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煞門主(7)
二人走下了山,尋着馬匹騎了往南而去。到了靈霞山莊,秦璽,玉清等人陪着馬志澤正在正廳,趙闊對馬志澤道:“師傅,我們找到那畜生了,他不肯跟我們回來跳了山崖。”玉清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險些昏倒,腦子裏一片空白,怔怔的瞪着眼睛。
馬志澤驚詫道:“跳崖了?這如何是好?”傅田道:“師傅,那畜生禽獸不如,殺害同門,實是死有餘辜,你何必為他傷懷?”馬志澤道:“話不是這樣說,雲鵬畢竟是你師伯介紹來的,我恐難向你師伯交待。”秦璽道:“師傅,我想師伯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你,不過還是告訴師伯一聲為好。”馬志澤嘆道:“也罷,我還是抽時間向你們師伯陪個不是吧。”趙闊甚是不滿,說道:“師傅,看他舉薦的什麼人,不向他說理就不錯了,幹嘛還要跟他賠不是。”秦璽道:“師傅自有主張,你不要多說了。”趙闊見秦璽發話便不再言語。
聶雲鵬憤恨跳下山崖,那山崖足有百丈余高,原本是絕死無生的,幸得聶雲鵬命不該絕,被山崖上突出來的一棵大樹所阻,減緩了衝力,那山崖底部又有一個大水潭,聶雲鵬正好掉在了那水潭裏,僥倖撿了一條命。爬出水潭,渾身上下濕漉漉的。
此時正值秋末冬初,天氣大寒,聶雲鵬凍的瑟瑟直抖,身上的傷痕也愈發的疼痛,又感腹中飢餓難耐,真是內外交困。放眼四顧,周圍儘是高峰峻岭,哪裏有路可尋,就是沒有摔死只怕是也要困死在這裏,一時間心裏沮喪之極,想起自小父母雙離,受盡別人的欺凌污辱,陸彥霖雖待自己甚厚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親人,連日來又受盡同門師兄的欺負陷害,還險些丟了性命,如今又困在這九死一生之地,真是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難過,心中大慟,竟坐在水潭邊嚎啕大哭起來。
正哭的起勁,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大聲喝道:“誰?是誰?”
聶雲鵬一怔,止住了哭聲,側耳傾聽谷中動靜。那個聲音又叫道:“有人嗎?”聶雲鵬打了個機靈,霍地站起身來,叫道:“誰?你是誰?”那個聲音忽然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了好大一陣才又開聲道:“終於有人來了,這……好久了,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語聲中竟帶着哭腔,顯得凄婉蒼涼之極。
聶雲鵬聽着這聲音不禁微微動容,他現在處在這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步竟被這蒼老的聲音勾起了憐憫之心,聽這聲音此人像是受盡了極大的委屈,倒不知究竟是人還是冤魂。
聶雲鵬心裏有些發毛,叫道:“你在哪兒?”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因為這裏四周環山,迴音回蕩,聶雲鵬根本聽不出聲音來處。
那個聲音道:“唉……這不是有個山洞嘛,我就在這兒,年輕人,你能救我嗎?”聶雲鵬道:“你要我怎麼救你?”他說這話時竟忘了自己也是處於絕境。那個聲音道:“你先進來吧。”聶雲鵬道:“好。”沿着峭壁四周尋找,果見西面的峭壁下有一個五尺來高的山洞被一簇荊棘樹枝擋着,聶雲鵬對着山洞喊道:“前輩,你在裏面嗎?”那個聲音從山洞深處傳來,道:“你快進來。”聶雲鵬點着頭愣愣的應道:“哦,好。”可能是出於同處難境的同情,聶雲鵬對這山洞裏的人格外的珍視,猶如久別重逢的至親一般,心裏生出一股暖意。
聶雲鵬在地上拾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咬着牙對着山洞口的荊棘樹枝一陣亂挄,將那些荊棘樹枝盡數打折,扯到一旁,慢慢走進洞去,剛走進裏面不足一丈深,一股屎尿的騷臭氣便迎面撲來,直欲令人作嘔,聶雲鵬心想:“這種地方怎麼待呀,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生活的。”捂着口鼻,深皺眉頭,硬着頭皮,一腳深的一腳淺的慢慢向里走。
這山洞雖然看上去很深,但裏面卻有亮光透出,也不甚很黑暗,想是裏面應該有通光的地方,或者是有一個大天窗。
聶雲鵬向里又走了十幾丈,叫道:“前輩,你在哪兒?”他嫌裏面太臭,叫喊的時候並不鬆開手,所以聲音聽上去有點窒。那個聲音道:“多說什麼,快點。”聽來也只有三十來丈的距離。
聶雲鵬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越往裏面光線越強,又走了二十多丈,只見前方不遠處是一個廣闊的大空間,裏面通亮之極,一棵大樹居中生長,一個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正依着牆壁而坐,身上似乎還纏繞着什麼東西。聶雲鵬探着頭試着叫道:“前輩,是不是你?”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動了動,發出“玎玎玎”的鐵鏈撞擊聲,道:“來,快來。”
聶雲鵬臉露喜色,鬆開了手,一股衝天臭氣倏地鑽入鼻中,聶雲鵬兩眼一翻乾嘔了一聲,又緊忙堵上了口鼻,肚裏腸胃翻滾,眼中酸水直流,這種臭味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聞到。左手在胸口抹了幾下,乾咽了一下喉嚨,待肚中稍微平靜,又慢慢向那黑乎乎的東西走去。
又走了七八丈,已經能看清楚那個大空間的全貌,只見上方是一個巨大的洞口,光亮從那洞口射下,整個空間就如一口枯井一般,上面小,下面大,裏面倒是極為寬闊,那棵大樹原來是一棵柿子樹,樹葉已經落盡,樹枝上掛滿了黃橙橙的柿子。
聶雲鵬正在細細的打量這個地方,那個黑乎乎的人影突然開聲道:“喂,你站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過來。”聶雲鵬一怔,道:“哦。”向那人走去,及近那人跟前,只見滿地都是腐爛的柿子柿葉交雜着屎尿糞便,上面爬着老鼠,蛤蟆,蜥蜴,蟑螂,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聶雲鵬看的直欲作嘔,心道:“怪不得這麼臭。”那人見聶雲鵬又站着不動了,急道:“快過來呀,我又不會吃了你。”聶雲鵬連連點着頭道:“哦哦哦。”心裏砰砰亂跳,向那人身邊走去,說他心裏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到了那人跟前,聶雲鵬頭皮一炸,駭的大叫一聲:“啊……”,幾欲嚇的魂飛魄散,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連連直喘,滿臉驚恐,顫着聲音道:“你……你……你……你……”連說了四個“你”字,舌頭打卷再說不出話來。
只見眼前這人只怕鬼怪都沒有這麼嚇人,滿頭黑髮亂糟糟的足有一丈余長,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早已腐朽,赤着一雙黑黢黢的腿腳,褲子只剩下幾縷殘布,臉色漆黑的根本看不到口鼻面目,滿臉扎虯鬍鬚也足有三尺來長,全身上下爬滿了蛆蟲,四肢具被腕粗的鐵鏈套着釘在牆上,想是被人囚禁在此,說他是個人只怕山裏的野獸豺狼也要比他乾淨的多。
那人“哼”了一聲,道:“怎麼?我很可怕嗎?”聶雲鵬吞咽了幾口唾沫,定了定精神,心裏拿定主意:“他總是個人,人有什麼可怕的,他又不會吃了我,再說他還被鎖着。”
聶雲鵬輕呼一口氣,壯着膽子向那人靠近了些,道:“前輩,是誰把你弄在這裏的。”他受駭過度,竟早已忘記了洞裏的衝天臭氣,鬆口了捂着口鼻的手。
那人聽聶雲鵬問及,渾身亂顫,鎖在身上的鐵鏈叮噹亂響,恨聲罵道:“是那四個狗賊,那四個挨千刀的狗賊,我要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啃光他們的骨頭,啊……”說著大聲吼叫起來。聶雲鵬急道:“前輩前輩,你別激動,你說哪四個狗賊?”那人道:“小兄弟,此事說來話長,我一句兩句也和你說不清楚,你能救我出去嗎?”
聶雲鵬心裏打鼓,躊躇不定,心道:“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總不會平白無故被人鎖在這裏。”
那人見聶雲鵬猶豫,說道:“小兄弟,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救我的,我會報答你的,只要你說得出的事情我都能給你辦到,我會教你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功,讓你成為天下第一高手。”聶雲鵬道:“這麼說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咯?”那人道:“那當然。”聶雲鵬道:“那……那你怎麼還會被人鎖在這裏,”那人道:“我是遭了暗算,小兄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食言的。”聶雲鵬道:“可是我就是想救你也沒有辦法呀,這麼粗的鐵鏈我又沒有鑰匙,怎麼打的開?”那人道:“這鐵鏈是焊死的,根本就沒有鑰匙。”聶雲鵬道:“那怎麼辦?”那人道:“這些鐵鏈根本就不礙事,只要我恢復了功力就能將他們綳斷。”聶雲鵬道:“怎麼做才能幫你恢復功力?”此時他心裏盤算,這人若真是一個大高手說不定能帶他逃出去,到時候便可帶着他到靈霞山莊去找傅田趙闊報仇,所以已決定冒險救助此人。
那人道:“你在走近些,看看我的腳底。”聶雲鵬依他言向他身邊又靠近了些,低頭朝他腳底看去,只見這人的腳底板釘着兩根大鐵釘,也不知道釘有多深,聶雲鵬的頭皮一陣發麻,心裏緊緊揪着,看着都覺得肉疼,想想自己挨的那一百皮鞭與這人所受的痛苦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聶雲鵬道:“你是要我幫你把這兩顆釘子拔出來嗎?”那人道:“還有呢,你撥開我的頭髮看看我的胸口,還有後背。”聶雲鵬道:“哦。”向那人靠的更近了,抖着手輕輕撥開這人亂糟糟的猶如柴窩般的長發,也在此時才看清楚這人原來也是有五官的。只見這人左右胸的琵琶骨上被兩個大鐵鉤通體穿透,直通后肩,聶雲鵬齜着牙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前輩,這……這……這些人是禽獸嗎?”那人深嘆了一聲,道:“他們連禽獸都不如,後背還有呢。”
聶雲鵬走到這人的背後,這人輕輕側過身來,聶雲鵬撥開他的頭髮,只見他背上左三,右三,中一共釘着七顆釘子,根根沒入釘尾。聶雲鵬瞬時眼睛通紅,幾欲落下淚來,心裏對這人充滿了憐憫之心,不覺聲音顫抖的抽噎了兩聲,抹去了眼中的兩滴淚水,那人道:“怎麼了娃娃?你哭什麼?”這人見聶雲鵬為自己落淚,心裏充滿了感激,說話的稱呼也變了,語調也溫和了許多。
聶雲鵬轉身走到他面前,說道:“前輩,你是讓我幫你把這些東西弄掉嗎?”那人道:“對,那四個狗賊用鐵鉤穿了我的琵琶骨,又用鐵釘封了我足底和身上的九處大穴,他們不敢殺我邊想讓我自生自滅,哼,誰知道老天爺不讓我死。”聶雲鵬道:“可是……我看那鐵釘和肉都已經長在了一起,這……這該多疼啊。”那人嗤笑一聲,道:“小小疼痛又算得了什麼,沒關係,你儘管拔。”聶雲鵬道:“這裏有沒有什麼麻沸的草藥,我給你找些來。”那人稍顯不耐,說道:“我說你怎麼這麼啰嗦,讓你拔就拔,哪有什麼草藥。”聶雲鵬道:“好吧,那……那你可忍着點。”那人顫着聲音長呼了一口氣,道:“來吧。”
聶雲鵬將他左肩上的頭髮撥開,伸手向肩上鐵鉤抓去,雙手顫抖,試了又試,始終不敢,殘殺吳越時的勇氣竟消失殆盡。那人道:“拔呀,猶豫個什麼?”聶雲鵬咬着牙道:“前輩,你忍着點啊。”那人道:“嗯。”聶雲鵬心一橫,雙手緊握着那人左肩上的鐵鉤,從后往前,慢慢向外拔動,可這鐵鉤是穿在骨頭裏面,日久年深早已經和骨肉連在一起,哪有那麼容易拔動。
那人強忍疼痛,一聲不吭,但渾身顫如篩糠便可知這種疼痛是何等的鑽心。
聶雲鵬滿頭大汗,不斷出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就快好了,再忍一會。”如同哄孩子一般。突然,那鐵鉤一滯,似是卡在了骨縫裏,聶雲鵬扳着鐵鉤晃了晃,那人終於疼的悶哼了一聲。聶雲鵬道:“就好了,就好了。”猛一用勁,“嗤”的一聲,將鐵鉤取了出來,那人緊繃的身子登時一松,顫着聲音呼呼喘息着,聶雲鵬也是猛鬆了一口氣,將鐵鉤丟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