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白堤坷所要拿的那件東西除了長生珠，還有起死回生的葯。雖然只有一份，但是也足以交差了，到時候是要救誰那就是秦越的事情了。並且九岐郡也可以拿這兩樣東西跟秦越做交易，縱然是處於被動狀態，也不至於跟帝室兵刃相見。
柳昀自然知道白堤坷所說的是什麼意思，更加清楚這是唯一一的機會，如果不儘快取到東西的話，那麼等到秦越收到消息，自己又沒有足夠的籌碼，那麼真的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其他人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見兩人沒有深談，也就明白這事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因此沒有多問。
姬康心裏轉過幾道思緒，說道：“侯爺既然回來了，那麼戰事自然是由侯爺指揮，不知道侯爺有什麼示下。”
其餘的人也紛紛應和，他們當年是跟着柳昀打天下的，後來加入軍隊的也是九岐郡本土人士，自幼聽着柳昀的傳說長大，心裏對柳昀的敬仰自然是無比濃厚的，對柳昀下達的命令也是非常的信服。
柳昀初來乍到，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聽聞此言，就道：“你們先將這些天來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詳細稟告，尤其是關於交戰的情況。”
眾人立即就你一言我一言的說起來了。柳昀就認真聽着，眉頭越皺越緊，時不時的跟白堤坷交換一個眼神，兩人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憂慮。
他們現在一無作戰之兵，二是全境遭受天災，處處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三者敵軍兵強馬壯，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頭上掛着把隨時會掉下來的大刀。
柳昀聽到後來，只覺得頭疼至極，揮揮手便讓眾人先回去，“我先好生思量一番，明天這個時候這裏議事。”
眾人應了一聲，紛紛散了，姬康倒是沒有走，留到了最後，等到眾人都走了，才說道：“侯爺，夫人的事情······”
“不用說了，這事情我知道了。”柳昀現在最痛恨這個名字，一聽到就覺得一陣恥辱，擺擺手制止了姬康接下來的話。
姬康不知道柳昀的這個知道和他所想要對方知道的知道是不是同一個意思，但是柳昀不想多談，他自己也不想再引得柳昀不快，也就不再所說，領着姬越告退了。
空蕩蕩的屋子裏現在只剩下了白堤坷和柳昀兩個人，兩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良久，柳昀才說道：“你覺得大皇子那件事情有沒有貓膩？堆煙跟大皇子向來無仇無怨，根本都不認識，為何會突然對大皇子下毒手？難不成她也是跟蘇芷娘一樣？”
白堤坷斜看柳昀一眼，冷笑一聲：“上樑不正下樑歪，誰說的准？不管如何，既然知道了柳堆煙是個危險人物，就先將她囚禁起來吧，省的再出什麼意外。”
柳昀點點頭，對於這一雙兒女，他的心情也算是複雜難言了，自他們出生之日起，就被他視若珍寶，將本應該給柳玖溪的愛全都給了他們，這些喜愛是不摻加任何成分的，自然是令他很是難以像蘇芷娘那樣說斷就斷。
白堤坷看柳昀臉色就知道柳昀在想些什麼，這種時候也沒有心情跟他鬧不愉快，也不多言，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接着想自己的事情了。
姬越驟聞噩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混混沌沌中，直到被姬康領回到住處，這才勉強回神，只是看他眼神潰散無光，也知道他還是處於悲痛難言之中。
姬康輕嘆一聲，也不開解，因為他知道開解沒有用，自己在桌邊坐下，倒了一杯冷茶，慢慢的喝着，眼神悠遠。這兩個兒子，姬越一直不學無術，可以說他將所有的厚望與關懷都留給了姬天，姬天之死，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單看他雙鬢間的白髮就能了解一二。
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尤其顯得蒼涼落寞，身上再也看不見原先的風發意氣，只剩下了屬於老人的遲暮。姬康若不是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現在真的還是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越病越重，說不得等到姬越回來后就不是送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過了好半天時間，姬越才慢慢開口說道：“爹，我哥······”
“還沒有下葬，依照敵人屠城坑殺的情況來看，你哥他·······好在他的衣物還存放着一兩件，到時候也不至於連個墓都沒有。”姬康知道他想要問的是什麼，當即就打斷回答了，語速很快，像是在吐露什麼令他膽戰心驚的事情一樣，不敢讓這些字詞在嘴邊稍加停留。
姬越再次陷入了沉默當中，時間在兩人之間似乎是停止了流轉，只剩下了一股子秋天似的涼寒。
姬天其實並不是姬康所喜愛的正妻所出，姬越才是，自小姬天就知道自己不受姬康喜愛，小孩子的心思本來就敏感，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隱藏自己情緒的能力，所以姬康並沒有發現姬天在他不注意的角落裏越來越陰沉。
但是同為小孩子的姬越注意到了，因為每一次兩人獨處時，姬天都會陰狠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什麼仇人一樣，讓他害怕，後來他娘給他解釋這是怎麼回事，他還小，沒有聽明白，但是那些話卻深深的印在腦海里，隨着年齡的長大他也越來越知道兩人之間矛盾的根源在哪裏。
其實他也發現了，姬康對姬天很是嚴厲，幾乎是吹毛求疵，但是對他卻很是放縱，姬越很小的時候因為這個沾沾自喜，但是後來就變得沉重起來。他很聰明，只是從來不將聰明用在正道上。
他記得很小的時候，雖然姬天並不喜歡他，總是孤僻的待在自己的世界裏，但是他記憶更深的是在他被人販子拐騙的時候，姬天是如何保護他的，
姬天領着他從人販子那裏逃出來，在深山老林里胡亂奔逃，有可能在下一個呼吸間就遇上什麼猛獸毒蟲，也有可能餓死在這老林之間。姬越記得那天一向是對他惜字如金的姬天一直在陪他說話，滔滔不絕，比他一年說起來的話加起來都要多。
姬越知道姬天是為了讓他不再那麼害怕，也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害怕，至少不那麼害怕，讓內心也很慌亂無措的姬天稍微放點心，不給他添很多麻煩。
他們沒有食物，也沒有醫藥，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前胸貼後背，只能挑一些看起來沒有毒的果子吃，要是找不到果子就餓着，而且他們的腳上被磨出來的血泡爛了，後來又化成了膿，別說走路了，就是不碰它都覺得疼。
姬越一直不知道姬天當時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才做出一系列的舉動的，不僅沒有像自己一樣表現出痛苦來，甚至還主動背起來自己，整整走了一天，才走出那座大山，找到了當地的官府，幸運的回到了九岐郡。
姬越一直沒有問姬天當時為什麼不將他這個拖油瓶丟下，丟下的話他一個人肯定能更快的脫身，但是答案也不重要了，因為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對待姬天了。
這也就有了他被寵成了二世祖，越加被姬康嫌棄。姬天能力向來出眾，只是姬康下意識忽略了而已，等他對姬越失望透頂，這才注意到一直不曾注意過的大兒子已經出類拔萃了，自然就將目光轉向了姬天。
雖然經常被姬康罵，但是姬越覺得也就那樣，姬康還是疼愛他的，並且他也不喜歡那種整天跟人拚鬥，也受不了苦，混吃等死也挺適合他的。姬天得到了重視，跟他的關係也逐漸好了起來，不像是從前那樣疏遠了，甚至是後來兩人還能在一起喝酒聊天，就像是從前從來沒有過嫌隙，一直親密無間一樣。
兩人的關係也的確是好，姬天做事會考慮姬越的態度，姬越做事時也會想一想會不會影響到姬天，但除了一件事情，兩人就是在柳堆煙的事情上達不到一致，很多次爭吵就是因為柳堆煙。
姬越不知道姬天為什麼喜歡柳堆煙，但是他知道了柳堆煙絕對不喜歡姬天，因為有一次在街上，他碰巧聽見柳堆煙一邊挑着東西，一邊對侍女用一種無所謂輕視的語氣道：“呵！姬天？他算什麼？一個庶子而已。”
姬天就算是庶子又怎麼了？不過是沒有投一個好胎而已，你柳堆煙又好到哪裏去了，要才沒有才，要德沒有德，姬越說不上來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知道有一股怒火燒的他難受，很想要衝上去暴打柳堆煙一頓。後來他之所以千方百計的在兩人中間搞事情也是因為這個，他決不允許柳堆煙這個虛偽的女人進他哥的門，想都別想。
姬天因此對他多番指責，說他行為放浪，沒有一點樣子，對柳堆煙更是缺少尊重，多次調戲。姬越全都當做耳旁風了。對，他就是在調戲對方，他就是要讓姬天知道柳堆煙那一副醜惡的嘴臉。
後來還真是露餡了，雖然不是因為他的不懈努力，但是只要不嫁給姬天一切都好說。季非柏的到來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更加沒有預料到的是柳堆煙居然對季非柏一見鍾情，要死要活的要跟姬天解除婚約。姬越樂的直拍手，正好，你要禍害禍害別人去。
季非柏他也見過，長得的確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只是他能看出來，季非柏對柳堆煙更多的是一種利用，一種利益交換。佩西郡被皇帝多番打壓，而自己又沒有足夠強大的能令帝室忌憚的力量，只好前來尋求擁有兵權做護身符的九岐郡。
季非柏對柳堆煙的這神來一筆，想來也是喜聞樂見的，只要兩家連了姻，那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柳昀在佩西郡遭受到威脅時肯定會伸出援手，這個算盤打得可真是美，只是不知道柳昀知不知道，或許是知道的，能當上侯爺的人，腦子應該是正常的，至少不會有個坑，柳昀應該是想着有整個九岐郡站在柳堆煙背後，就算是季非柏別有用心，也不敢隨意辜負柳堆煙吧。
只是柳堆煙那個蠢的，居然放着他哥這麼好的人不要，要嫁給一個負心漢，果然是個沒有腦子的豬，比柳玖溪差多了。姬越當時心裏冷笑連連，就等着看笑話，想着柳堆煙嫁過去之後會用多長的時間後悔，會在婚後多久以淚洗面悔不當初。只是沒有想到，他還沒有看上柳堆煙的笑話，姬天就成了九岐郡的笑話。
姬天的母親是一個青樓女子，這也是姬康一直對姬天不待見的最主要的原因，出身實在卑微，因為這個出身，姬天一直被人暗地裏嘲笑過很多次，姬越都知道。
而柳堆煙退婚之後，姬天就更是一個笑話了，那些人都笑姬天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結果卻是一場白日夢，徒增笑料。整個九岐郡都傳遍了。
姬天也的確是足夠窩囊，至少在姬越看來是窩囊到家了，整日裏借酒消愁，醉醺醺的沒有個人樣，好不容易被他罵醒了，跟着他外出散心，又好死不死的碰上柳堆煙和季非柏一起在郊外放風箏。
姬天自小就沒有接觸過這類小孩子的玩具，從懂事起就將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學業與出人頭地上面。但是在面對柳堆煙的邀請時，猶豫再三還是接受了，最後自然是沒有放起來，被柳堆煙好一陣嘲笑。
姬越看着姬天臉上略顯尷尬卻又及其包容的笑，再聽聽柳堆煙那滿是惡意的嘲笑聲，心裏自然是怒火蒸騰，怨不得他討厭柳堆煙討厭到恨不得對方去死。
只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姬天走了，柳堆煙殺了大皇子，就算是柳昀要保她，並且也成功保住了，只怕季非柏也不敢娶這樣一個得罪了皇帝的人。
姬越想的有些多，思緒散發的有些遠，就像是隨風飄散的炊煙一樣，不知道最終的目的地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