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要不要對洋人宣戰?
頤和園的六月是一幅美麗的畫卷。龍騰與光緒走在昆明湖畔,只見幽碧的湖水亮如明鏡。湖色清清,映着岸上的倒影,樓閣畫舫,又有山樑挺立。風拂楊柳,湖水輕輕顫動。這兒的水與瀛台的絕對不是一個味兒,瀛台有海中孤島的感覺,水是那麼藍,藍得可以與天空媲美。讓人置身於天外的世界。而頤和園則是一個溫馨的家園。長廊漫漫,似乎從興建那天起,這兒就凝結了中國的千古文化。龍騰第一次來到這兒,只覺得賞心悅目,心曠神怡。六月正值鮮花怒放,桃紅櫻肥,牡丹花尊貴的容顏正在含芳鬥豔,國色天香。真是一個美麗的去處!
可是這一切龍騰已無心觀賞,他和光緒已經來到仁壽宮殿外候旨了!大臣們還在園門前的小陋房裏等候,陋房暗室,簡單得只有些許板凳,大清的等級制度實在令人難以忍受。龍騰和光緒等了許久,半天才見崔玉貴走出殿外,大聲說道:“宣皇上、滿朝文武進殿議事!”
清晨的陽光照在光緒的臉上,他面色十分凝重,表情極其嚴肅。
這是一個沉悶的早上,慈禧太后坐在光緒的旁邊。大臣們陸續進殿,龍騰站在殿外負責保衛。大臣們互相對望着,一言不發。龍騰掃視了一下那一張張頹廢的臉,感覺他們的情形還真是有些網癮的感覺。但細細想來,忍不住釋然。這些人包括慈禧在內,幾乎個個都吸食鴉片。唯有光緒一人潔身自好,卻被他們排擠得沒有任何立足之地。慈禧也算是真的有能耐,煙癮不是太大,卻節製得很好,所以大臣們必然效法,倒似真的將鴉片當成了益壽延年膏,彷彿它能使他們能活千年似的,死死把持着官位,明裡暗裏猜着慈禧的心思,看着她的眼色行色。此時,見慈禧不發話,這些人也都默然無聲。
京師告急,戰事吃緊。西方列強經過一番番爭論,決定派遺軍隊,對朝廷宣戰。如今大兵壓境,正是迫在眉睫,為何這班腐臣一言不發?難道退縮保守,如此唯唯諾諾就能夠自保嗎?端郡王呢?龍騰用犀利的眼光直視過去。只見馳聘在京師里威風凜凜的總理各國事務銜門大臣,居然也學會沉默了!是的,大柵欄了燒毀了,兩千多家商業旺鋪付之一燼,等於燒掉了朝廷一半的經濟來源,這個漏子捅大了!禍已經惹上了,是繼續囂張,還是裝老實聽命,還得看眼下的議定!好在這事兒老佛爺還不知道,盡量多瞞一天是一天吧!當然,載漪心裏還有一點小貓膩,因為有一件事還把握不定。
沉默、沉默……這氣氛不免太壓抑了!龍騰覺察有些不妙。
光緒很久不說話了!無論慈禧和大臣們說什麼,光緒都是一言不發。龍騰很驚異他在執拗時候的那種沉着,直到慈禧問話,他永遠重複的都是一句:“太后定奪則是。”此刻,不知怎麼還是光緒先沉不住氣了!
“國家動蕩,京師亂民叢生,為何不想法控制?如此持續下去,如何是好?”
光緒的話音已落,換來的依然是一片寧靜。義和團現在是老佛爺信任的團體,然而此刻又捅了漏子,紫禁城外人人皆知,唯有老佛爺還蒙在鼓裏。光緒是不能按捺自己的情緒了,連龍騰都覺得着急,可是大臣們卻為這個問題戰戰兢兢。很明顯,皇帝和太后不是一個立場。
突然,隊列里突然站出一員威風凜凜的大臣,此人名叫許景澄。
“啟稟太后:中國與外國建交多年,雖然近年來邊疆戰事吃緊,說到底也只是賠償。然而京師重地,亂殺外國使臣,必然引起國際爭端,倘若列國合夥攻擊,即使是傾盡國之全力,也難免使遭受受創,使社稷如焚。主攻外國使館,於建交不益,如何面對祖先承諾?”
許景澄話音未落,卻有人大叫起來:“說得好!以公之言,如何不會失去天下人心?”
龍騰一驚,果然是端郡王站了出來!
“義和團殺洋人已是民心所向!如若禁止,必然會失去民心成為大患!請太后明察!”端郡王虎氣橫生,本是武將出身,再加上興師伐洋,此時震怒,更顯得一身殺氣,當然也容不得反對之聲了!
滿朝大臣都被載漪嚇得滿頭大汗,龍騰冷漠地看着載漪,心裏泛起陣陣傷感。習武練兵,在郡王府的確學到了不少東西,但是載漪心術不正,表面用他,其實是想窺視光緒,藉機除掉他。然而龍騰不為所動,載漪也只有先忍得一時急切吧!龍騰身為三品侍衛,朝廷之上沒有他說話的份兒,只急得汗水直冒,再加上光緒叫有叮囑,一肚子的話只能狠命地咽到肚裏。
載漪的蠻橫大有立即拔劍出鞘出的感覺!連議事的法則都不講了!龍騰和大臣們都瞅着慈禧,慈禧依然沉默。大臣們心裏沒底了——老佛爺的心思,太難琢磨了!
龍騰有些失望了,看來這仗非打不可了?在京師重地,皇城根下,多少生靈塗炭?這不明擺着要讓大好河山遭受屠戮嗎?看來,國破家亡真的只在旦夕之間。
忽然又一個聲音打破靜寂:“臣袁昶有話上奏!”
龍騰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矮小但面色剛毅的人站了出來。
“太后,拳匪系亂民反叛,不是正規軍隊,他們的精神可以肯定,但不足以指望抵抗洋人。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自古以來的戰爭法則,有悖於祖先律制!何況拳匪法術俱系迷信荒謬,不足以為恃……”
“法術不足以為恃,然而民心向背亦不足以為恃嗎?”慈禧太后打斷了袁昶的話,繼續說道:“現在國家積弱,更要傾民心所向,如若失了民心,國家如何治理?現在洋人已經調兵鎮壓,京師即將被圍,如何採取措施?你們都是什麼看法,統統給我說出來!”
於是,大臣們戰戰兢兢,答非所問,言與言差不多,俱是模稜兩可。龍騰搖搖頭,一番感嘆:看來中國人形勢走慣了,到了緊要關頭,還是要在那兒擺虛架子,開糊塗會,算了吧!龍騰轉過頭去,看着博大的天空,發覺清宮簡直就是一個陷井,一個被綁縛思想的禁地。
慈禧太後下詔:“安撫亂民,着侍郎那桐、許景澄即赴北京與天津間的楊村,與聯軍司令西摩爾交涉,讓洋人不要派軍隊來京。”
喲,西摩爾也象你的大臣一樣聽話嗎?龍騰尋思着。
慈禧太后宣佈退朝:“都趕緊下去吧!”
龍騰等慈禧和光緒出了殿,便緊隨在他們身後。幾位大臣看着眾人遠去,突然轉過身來,跪在他們的前面。
“臣等有言。”大臣張義嘉帶頭說:“太后要想讓與洋人交涉,必先驅逐亂民。亂民懼怕天威,不須費多大的力兵力,只要殺雞駭猴,將領頭鬧事的人砍頭,就足以震住他們。他們必然遣反故里,平息所有事件衝突。然後對洋人賠禮道歉,交涉方能穩妥。”
“嗯?你咋早不說話?我若不準呢?”慈禧嚴厲地問道。
“太后我也有話要說!我等忠心直諫,請太后勿聽信奸臣所言!如果借亂民勢力與各國結仇,必然導致與各國之間的矛盾。眼下大戰來臨,如果不驅逐團匪,誰能擔起大任?”
龍騰一看,卻是一位骨骼清癯的大臣冒死進諫!
“董福祥可用也。”慈禧太后冷冷地說。
“董福祥乃是收服之太平天國叛將,其人詭詐狡奸,斷不可使用。”那位大臣繼續說道。
“你是何人?做什麼官職?居然如此大膽?”慈禧太后大怒,厲聲問道。
“臣乃侍讀學士朱祖訓,國家大事危在眼前,不敢不諫,即使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辭!”朱祖訓斷然回答道。
忽然又有人奏道:“山東巡撫袁世凱可用,此人忠勇有謀,可調入京師鎮壓亂民,請太后明裁!”
“兩江總督劉坤一可用!請太后定奪!”
慈禧望了望身邊的大臣榮祿,這個身材矮小,相貌粗陋的軍機大臣,國家最高司令長官,居然在面臨各國宣戰的議事**,從頭至尾一言不發,實在是冷靜到了極至。此時卻開始張口給慈禧太后打圓場了:“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已調袁世凱來京委以重任,都回去吧!”
龍騰與光緒對看了一下,二人默默無語。
頤和園的景色依然旖麗。龍騰不知道慈禧太后是否在這兒過得心安理得,而光緒和龍騰卻顯然是滿面愁容了。太后的決策真的太象過家家玩遊戲了!你說要打就讓人打,你不想打就找人說說即可嗎?這事兒有你想像的這麼簡單嗎?你老還是在這兒好好休養吧!何必站出來禍亂政治呢?龍騰氣得握着,張了張嘴想喊出來,光緒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