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師父其人
杜氏今天和下人一起挨罵,還是無緣無故的,失了她趙家女主人的面子,只因趙家從做官的一代開始,所娶之女不是將相之女,就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而她,只是當地一個普通士紳的女兒,當年為了進趙家,花盡了心思和手段,給幫年少時期的趙弘殷說親的冰人給了兩錠黃金,這冰人天天來到趙府給趙弘殷的老娘灌迷魂湯,說這個杜家小姐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賢惠,生辰八字如何如何相配,雖是府邸小了些,也不比他家豪門小姐差到哪裏去。
當時趙弘殷老娘未出嫁時是當時定國公的女兒,她出自豪門,知道豪門家的小姐品質良莠不齊,比普通家的姑娘惡習還多,再加上趙弘殷老娘比較迷信,杜氏家人又花錢買通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到趙府嚇唬趙弘殷老娘,說最近你家有血光之災,有滅族之危,必須要娶一個與你家少爺生辰八字相合的本地女子,而且要在七天之內,方能化解,趙弘殷老娘思之再三,諸般考慮,最後權衡利弊,不得不娶門不當戶不對的杜氏。
杜氏嫁入沒多久,趙弘殷的老娘去世了,他老爹早在趙弘殷成年的第二年就去世了,現在外院趙弘殷說了算,內院杜氏說了算,但是隨趙弘殷老娘陪嫁來的下人都瞧不起家境比普通人強些的杜氏,早晚背着主人對杜氏冷嘲熱諷,杜氏心中有鬼,故而忍讓,等着有個一兒半女以後再找那些資歷深的下人算賬。
只是過了幾年,杜氏娘家的一個心腹小廝幫主人收租時,貪污了主人的銀錢,被杜氏的爹娘趕了出來,這小廝心有不忿,去他處前,來到趙府告密,趙弘殷正好在外面打仗,數月不歸,這事趙府上下都知道了,那些資歷老的下人如趙弘殷的奶媽更加瞧不起杜氏,打算等趙弘殷回來就告訴他當年的經過。
可是老管家在趙府歷經三代人,知道一個家要以和為貴,和氣才能生財,恰好當時杜氏已有身孕,為了趙家的下一代,老管家跟那些資歷老的下人苦心勸說,最後老管家和她們達成協議,若是杜氏生的男孩,這事還算罷了,若不是男孩,就告訴趙弘殷當年杜氏和她家人為了進入世代為官的趙家的齷齪勾當。
事情引而不發,等趙弘殷打仗回來的時候,杜氏正好要生產,天幸杜氏,生了個男孩,趙家上下饒了杜氏一回,沒人約定好不告訴趙弘殷,不曾想今日無由頭的被罵,這又要被奶媽等人笑話,這肚子火只能發給那個趙弘殷的兄弟,回到房中,杜氏坐在嬰孩床前,心中暗下狠心“天殺的這個趙弘殷的兄弟,你還好死了,要不然別犯在我手裏!”
“啊!啊!啊!”趙匡胤在嬰孩床力哭了起來,似乎被杜氏的蛇蠍之心嚇到了。
“不哭啊!不哭!”杜氏慢慢地把趙匡胤抱起來哄,“哎,孩子,以後我教你生存的智慧,想為娘我是多容易啊”說著趙框殷哭聲更大了,不知是怕了還是餓了。
幾天過去,趙弘殷整天爛醉如泥,醉卧不起,一身酒氣的趙弘殷身邊,“噗通”一聲,老管家就跪下了,一邊哭一邊說:“老爺,我給您看一樣東西!”說著就從袖子裏抽出一張海捕文書,老管家下跪的聲音把醉生夢死的趙弘殷給嚇了一跳,直接嚇醒了。
“為何驚擾於我?”趙弘殷揉着惺忪的睡眼,見是老管家便沒有開罵,“老管家你這般年紀因何而哭啊”
“老爺您看!”老管家把花錢從府衙買來的海普文書托於胸前。
“不會是……”趙弘殷立馬清醒了過來,一把搶過,定睛一看,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叛臣張承業,原名康承業,結黨私營,以下犯上,欲和同黨對當今聖上行謀逆之事,現以查明,張承業及其九族均以被捕,月初已明正典刑,望百官以此為戒,反省自身,然叛承張承業之妻王氏仍逍遙法外,不知所蹤,今下海捕文書,凡提供線索者賞黃金百兩,封侯賜爵”再往下看是王氏的畫像。
“啊!”趙弘殷大喊一聲,頓時口吐鮮血,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孫郎中,我家老爺沒事吧!”趙府上下僕人丫鬟奶娘伙房大姐杜氏和老管家把孫郎中圍在中間。
“沒事!急火攻心罷了!我開幾副葯,記得每天讓他喝”孫郎中說完又走到床邊,拿起銀制針灸,衝著趙弘殷的神庭穴、太陽穴、人中穴各扎一針,然後輕輕地拍了一下趙弘殷的腦門,在眾人的注視下趙弘殷徐徐醒來,半睜着眼睛,有氣無力地說:“你們都退下,我和老管家有事要說”見此情形,眾人見主人醒來,也可安心退下了。待到眾人退下,“老管家你俯首過來,我有要事要給你說!”
老管家急忙貼耳過去,“老爺您說吧!”
“老管家!你是看着我長大的,我最信任你,承業雖然犯的死罪,我不能救,現在還有一線希望,當年承業結婚的時候,你陪我去長安賀喜的,他的妻子王氏你是見過的,後來也算熟識,前幾日我看承業寫來的信中寫到,他的妻子王氏已懷有身孕,早在幾日前就在來長安的路上了,按照日期,早該到我府上了。
肯定是海捕文書從長安往全國發時候,帖到長安和洛陽之間的某個縣城,王氏見到,必然喬裝打扮一番,繞過官道而走小路,我今日託付老管家,沿着從洛陽到長安的小路找王氏,定能找到,找到之後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她救到這來,我就算豁出全家性命也要保護承業的遺腹子,你可能辦到?”
“能!老爺!承業當年每年來洛陽看你,還叫我叔,我也算是看他長大了,今日他死了,妻子有大難,我這當叔叔的一定會把他的妻子和遺腹子救來,只要到了咱們府中,憑藉您在洛陽夾馬營的勢力,定能保她周全。”老管家此刻已經泣不成聲。
“好!那我就託付給你了……”趙弘殷說完又昏死了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老管家帶着趙弘殷的託付連夜往長安趕,途徑的縣城一一尋找王氏。後來,趙弘殷一病不起,卧床一年,再下床時已經天下大亂。
在這個時代里,沒有人能保持本心,沒有人能苟且偷生,沒有信任和善良,生存還是死亡,縈繞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在這個時代里,任何人都沒有尊嚴,人格的扭曲與變態,選擇殺人和被殺,釋放陰謀與黑暗,只有奴役與被奴役,而這一切僅僅是個開頭,這血色的序幕將被慢慢拉開,任何人都不得倖免,包括你我,只有忍耐,只有默默的忍耐,只有在忍耐中等待,等待……
“傅堂!該起來練功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你這隻笨鳥要先飛,要不然下山以後怎麼去闖天下啊!怎麼去拯救天下蒼生啊?怎麼去復辟唐朝的江山啊?”洞中一位身穿素灰色破舊道袍的慈祥老者,每天都跟叫自己的孫子一樣叫醒橫卧在石床上的少年,少年雖然只有十八歲,個子卻有八尺高,四肢十分健壯,猶如一頭黑熊平躺在石床之上,只是頭髮太長太亂太臟看不清他的模樣,想必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師父,別叫了,讓我再睡一會吧!”撒嬌的少年似乎還沉浸在美夢之中。
“哎呀!堂兒,只是你天生愚鈍,你又不是不知道,教什麼東西都是教幾個月,學幾個月,練幾個月,然後又忘了,為師也是沒辦法啊”老者耐心地說,右手輕輕地撫摸着傅堂的後背,雖然隔着一層斑斕虎皮,傅堂依然感受到了這十幾年來師父手掌不變的溫度,那般的慈祥,那般的溫柔,那般的疼愛。
“昨天晚上我和山東邊的狼群的狼王玩到半夜才回來!現在天還沒亮等天亮了再練好吧!師父”傅堂仍舊不想起,看來昨晚確實玩的太累了。
“你起是不起?我拿拐杖打你了啊!”老者舉起隨身攜帶用千年黑黃檀木樹根做成的拐杖,聽語氣是在嚇唬傅堂。
“不起!不起!”傅堂閉着眼睛連續喊了兩聲,“我皮厚,你打我,反正我也不疼!”傅堂還是死皮賴臉的躺着不動。
“傅堂,你是不是忘了你父親和母親怎麼死的?這仇你不想報了么?”老者中指和食指夾起拐杖,在空中轉了一圈,“咚”的一聲,傅堂感覺到了整個山洞的搖晃,不知道的以為地震了。
“師父,我錯了,我這就去練功!”傅堂聽到聲音,嚇的瞌睡都沒了,盯着師父手中的拐杖落處,半米以內全是碎石,心有餘悸的看着師父。
“你這孩子,真是讓為師操碎了心!”老者無奈的嘆了口氣,收起了威嚴之態,有關心的說到:“為師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烤野豬肉,如何?”老者笑着摸了摸傅堂的頭。
“好啊!師父你早說嘛!我這就去練功!”傅堂激動地往山洞外跑去,心裏只想着烤野豬肉,自從大雪封山到現在開春,山中的野豬都不好抓,老者有幾個月沒給他做烤野豬肉,之前都是老者下山去山附近的村莊買的家養的豬肉和牛肉,這家養的豬肉怎麼能和美味的野豬肉比呢,從小吃慣的野豬肉再換家養的豬肉,真是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看着傅堂跑出去的身影,老者無奈的搖了搖頭,“要不是這孩子小時候腦袋受過傷,智力低於普通的孩子,不然定是人中龍鳳,只是可惜了那副天生練武的骨架了”,說完朝着山洞的更深處步履蹣跚的走去。
“哇!還好去年下的雨水多,這春天的樹木長的更茂盛了”傅堂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春寒料峭,東山的樹木鬱鬱蔥蔥、直插雲霄,峭壁上的迎客松千奇百怪,姿態不一。西山的花花草草才剛冒頭,波瀾不驚,與半個西山融為一體,卻也是江山如畫,西山腳下的梅花香味竟能飄到山洞門口,深深地一吸,全是泥土和梅花的香味混合的雨後芬芳,混雜着竹林深處的竹筍的破土之聲,天地人融為一體。
流動山縫,不,放眼眺望,原來是山頭幾處的泉眼匯聚而成的瀑布,將整個山一分為二,自上而下,將山裏的污垢洗刷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遠處裊裊青煙,淡淡雲霧,初升的太陽照耀着大地,照耀着這坐大山,天地造化,鬼斧神工,也不過如此吧。
這般景色傅堂在這裏住的十幾年,每年都能見到,但是他看不厭看不煩,要麼是他太笨,要麼就是他太聰明,站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季節,看到的卻是不同的景色,因為只有他知道,哪裏又長出新的樹苗了,哪裏的花又被行走的動物踩倒了,哪裏的石頭被瀑布洗刷的一天比一天亮了,“嗚”傅堂學東山的狼王叫了一聲,整座山迴響的都是“嗚”的聲音,前者是人的聲音,後者是山的聲音。
“哈哈!”傅堂興奮地笑了起來,自從洛陽到這裏以後,他愛上了大山,愛上了這裏,愛上了這裏的一切,這裏是可以讓他長不大的地方,這裏是最自由的地方,這裏是可以做夢的地方,雖然每晚做的都是同一個噩夢,夢魘揮之不去,童心依然還在,舊的傷口每晚都痛,心裏傷痛在這裏卻可以得到治癒,甚至是忘卻。
望了許久,太陽已經把整座山照的光亮,傅堂收起心情,專心練武,小時候師父教的一套羅漢拳和無極劍,十幾年過去,他還是練不好,今天也只是走之前的老路,練了就忘,忘了再練,總之他就是記不住,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嗨”“哈”“嗯”傅堂練了一早上的羅漢拳,每練一招就要喊一聲,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自己在練自創的王八拳呢。
傅堂練了一上午,來來回回還是那幾招,除了練出一身臭汗,就剩他一個人在風中傻笑。
“傻小子,你師父呢?”不知道何時傅堂的背後出現一個身披淡黑青衫的中年男人,器宇不凡,顏如舜華,眉如利劍,雙眼深邃,身材儀態萬方,只是臉色太過蒼白,竟無半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