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那馬監可是邴吉大人的舉薦的,丞相您想啊,這邴吉大人乃是兩朝元老,當朝肱骨,老成謀國,又與丞相大人關係極好,手握重權,大家同為九卿之一,可我這管御馬的太僕怎麼能惹的起邴吉大人的人啊?
那馬監平日聚賭喝酒,肆意妄為,把皇家御林苑當成了市井酒肆,仗着是邴吉大人舉薦的人,欺壓同僚,辱罵上司,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禍亂黃門,乃是皇宮中的一害,名聲極惡,別說是本官了,就算是丞相您來了,想必他這狂妄賊子也不會把您放在眼裏了,更別說本官一個小小的太僕。
今日此舉,實屬本官無奈之舉,可又不敢招惹邴吉大人,本官實在有苦難言,天大的冤枉啊!”
太僕卿一把鼻涕一把淚,將自己的苦水哭訴了出來,低着頭擦拭眼淚的時候,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丞相霍光的表情。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種事,本相還以為呢,邴吉啊邴吉,你一向老成持重,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這可不像你啊!不過這個太僕卿也太壞了,在如此重要的場合算計老邴吉,看樣子確實受了不少委屈,可邴吉是本相的好友,大漢能有今天,他是有功勞的,不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讓他下不來台,這事既然擺到明面上了,那就只能找那個馬監當替死鬼,趕緊處理完這屁大點的小事,迎接新天子。”
丞相霍光聽完衝著坐蠟的邴吉大人搖頭大笑,沒想到邴吉大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太僕卿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丞相霍光在武皇帝之後,撐起了快要從內部崩潰的大漢,雖然戀權,可是非分明,重情重義,一面把持朝政,一面為大漢的江山盡心儘力,這才使得窮兵黷武、民不聊生的大漢休養生息,恢復了武皇帝國力前期的七八成。
拋開駕馭皇帝貪權不說,算得上是千古一相了,故而像丞相霍光這樣的人,小人也用的,如賊捕掾馬思灰這種,好人也用的,如邴吉這樣的好官,可邴吉身為他的左膀右臂,做人做事從未有過大的差錯,若是整個大漢,身為丞相的霍光沒有一個朋友的話,那邴吉算的上他的知音,自古知音難覓,只要邴吉肯忠心為他辦事,不在背後搞小動作,什麼事都能忍受,更何況是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沒想到這事真跟邴吉大人有關啊!”
“是啊,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邴吉大人會舉薦那樣的禍害!”
“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只是這可恨的馬監確實該殺!”
要麼說古人把名聲看的比性命都重要,苟棟那邊一出事,文武百官的心還是向著邴吉,都幫着邴吉說話。
“太僕卿,你說話可要負責啊,邴吉大人什麼樣的人,本相可比你清楚,一碼歸一碼,禍是那個馬監闖的,自然要由馬監來擔,你說對不對啊,邴吉大人?”
丞相霍光微笑着看向了邴吉,而邴吉呢,尷尬地回之以笑。
“失策了,沒有扳倒邴吉這老不死,這梁子算是結下了,如果邴吉真的人如其名,想來也不會貿然害我,畢竟我佔着理呢,那就先弄死苟棟這個狗東西再想辦法。”
太僕卿心下一橫,就算扳不倒邴吉,也要殺了苟棟這個活畜生,哽咽的聲音逐漸消失。
“丞相大人說的對,可能是那馬監狐假虎威,假借邴吉大人的威名欺壓我等,邴吉大人什麼人品,眾所周知,大大的好官,所以應該一碼歸一碼,重重的懲辦了這猾奸可惡的馬監才是。”
太僕卿孫道一這給人一巴掌再給個甜棗,說話變臉極快,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官,借坡下驢,趕緊給邴吉大人說好話。
“這該死的馬監所在何處?來人,抄沒家產,判腰斬之刑,今天是迎接新天子的日子,不能見血,明日一定殺了,給太僕署除了這一害,看看把咱們的太僕卿給欺負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哭哭啼啼,跟個娘們似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丞相霍光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譏刺道,引的群臣捧腹大笑,這略施懲戒,不為別的,就是這麼點小事,也要拿出來說,明明可以私底下解決,偏偏鬧得這麼大,耽誤所有人的時間,該是折折他的面子,要不然以後別的官吏遇到什麼問題,不直接經過他,先斬後奏,在別的重要場合拿出來說,這還有完沒完,這個頭不能開。
太僕卿臉上是紅一陣紫一陣,聽到同僚嘲笑,跟個烏龜死的,丟人地把腦袋縮到衣領里。
“丞相,我看這事不像太僕卿所說的那樣,我覺得還是等迎接完天子之後再做定論。”
邴吉躲過一劫,可他不想讓苟棟死,苟棟還真就是劉病已口中的福將,雖然毛病不少,可對劉病已是有大恩的,不能不救。
“哎呀,行了,要是不殺了這該死的馬監,咱們太僕卿天天哭哭啼啼地給本相訴苦,我可受不了。”
丞相霍光言外之意在明顯不過,就是殺了馬監讓太僕卿閉嘴,至於以後邴吉怎麼對付太僕卿,那就是他的事情。
“哎!”
邴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接連搖頭不止:只可惜了苟棟!
“你們還傻愣着幹嘛?還不去御林苑抓了那馬監?”
丞相霍光衝著儀仗兩邊的禁軍、羽林喊道。
這一千羽林和一千禁軍中,有不少跟苟棟賭過,關係極好,稱兄道弟,如今要殺苟棟,既幫不上忙,也說不上話,想着拖他一拖。
“丞相大人,那馬監不在別處,就在眼前!”
太僕卿孫道一陰冷着目光,今天不僅沒有扳倒邴吉,反而遭受群僚恥笑,這筆賬必須要算在苟棟身上,方能出了胸中那口惡氣。
“噢?所在何處?”
丞相霍光看向身後的文武百官,按道理馬監芝麻綠豆的小官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之中啊,掃視一圈,沒有看到一個身穿馬監官服的人。
“那該死的馬監就在龍輦之上!”
“什麼?”
丞相霍光早就在丞相府中見過苟棟,知道是邴吉的人,也見識了苟棟的伶牙俐齒,雖然長相不甚討喜,可根據其說話辦事,頗有才華,算是一個人才,不像是這種地痞小人啊,不由得一驚,才知道太僕卿孫道一所說的人就是先前見過勸說他的苟棟。
龍輦之上,苟棟正襟危坐,目**光,痞態全無,全然一個威武的漢子,而龍輦之下,太僕卿孫道一、邴吉大人所說的話全部看在眼裏,聽在耳里,如此困局,苟棟必死無疑,還能保持如此風度,苟棟到底是變了。
“邴吉,原來那馬監是他啊,本相見過他,按道理不會做出這種事啊,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丞相霍光搖着頭笑道。
“丞相,要不然等迎接天子之後再做處理,那小子做事是沒有規矩,可罪不至死啊,太僕卿孫大人一人之言,未可盡信,我覺得還要查驗清楚再做定論,不知可否?”
邴吉大人拉着臉求道。
“本相以為可……………………”
丞相霍光還沒說話,太僕卿孫道一暗叫不好,趕緊插嘴道:“丞相,本官句句屬實,如有一句虛言,構害那馬監,天打雷劈,本官願意在文武百官面前與其當面對峙,此事關乎本官聲譽,必須當面澄清,請丞相大人允諾!”
太僕卿孫道一態度堅決,如果真就如邴吉所言,等迎接完新天子之後,那苟棟只需將貪污的馬飼料錢補足,又有邴吉幫着說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可就徹底敗了。
“本相說你有完沒完?怎麼跟個婆娘一樣?今天是什麼日子?非要鬧到這個地步?”
丞相霍光不耐煩道。
“此事事關本人名聲,若不當面問個清楚,我日後如何立足?如何在朝廷為官?丞相您先前說了,不徇私枉法,可現如今僅憑邴吉大人幾句話,就算了,屬下實在不服!想必在場的文武百官也不服!”
太僕卿孫道一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做這個太僕卿了,只要殺了苟棟,辭官之後,財路不斷,仍可活的逍遙快活,今天他必須要和苟棟魚死網破,只所以敢有這樣的決心,就是他佔着理呢,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不涉及丞相霍光的利益和權利,他就不怕丞相霍光生氣殺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辦,免得讓別人說本相有意偏袒,人心不服。”
丞相霍光白了太僕卿孫道一一眼,只恨這人給了台階還不下,到底他和苟棟是什麼仇?非要置人於死地。
“這太僕卿孫道一你跟苟棟到底是怎麼了?剛各自給了台階,可又要鬧到你死我活,苟棟!今天我邴吉為了說夠了話,你死了可不怨我!”
一陣風吹過,氣氛格外緊張,風聲鶴唳,將近五千多人齊齊看向了龍輦之上的苟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