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消失無蹤
萬毒窟內歷來內亂不斷,只不知巫仙此一去,還有沒有命再回來,而他回來后第一件事便是取蠱王吧?
即使他回不來,沒有他的血,到時蠱蟲在體內暴動,她一樣會死。
得知這個結果時,她的內心其實是平靜的,在她看到巫仙看向自己的那種古怪眼神時,她便有一種預感,自己不過是他飼養的一隻寵物而已。
因着這寵物有些不同,所以他才會時不時的來看她一眼,關心一下她的安危,旦又不能與她表現得關係太過密切,以免被人發現他的秘密,尤其是萬毒窟的人。
南宮翊也許只是出於一時的好奇才偷來了萬毒窟的聖物,卻沒想到無意中害了她。
南宮翊所說的另一種解蠱的方法是他自萬毒窟內得知的,據說,持有蠱母之人,若是將蠱母寄養於自己體內,再與同樣寄養了蠱王的女子交合,則可避免蠱王宿主的死亡。
然而這並非萬全之法,不過是在女子受孕,待腹中胎兒有了心跳之後,便會轉移到胎兒身上,換一個宿主而已,而被蠱王選中的新宿主,則會代替她死去。
這無疑是一個殘忍而又荒謬的辦法。
且不說她對南宮翊並無情意,又豈會與她行交合之事?況且待胎兒成形,便要代她死去,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她寧可自己死,也不願造這樣的孽。
她這十幾年的人生本就是偷來的,如果就此死去,她也不會覺得遺憾。
只是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便是師父,風叔年經大了,還能照顧他多久?
江少瑜早已得知她被李念所救,為了不給她帶來麻煩,他一直按捺着沒來找她,書信卻是一直不斷。
最近一封信告訴她,他的姑姑,也就是她的母親,前不久出家了,也許從芳喬的一再推脫中,她大概也猜出來,她並不想見她。
苦尋了十幾年的女兒,最後找到時早已忘記了一切,她們之間不過已成了有着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年輕時丈夫的背叛,孩子的失蹤,早已磨平了她一切的心性,看透了這塵世,也許在她得知芳喬如今尚還安然活在這個世界時,她便已經很滿足了吧,所以才沒有強行要求見她一面,最後了無牽挂的選擇了出家。
這樣也好,芳喬在得知這個消息時,唇邊溢出一絲苦澀的笑。
這樣她便不必體會再一次失去的痛苦了。
風雪再一次降臨這個溫婉的小鎮時,已經是二個月後了,晚開的最後一批梅花已經落去了最後一片花瓣,這場冰雪消融之後,春天便會來臨。
挽香穿着一身新衣,尚還帶着幾分新年的喜慶之氣,她的手中捧着暖爐,怔怔站在廊下望着簌簌飄落的雪花出神,雪已經積了手掌深的厚度,這是整個冬天以來下過的最大一場雪,她想起那個曾笑着對她說待雪下得厚了第二天便可以堆雪人的清麗女子,如今雪下得足夠厚了,她卻不知去了哪裏。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屋內,李念正安靜的坐在窗口榻上的矮几前,手中的筆不停遊走於紙上,旁邊堆疊了一摞厚厚的書稿手卷。
自芳喬離開后,他仍如往常一般常來這座小院裏,有時只是靜靜的坐上一會兒,有時會在矮几前伏案一整天,而她也一直留在了這裏。
五月之後,便是她出嫁的日子,能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無疑是讓她高興的,可是那個曾與她短短相處了兩個多月的姑娘卻令她心中生起了一絲遺憾。
如果……如果她知道自己就要嫁給穆森了,一定會比她更高興吧?只是,自她離開后,她便好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了她的消息。
聽穆森說,她為了師父的刀,親自找上了白鈞月,上門挑戰白鈞月,那一戰結果如何她並不知道,只知道白家忽然在一夜之間滿門盡散。
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若大一個百年世族就這樣分崩離晰,這其中的因果怨仇她不清楚,她只想知道,那個總愛穿一身黑衣,神色慵懶,性格開朗大方的清麗女子最後去了哪裏?
公子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可她知道,他一定在等着她回來,不然也不會每天都守在這座小院裏,時時看着她的畫像出神。
那些畫像她看過,上百張的畫像無一不是畫的芳喬,從少年時一直到現在,每一張似乎都記錄著一段小小的故事,畫中人一顰一笑一蹙眉,都唯妙唯肖的畫在了紙上。
不知他們究竟經歷了怎樣漫長的時光,才能攢下那麼多的畫像。
最後一張是他們相擁於夜晚的湖邊,漆黑的天幕中有着無數明亮的光點,也許別人看不出來,但挽香一眼便認出,那是煙花。
那一晚的煙花她也看到了,飛得那樣高,那樣耀眼,幾乎整座城的人都能看見,那樣絢爛美麗的煙花足足燃放了一個時辰,讓人捨不得挪開眼睛。
然而巨大的爆炸聲驚得她縮在了穆森懷裏,她甚至覺得,那一刻就是永恆,可是她卻看到畫中女子的臉上有着深深的茫然與憂慮。
挽香雖然見過芳喬時有的憂愁,卻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那樣憂傷的表情,那樣幸福的時刻,她在因何而憂傷?
一切都隨着她的消失而成了一個迷。
雪依然在簌簌下着,北風寒涼,挽香跺跺腳,轉身掀簾進了屋內。
李念筆下一頓,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清潤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憂傷,差一天,只差一天,他便可以帶着解蠱的葯去找她,然而就是這一天,他與她失之交臂。
所有安排好的人到最後一刻失去了作用,最後只得到她與白鈞月一起墜落深崖的消息,她的刀與霸刀雙雙嵌在了崖壁之上,參差不齊的刀口在向人訴說著它的主人經歷了一場怎麼驚心動魄的戰鬥,然而它的主人卻不知所蹤。
他命人下崖底搜尋,卻並未找到她一絲蹤跡,甚至連白鈞月的屍體也沒有找到,他握着那顆解藥在崖頂守了將近半個月。
他始終不願相信她會死,所以自回來后,便派出了所有人手進行大範圍的搜索,希望能找到她,可是她卻像從這世界憑空消失了一般,除了那把刀,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他恍惚想起,在湖中的船上,她醉酒時說過的話,她說在她們那個世界,到了晚上是很熱鬧的,這樣的話,她以前在山中偶有迷糊的時候也會說起。
她們那個世界,那究竟是怎樣一個世界?
曾經他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她的過去,又或許是她的虛構,現在他忽然覺得,那個世界或許真的是存在的。
那些神奇之物,那些有趣的傳說,那些天馬行空的描述,無一不印證了她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如果真有那樣一個世界,那麼,她是回到那個世界中去了嗎?
否則又怎會任他找不到一絲痕迹?那個懸崖雖然很高,可他利用新研發的機關將人吊下懸崖反覆查看,卻沒能找到任何線索。
直到兩個月後,他便徹底放棄了尋找她。
也許她是真的回到那個她所說的那個世界中去了吧。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像極了那時山中的冬天,他恍惚間似乎又聽見她說,
“走,我們去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