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誰是真兇
刁敏把案情介紹完畢,然後看看在座各人:“整個事情就是這樣。”
“此事倒是一波三折。”胡德海笑道:“小刁還算機警,沒有墜了我們刑司衙門的面子。這個案子案情雖然簡單,但是能在諸多事實中把握關鍵線索,也算不易了。”
方見點點頭:“在辦理案件時,我們得到的事實給我們的推斷提供依據。而更為關鍵的,是通過邏輯推理的方法,從整個事件中找出關鍵節點,然後推導開來,最終理清事情的真相。刁兄從事實中迅速找出正確的邏輯推理的起點,然後逐步延伸,直至接近事情的真相。可見,刁兄已經深得偵破的其中三昧了。”
“謝大人誇獎。”刁敏接上話頭:“只是卑職覺得此案就此偵結,好像顯得倉促了些。”
“如果青玉所言屬實,說明這個案子背後,還隱藏着一隻黑手。”馬梅接道:“是誰對碧香恨之入骨,想要取她的性命呢?”
“幾乎可以斷定,不是青玉二次下毒。”孟英說道:“她下毒的動機是什麼?再退一步講,她如果想要毒殺碧香,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還要把她劫持回家兩天以後才要動手?要說勸導不成想要破罐破摔,難道她就真的不顧沈龍的感受嗎?這裏面的邏輯無法自然銜接,透着不正常。”
“這個案子充滿了未知數,我看還會有進一步的發展。”方見想了一下:“反正臨川縣離慶州府只有半天路程,我們不妨親自過去看看。”
“好啊。”馬梅興緻來了:“我也想見識一下青玉這個奇女子。”
“老夫也正想見識一下方大人斷案入神的手段。”胡德海笑呵呵的說道。
“別光想着玩兒。”方見看着馬梅:“魏府那邊,事情進展怎樣?”
“昨天我已經通知了魏府,讓他們把死者安葬了。”馬梅答道:“又跟小翠和雨荷兩個談了一下。兩個人都語焉不詳。看來還是戒心很重,不肯吐露真實的情況。”
“重要的是談,而不是要馬上談出什麼結果來。”方見笑笑:“我們這就叫投石問路,看看能不能驚一些鳥兒出來。像這種複雜且難以舉證的案子,只能不斷的向對手施壓,讓他們自己跳出來,暴露在陽光下面。”
“那這樣吧。”方見看看眾人:“衙門的事就交給范大人全權代理,郭青輔助。在座的其他人,隨我前往臨川縣。”
“是。”眾人答應一聲,一起出去準備。
黃昏時分,眾人趕到了臨川縣城。方見在城門口把馬勒住,對刁敏說道:“我們暫時不在縣衙露面,就先找一件間旅館住下。一會兒安頓好了,你再去衙門知會一下原勤,就說我們過來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到旅館找我們通報。”
“好。”刁敏答應一聲,縱馬帶着大家向城裏駛去。
用過晚飯,方見幾人留下刁敏在旅館值守,其他人一起出去逛街。國家承平已久,各行各業均無比繁盛。雖然已經入夜,但是大街上依然人聲鼎沸,並不比白天冷清。幾人穿越在人流當中,時而駐足買些手工藝品,時而看夜晚街頭的雜耍,扔下幾枚錢幣,換來數聲道謝。慢慢悠悠行來,居然逛了一個多時辰。
眼看夜色已晚,大家收起遊興,向旅館方向返回。還沒到近前,便看見刁敏站在旅館門口,焦急的四下里看着。
“小刁,怎麼了?”胡德海奇怪的問道。
“出事了。”看見大家回來,刁敏抹了一把汗:“剛剛原勤派人來報,沈龍醉酒不慎掉入河中,已經溺斃了。”
眾人皆靜默不語,齊齊的看向方見。
“進屋。”方見擺擺手,領着大家回到了旅館房間內。
“你詳細說說怎麼回事。”待大家都坐下,方見朝着刁敏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刁敏複述着原勤傳來的信息:“天黑的時候,有人看見沈龍喝得醉醺醺,提着一壺酒在街上走着,向著城南的方向去。往城南的路上有一座小橋,是到城南的必經之路。天色黑了,什麼都看不清楚。就聽到橋面的水下傳來‘撲通’一聲,然後就有人大叫‘有人落水了!’。等大家七手八腳的把落水的人撈起來,那人早已沒有了氣息,被溺斃了。待衙門值班的差役趕到現場,才發現溺斃的居然是白天剛剛被刁大人釋放的劉府劫持案中的關鍵人物。情況報到刑房,原勤也是大吃一驚,急忙趕過去了,派人過來把情況通知了一下。”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方見皺着眉頭想了一陣子:“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也不要考慮太多。估計明天早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會調查清楚了。天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安歇去吧。”
一夜無話。
到了清早,原勤親自來到旅館,向大家彙報了整夜調查的結果。
“確是酒後溺斃,縣衙刑房的仵作已經對屍體進行了解剖,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除了身上的幾處擦傷外,並沒有其他致命的傷口。”原勤說道:“晚上沈龍喝酒的酒館我們也查出來了。據店老闆回憶,整完沈龍都在一個人喝悶酒,並沒有跟其他人接觸過。”
“辛苦了。”方見溫和的向原勤說道:“麻煩原兄弟再到衙門值守,有什麼最新情況及時通報我們。”
“是。”原勤站起身來就要告辭。
“對了,縣衙大牢裏的探視時間是什麼時候?我想去看看昨天拘捕的那個青玉。”
“正常的探視時間是下午二到六點,共兩個時辰。只要不是死刑犯或者重案犯,一般都允許自由探視的。青葉的案子因為沒有人命,所以就關在普通牢房裏。”原勤笑道:“其實我們內部人員辦案,任何時候都可以進去的。”
“哦,我知道了。”方見笑笑,放原勤走了。
黃昏時分。
監牢裏的牢房,只有高高的一個天窗能夠透出一點光亮。雖然外面天還沒有黑,但是房間裏已經十分昏暗。青玉蜷坐在牆邊,兩眼無神的盯着桌子上的油燈出神。
遠處的牢門上,鐵鎖嘩啦啦一陣響動,有牢婆喊了一聲:“四號房,有人探視。”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婆子慢慢的走到了青玉的牢前,渾濁的雙眼仔細的往牢裏看了半天,才認出裏面的人確實是青玉。
“青玉小姐,我是你的街坊們派來的,給你送點吃食。你一個人孤苦伶仃,也沒個人探望,真是可憐。”
暗啞的聲音一邊述說著,她一面彎腰從一個籃子裏往外拿東西。幾個粗瓷的大碗,有的上面都爬滿了裂縫。裏面放着一些粗陋的肉、菜,還有一碗米飯和一罐子肉湯。
“唉,真是可憐。”老婆子把掏出的東西慢慢遞進牢房的柵欄,一面絮絮叨叨的說著:“你們這幾個孩子,真是命苦。碧香現在半死不活,你被投進了牢房,那個苦命的沈龍,又掉進河裏淹死了。真是......”
“你說什麼?”青玉激靈打一個冷戰,坐起來撲到門口:“什麼沈龍淹死了?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老婆子嚇了一跳,急忙往外面挪了挪:“我老婆子難不成還會騙你?這事縣裏都傳遍了,只有你在牢房裏,所以沒有人告訴你。”
“不!”青玉嘶喊一聲,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怎麼會?你為什麼這麼傻!你死了,我可怎麼辦......”
她口中喃喃的說著,完全失去了神氣。老婆子嘆了一聲,步履蹣跚的向牢門方向走去,消失在青玉的視線中。
“完了,都死了。”青玉愣怔了半天,瞄見地上的幾個粗瓷碗。她慘笑一聲,拿起瓷碗往地上一磕,瓷碗碎成了幾塊。
“都走吧,到那邊再見面。”她把一塊瓷片放到手腕旁邊,就要劃下去。
一隻手從旁邊的黑暗中伸出來,抓住了她的手:“先不要急着去死.等抓住了害死沈龍的兇手,再考慮尋死的問題......”
大牢外是一條長長的甬道。日頭黃黃的照在高牆上,泛起淺淺的光暈。一股奇怪的氣氛在空氣中飄移,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人的脖頸上撫摸,讓人脊樑上直冒涼氣。
送飯的老婆子慢慢的從牢裏走了出來。牢門咣當一聲關上了,她是今天最後一個探視的人。眯着眼睛看看天光,她嘆了一口氣,腳步蹣跚的向著外面走去。甬道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老婆子那近乎詭異的拖沓腳步聲在回蕩。
好容易走到了甬道盡頭。雜吵的人聲隱隱傳來,才給這讓人窒息的氣氛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老婆子長出了一口氣,加快腳步,想要快速掙脫這無形的枷鎖。
“天堂與地獄之間,其實只有一步之遙。你覺得呢?”
甬道入口外面,方見靜靜的站在那裏,面色平靜的向老婆子問道。
“這位先生,您這是......”老婆子奇怪的看着方見,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我認識很多演技派的高手,甚至我本身都扮演過很多角色。”方見依然平靜,彷彿在跟一個認識多年的朋友聊天:“但是我不得不說,你演的真是很好。”
“要不是我知道你今天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確切的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絕對會和你失之交臂,而且以後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交集。”方見有些感慨的看着老婆子:“先自我介紹一下。慶州刑司衙門理刑,方見。”
老婆子的眼神一絲絲的變得銳利起來。她沒有注視方見,眼光向周圍巡視了一圈:“這麼說,牢裏也有人在暗處潛伏了?”
“思慮周詳是我的強項。”方見笑笑。
忽然,方見袖子一翻,手中的一把短刀在臉前飛快的掃過。‘鐺’的一聲輕響,一根細小的銀針貼附在短刀上,散發著藍幽幽的光芒。
老婆子裙擺猛旋。裙子像一片黑雲一般向方見罩了過來。方見揮手遮擋的工夫,老婆子已經像一片樹葉般輕盈的飄起,在高牆上微一借力,便箭矢般射向半空。再向前兩丈就是繁華的大街。一旦越過這個距離,以老婆子的身手,自然可以從容逃走。
‘嗡’的一聲破空之聲,一口大刀像閃電般突兀的從半空中乍現,攔在老婆子臉前。胡德海像一隻黑虎般拔地而起,雙腿攪動,配合著刀光,片刻間便向她發動了數十次凌厲的攻擊。
刁敏、原勤二人從高牆後面跳起。兩人雙手一揚,一隻莫名材料製成的黑漆漆的網子凌空飛起,罩向了老婆子。
方見身後閃出孟英的身影。她左手持一張一人高的巨弓,右手上同時搭着四隻長箭。‘刷’的一聲輕響,四隻利箭同時射向半空中老婆子身上的要害。箭只剛剛射出,孟英手上又冒出了四隻長箭。隨着刷刷的響聲,孟英在片刻之間居然向空中射出了三十六隻長箭!
在眾人霹靂手段的圍攻之下,老婆子一口鮮血噴出,像一片破絮般掉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