用的鷹犬,如今高仙芝,哥舒翰,郭子儀自己的這些羽翼被朝廷紛紛拔除,正缺人手,有這麼一個人上來投效,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經過再三思考,還是覺得應該謹慎行事。
他把酒盞推了回去,說道:“做了張婉儀,再給我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貫做謝罪禮,宮廷供奉就還是你們家的,往後咱們兩家各走各的道,井水……
“不犯河水。”
聽了他說的話,元子齊卻是一臉的遺憾,嘆道:“可惜,可惜啊!都說何監是一奇男子,沒想到眼界如此之小?”
何明遠穿好了衣服,站起身來,笑道:“小子,老子這輩子見過的錢比黃河裏的泥沙還要多,你用不着拿這東西來釣我,一回生,二回熟,路一步一步走,酒一口一口喝,做了姓張的,送過謝罪禮,再來跟我談合作。”
待何明遠走到門口時,他喊道:“何監,鄙店手頭緊,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啊!”
何明遠雙手叉腰,低着頭笑道:“那你說個數!”
“五萬!”
他舉起右手,伸出大拇哥和小拇指,說道:“吉利點,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貫。”
元子齊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成交。”
說完,他托着腮,痴痴地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伸出手向那人抓去,自言道:“唉!若是個平常百姓就好了,只可惜官太大,無處下手,那小翹屁股,真嫩,嘖嘖嘖……”
說完,他拍了拍手,候在隔壁的女子們再次擁了進來。
……
……
元子齊吃飽喝足玩夠了,又在客棧里睡了一下午,才騎着馬回去了。
從東市出來,沒走幾步便是平康里。
大街小巷裏,人摩肩,車轂擊,可以說,除了東西兩市,就數此處繁華了。
勾欄瓦舍,青樓賭場,各種娛樂活動應有盡有。
往平康里東北角看去,那裏有一座整個小區最大的建築物。
那裏積聚着元子齊這一輩子的恨意,他此生也能以消除。
他用馬鞭指着這一座院子說道:“大兄,這座院子,是時候還給我了,你這輩子還是老老實實去讀你的聖賢書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樂極生悲,由於興奮的雨水灌得太多,導致他心中的苦楚被翻了上來。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慾。
總而言之,一個字:放縱。
嫉妒控制住了就是上進,控制不住就是怨恨。
面對與自己同姓,同父,流着相同的血液卻得到不同待遇的兄弟,親情逐漸被淡化,乃至被抹除。
尤其是隨着父親的老去和自身的成長,尤其是隨着二者的變化愈來愈明顯,他的心理幾乎達到了扭曲的地步。
他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只要元子修得不到就行,他甚至於比他的仇人還要恨這個傢伙,甚至於比他的仇家還希望此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