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不守規矩的人(下)
聽這小夥子的話駱天光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難道他搗亂就因為沒吃飽?可是看這小子現在的樣子,似乎也沒什麼惡意,所以駱天光也收起了手中的劍。
“這位小兄弟,請問你高興大名啊?我駱府並非慢待於你,只是今日乃老夫的金盆洗手之日,還望兄弟先容老夫將過場走完,然後畢竟擺一桌宴席好好招待兄弟如何啊?”駱天光就是駱天光,說起話來永遠是那麼沉穩而又有禮貌,即使到現在都摸不清對方的身份。
那小夥子伸了個懶腰,然後看着下面氣勢洶洶的眾人指了指說道:“駱老爺子,他們好像很生氣,是不是不太歡迎我啊?”
駱天光已經被這小夥子搞得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明明擺在眼前的事情,還需要自己明說嗎?
“對,你自己明白就好,快說,你今天到這是幹什麼來的?”沒等駱天光回答,另一邊的謝無涯就已經開口了。
小夥子搖了搖頭,然後感嘆道:“我要是說我就是進來湊個熱鬧的你們信嗎?還有其實我名字呢,和這位大叔是一樣的。”說著指了指一臉冰冷的謝無涯。
駱天光不敢相信的試探着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叫謝無涯?”
可是小夥子卻仍舊搖了搖頭,然後努了努嘴答道:“不,我叫小兔崽子還叫小混蛋。”
這句話無疑是將剛才謝無涯罵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謝無涯聽在耳里立馬漲紅了臉,原本就是一張冰冷麵龐他他此時更是加上了一層殺意。以他這種身份,別說被別人罵了,就是連敢和他大聲說話的人江湖中都沒有一個,所以在他的準則里,今天這個小子是必死無疑了。
“好啊,你自己找死可別怪我了。”這已經是他在這場對決中的第三句話了,也是他的極限了,所以後面的事就只能用劍來解決了。
不過這一次,小夥子終於出手了,嚴格的說應該是小夥子一直在躲閃,只是在關鍵的一劍刺到自己跟前的時候,然後輕描淡寫的用手指彈開劍尖,短短的一會功夫,他已經連續彈開了謝無涯的八次殺招,而戰鬥也從房梁轉到了地上,然後又到了院子裏。
駱天光還在看着這小夥子的身手,從輕身功夫上,小夥子的輕功只能用靈動來形容,由於他根本從始至終沒有出過手,根本也無從得知他到底隸屬於什麼門派,可是高手間的對決能夠做到只是躲閃和化解對方的招式,想來這小夥子的功夫肯定遠在謝無涯之上,不一會謝無涯已經使出了四十餘招,這恐怕是他這輩子與人對招出手最多的一次了,而此時他臉上的汗珠也已經不斷的流下了,而再看那小夥子,居然還是一副慵懶的樣子,甚至連呼吸都是一樣的平穩。
“好了大叔,跟你也玩夠了,你也是時候歇歇了。”說罷,小夥子一手將自己後背的那件纏滿布的物事拿了下來,然後幾下撤掉了布,露出了一把通身純黑似劍非劍的兵刃。
這一下,人群又炸開了鍋,因為武林中雖然每個門派所擅長的兵器不盡不同,可是也全都不會脫出十八變兵器之列,而這小夥子的武器似劍非劍,無尖無刃,根本摸不清這到底是件什麼東西,而就在大家在猜測這件事物的時候,謝無涯也已經使出了他崆峒劍法最兇猛的一式“玉石俱焚”,這一招必須要傾注使用者大量的內力,不過威力也是極其霸道,此時謝無涯手中的劍似乎變成了七八把,從各個方向向小夥子刺去,直看的眾人眼花繚亂。
“就到這吧。”小夥子突然把自己的兵刃往胸前一橫,然後謝無涯的劍突然被吸到了上面。
“什麼?”謝無涯不敢相信對方居然能夠輕描淡寫的化解了自己最強的一招,而就在愣神的一剎那,小夥子已到了他的近前,然後伸出手指點到了他胸前的穴道。謝無涯只覺得自己的穴道一真麻意,便立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了。
“失禮了大叔。”小夥子將粘附在自己兵器上謝無涯的劍扔在了地上,然後又撿起地上的布重新將自己的兵刃包裹好,背在了背上。
而這個時候,眾人也明白了這小夥子的兵刃應該是玄鐵所制,不過單憑玄鐵的吸力恐怕也無法直接將人手中的兵器吸附過去,看來必是這小夥子藉由自己的內力,然後在加上玄鐵的吸力才會將對方的武器吸了過來,只不過,要做到這一步,小夥子的內力恐怕也是極其渾厚的。
駱天光早就已經看傻了,雖然自己這幾十年來遇到的高手多不勝數,見過的武林中的高手對決也是不計其數,可是像這場只守不攻而且還能獲勝的打鬥他真的是第一次見,甚至可以說聞所未聞。看到謝無涯被制住的那一刻,他不禁拍起了手,彷彿忘記了謝無涯才是自己的朋友。
“唉呀,小夥子,你這功夫可太厲害了,想不到江湖中還有你這一號,快請,屋裏請,我這就安排人準備飯菜。”此時的駱天光似乎已經忘記了今天是自己退隱江湖的日子,也大概是每個江湖中人都不會抹去心底那一份對武學的執着吧。
小夥子看了一眼頭頂的太陽,然後又恢復了那副慵懶的樣子,撓了撓自己的脖子,他走到了駱天光近前。
“老爺子,可是我現在已經不餓了,不如這樣吧,你繼續去洗你的手,晚上子時給我安排好宵夜,我會再來拜訪的。還有,其實你這個人呢,很不錯的,以後我就叫你大哥吧。我的名字是鍾罄,晚上見了。”說完,小夥子幾下翻出了幾丈外的院牆,這一手輕身功夫,又令在座的掌門驚艷了,因為這鐘罄的這幾下根本不是簡單的親身功夫了,而是已經接近於鳥兒的飛行了。
駱天光看著鐘罄離去的方向,不覺感嘆道:“這小子到底什麼來路呢?希望不是與我為敵的就好。”
人群中當然不乏精通穴道的門派,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人可以解開謝無涯被點的穴道。最後駱天光沒有辦法,只好將他移到了後堂,對於謝無涯這種脾氣火爆的人來講,不能動真的是種煎熬,即使自身真氣再怎麼沖還是無法衝破被點的穴道,可能是最後累到了一定程度,他閉上了眼睛也是沉沉的睡去了。
醒來的時候,謝無涯感覺到身體有了些知覺,試了一下,四肢已經可以正常行動了,看來是點穴的力道已經消退了。
起了身,來到了大廳,天已經有些黑了,大廳中各幫派的掌門也已經不在了,看來是自己在這段時間錯過了駱天光最後的儀式,感嘆了一聲,他轉身走向了駱天光的書房。
此時的駱天光還沉浸在今天鍾罄與謝無涯的打鬥中,雖然說了不再過問江湖事,但是這突然的安靜又怎麼能立馬適應呢,想着謝無涯那凌厲的劍法,然後他也伸出手效仿起了鍾罄彈開劍尖的手法。
這時候,書房的門被推開了,駱天光的舉動被謝無涯看了個滿眼,他是一個不會偽裝自己的人,什麼事都會掛在臉上,當看到這一幕後,他的臉立時就紅了,因為今天的事在他當事人眼裏卻是十分羞恥的。
駱天光當然看出了謝無涯的反應,感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迎了過去。
“賢弟啊,你沒事了嗎?”說著話,駱天光還不住的捏了捏謝無涯的肩膀,感覺對方真的恢復了氣力,他也才放下了心。
“兄長,慚愧啊,今天居然敗給了一個毛頭小子,我沒事了,我是來向你辭行的。”說著謝無涯深深的作了個揖。
駱天光看了一眼屋外已經擦黑的天,連忙阻止道:“賢弟不可啊,這裏離崆峒山尚有百十里路,而且還有穿幾處深林,夜間常有毒蛇猛獸,萬不可冒險啊!不如在此少歇一宿,明早一早再去趕路吧。”
其實謝無涯確實不喜歡趕夜路,他是個很會保養的人,什麼時候休息,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吃飯他都是有時間規劃的,甚至連吃飯都要嚼夠二十三口才肯咽下,這也是他這些年保養很好的主要原因了。
“好吧,那就叨擾了。”謝無涯說完,拿起行李又回到了客房。
晚間的酒喝得並不暢快,駱天光的兩個兒子都是簡單的吃了兩口,然後就各回各的房間了。雖然駱天光一再開解謝無涯,要他不用把一時成敗太過放於心上,可是固執的謝無涯根本就聽不下去,只是一味的喝着自己的悶酒,索性駱天光也不再勸了,也和他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喝悶酒的人總是容易醉的,喝了不大一會,謝無涯只覺得頭腦暈眩,然後起身告辭后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只留下駱天光獨自坐在涼亭中,賞着塘邊的夜景。
這個季節正是荷花盛開的時候,藉著月光照在堂內,又是別有一番味道。好的風景好的酒,但是卻差一個對飲的人。駱天光突然想到了與鍾罄子時的約定,然後他又開始笑了,笑這個毫無規矩的小子,也笑自己居然有心思和這種人一起喝酒。
涼風吹過,駱天光突然感覺自己似乎也是酒意湧上了頭,不覺有些發暈了。他扶着長廊里的一根根柱子,然後向自己房間走去,想着先去休息個把時辰,然後再起來陪鍾罄一起喝。可是叫了半天家僕的名字,卻沒有找到一個人。
頭越來越暈了,駱天光不禁自嘲道是不是自己歲數真的大了,喝那麼點酒居然會醉成這個樣子。可是走到院子裏的時候,他真的想醉都醉不了了,因為橫七豎八的全是他的家奴和侍婢。
他翻過了其中一個家僕,只見脖子上有一道淺淺的刮痕,不長不寬,但是恰好可以割開人的氣管,又翻過幾個人,同樣是這種死法。駱天光不禁吸了一口涼氣,因為能用這種方法致人於死地的,肯定是絕世高手,而這個高手他第一個就想到了今天剛剛認識的鐘罄,他不敢耽擱,用手敲打着頭踉蹌着走進了廳堂。
而這一幕真的讓他心都要碎了,因為自己的妻子正端坐在大廳的正椅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處的氣管也已經被割開了。
“不,這到底是誰?”駱天光嘶喊着奔向自己的妻子,可是頭突然愈發的沉重了,沒跑兩步,然後就摔到了地上。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身上被人踩了兩腳,然後他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看向了那個人。
“是......你......為......什......”而最終駱天光還是抵不過這份醉意,閉上了眼睛,而且和妻子一樣,可能再也不會睜開了。
鍾罄正在林子裏的一棵大樹上休息,他不喜歡被規矩束縛,更不喜歡按照別人的想法行事,含着一枚樹葉,他無聊的吹起了曲子,曲聲略顯憂傷,可能這也是他在吹奏着自己的故事。
看了眼天空,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他躍下了樹梢,然後運氣輕功奔向了駱天光的府邸。
來到府邸跟前,鍾罄笑了笑,然後自言自語道:“這老頭果然夠小氣的,知道我晚上來居然一盞燈都沒有點。”說著,一躍越過了駱家的院牆。
可是院子裏的景象似乎沒有白天時候那麼美好了,看着這一地的死屍,鍾罄也不覺吸了一口涼氣。他趕緊四處尋找起駱天光,當他來到廳堂的時候,他也是愣住了,因為駱天光和妻子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正椅上,而且是一動不動,這個造型應該是被人刻意擺造的,試了下鼻息,果然已經死了,然後翻動着駱天光的屍體,從脖子上一道小小的傷口暴露了他的死因。
“那麼快的刀法?而且刀片應該薄如蟬翼才會製造那麼小的傷口。而且體溫尚溫,可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在一夜之間誅害駱老爺子全家呢?”鍾罄開始嚴肅起來,細細的分析起了駱天光的死因。
而這個時候,突然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鍾罄趕緊躍身到房樑上,可是沒想到剛一站穩,嘴就被一個人捂住了。
“什麼?居然還有人躲在這裏?難道這人就是兇手?”鍾罄試探性的看向旁邊,可是對方居然穿着一身夜行衣,根本看不出樣貌。
而此時,大廳的門也被急匆匆的推開了,那個人趕緊拉住自己然後蹲了下去。
“來人是誰,而躲在房樑上的人又會是誰呢?”鍾罄只感覺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已經被汗浸透了,而自己都快呼吸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