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官兵

第4章 官兵

車轔轔馬嘯嘯,行人弓箭擱在腰。

一隻五千人的大軍,有氣無力地沿着官道緩慢行進。

蔡遵坐在車中,忍不住焦躁,喝問道:“清溪縣還有多遠?”

心腹顏坦立刻回道:“還有半天。”

看了看天色,蔡遵喝道:“吩咐下去,加快速度,日落前必須進城。”

想他堂堂蔡京族侄,有的是嬌妻美妾,良田豪宅,若不是聽到童謠,如何會討得兩浙路都監的職使,吃這番辛苦?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早早開門拜聖公,管教大小都歡悅。”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聖王,聖王來了不納糧。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

“狗大戶,敢害人,小民莫憋屈,申冤且找和尚軍。和尚軍,不擾民,老小莫懼怕,貪官污吏要小心。”

想起這些童謠,蔡遵只覺得愈加煩躁了。

直恨不得立刻飛到清溪縣,好好快活一場后,率大軍直趨幫源洞,剁下方臘狗頭。

“呸,區區蟊賊,也敢自稱聖公?徒惹人笑!”蔡遵不屑地想到。

只是,為什麼會有莫名的心虛呢?

蔡遵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心虛的,他是為了剪除亂賊,為朝廷效力,嗯,就是這樣。

方天定並不知道蔡遵的想法,他正忙着動員軍隊,準備迎敵。

騎着馬,提着戟,方天定喝問道:“兄弟們,五千官兵來襲,就問你們怕不怕?”

“不怕!”

稀稀拉拉的聲音並不熱烈,表明大家底氣不足。

這很正常!除非證明官兵只是紙老虎,否則草寇面對官軍總是缺乏底氣的。

聽聞官軍來剿,方臘等人都麻了爪子,若不是方天定打氣鼓勁,怕是要散夥。

“看來大家還是有些害怕的。”方天定笑道:“怕也正常,我也怕。五千官兵,真是嚇死個人。”

看到方天定故作害怕的樣子,眾人皆笑,卻不那麼緊張了。

“人都貪生怕死,此次迎敵官兵,我也不知道誰生誰死。”

方天定突然提高聲音,繼續道:“但是,我們沒有退路!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就在身後,就在這裏。

我們可以跑,他們如何跑?就算能跑,去哪裏,吃什麼,喝什麼?

只有擊退官兵,才能讓家人活下去,才能讓大家吃飽肚子,此去,唯有死戰!

我們力戰而死,家人活,我們逃跑活着,家人死,如何選擇?”

“死戰!”

“死戰!”

“死戰~”

眾人齊聲高呼,群情激奮。

不為國家大義,不為榮華富貴,只是為了活下去。

這是最簡單、最原始的訴求,一如方天定的願望。

活下去!

不管是梁山宋江,還是精銳西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待到眾人狂熱的吶喊停歇,方天定喝令道:“為了家人,全軍都有,出發!”

高可立大喝道:“敢死隊,隨我走!”

聽到命令,一千青壯跟着他和張進仁向外跑了出去。

高可立和張進仁這一對組合,一個善射一個機智,先後殺了韓滔和彭玘,是難得的良將。

兩人剛來,正逢官兵來襲,方天定安排兩人招募一千善於奔跑登山者,穿破衣,拿扁擔鋤頭,負責誘敵。

因為沒有訓練,出發都是一窩蜂,完全的草寇模樣。

唯有如此,官兵才不會起疑。

一千五狼筅兵,一千弩兵,一千刀盾兵,兩百馬兵,邁起整齊的步伐,昂首出發。

誘敵深入,擇險要處埋伏,爭取全殲,這是方天定製定的戰略。

計劃都已經詳細到個人,能不能實現,就看執行力。

朝着方臘、邵氏行了一禮,方天定翻身上馬,領軍出發。

看到方臘夫婦面有憂色,蒲文英勸道:“聖公,大郎此去,必然大獲全勝,卻是不必憂慮。”

邵氏聞言,追問道:“果真如此?”

聽到官兵來襲的消息,從方臘一下,所有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撤退,躲到崇山峻岭深處,和官兵玩躲貓貓。

方天定第一個站出來,提議抗擊。

一旦撤退,散了的不止是流民,還有人心。

覆水難收,人心也一樣,聚得慢,散得快。

人心一散,隊伍就沒法帶了。

如何能夠撤退?

練兵一個月,不就是為了這一天么?

如果連孱弱的江南官兵都打不過,還指望着打宋江?洗乾淨脖子等死吧。

堅定大家抗擊官兵的信心后,方天定提出誘敵深入的戰略,又集思廣益,完善了戰術計劃,就等官兵到來。

儘管知曉勝算很大,眾人還是擔心。

蒲文英笑道:“月前,吾夜觀天象,紫微星雖移東南,卻有一百零八妖星侵擾,似有傾覆之禍。

殺方有常那夜,天象大變,吾研究月余,卻是有大星護持紫微,阻止妖星南下的徵兆……

我認為,此大星正是大郎,所以,大郎此去,必然功成。”

蒲文英吧啦吧啦一大通,大家都有一種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但是真的好厲害的感覺。

這麼厲害的人,說出來的道理肯定是可信的,所以,眾人稍稍安下心來。

等到眾人散去,蒲文英又說道:“聖公,大郎種種作為,實乃天授,聖公還要全力支持才好。”

方臘頜首道:“大郎作為,古今不見,非天授不可,我當然支持到底。”

清溪縣內,一匹馬直奔縣衙,騎士徑直奔到堂內,拜道:“回稟相公,蔡都監率大軍已到十裡外。”

知縣陳光立刻吩咐道:“左右,隨我出郭相迎。”

文貴武賤,作為文官縣陳光完全可以大喇喇地坐在衙堂上,等待都監來拜見。

可他沒有,而是出郭三里相迎。

不是因為轄區不靖,有盜出沒,而是蔡遵的靠山是蔡京,他實在惹不起。

一群人簇擁着來到城外,只見遠處煙塵滾滾,猶如黃龍出世,煞是壯觀。

等了一陣,蔡遵車駕出現,陳光立刻迎接過去,拜道:“下官陳光拜見都監。”

蔡遵掀開車簾,道:“免禮,進城。”

城中,最好的住所,美酒佳肴,歌姬舞女,已經準備就緒。

絲竹陣陣,舞姿曼妙,陳光的刻意奉承,讓蔡遵得意至極。

見火候已到,陳光捧出一個木匣,送到蔡遵身旁,道:“下官無能,累的都監奔走,此乃一點俗物,聊表歉意。”

蔡遵接過一看,一匣明珠,價值萬貫。

滿意地收起木匣,蔡遵道:“知縣言重,方臘妖言惑眾,無知小民附會,與爾何干?叔父素來能幹,必定會替知縣分辨清楚的。”

陳光歡喜不已,他如此費盡心機地討好蔡遵,不就是為了抱上蔡京的大腿么!

也不是想着陞官,只求方臘造反,不會連累他奪職流放就好。

這些花費也不是陳光掏的腰包,而是逃進城裏的大戶湊的孝敬。

賊寇四齣,這些狗大戶如何敢待在城外?紛紛攜帶家小細軟進城躲避。

只是如山似海的糧食無法搬走,盡為賊寇所掠。

好在,借條債據全在身邊,良田院舍也是完好無損,等到賊寇剿滅,自有東山再起之時。

一個年長大戶走到蔡遵前,點頭哈腰道:“都監相公辛苦為民,我等敬相公一杯薄酒,聊表孝心。”

收了禮的蔡遵心情正好,舉杯道:“諸位鄉親寬心,此去必然斬除賊寇。”

“預祝相公破賊。”眾人齊齊舉杯。

堂內觥籌交錯,軍營內也是喧嘩熱鬧,猶如菜市場。

勾欄暗娼,瓦舍賭漢,如同聞着腥味的貓兒,紛紛湧進軍營里。

這些廂軍剛得了開撥錢,又是出征的時候,自然要消費一番。

吃喝嫖賭,幾乎人人參與。

一個中年漢子挑着酒肉,與普通貨郎並無二樣,只是不主動兜售,有人買就賣,無人買則四處閑逛。

轉了兩圈,酒肉賣完,也不計算得了幾何,急忙回了城。

平日裏繁華的街道,目下可以羅雀,家家戶戶都是閉門不出,和喧鬧的軍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只有三五成群的兵丁提刀掣槍到處遊盪,看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拎上就走。

這也就是城裏,這幫兵丁不敢太過分,要是城外,肯定得演示一番什麼叫兵過如篦,說不得,殺良冒功也是有的。

沿着小巷子避開官兵,漢子七拐八繞地轉進了一家酒店,來到大堂,只見一群醉醺醺的軍官圍在櫃枱前。

當先一個軍官喝道:“結賬!”

掌柜的作揖道:“幾位爺,承惠五兩六錢銀子。”

軍官喝道:“錢沒有!爺的刀壓在這裏,你估量個價格。”

霸王餐的打算,呼之欲出。

掌柜的聞言,立刻苦了臉色,道:“幾位爺,鄙店本小利薄,實在無法賒欠,原諒則個。”

叭,又一軍官把刀排在櫃枱上,喝道:“休得啰嗦,不夠還有這把,夠不夠?”

差不多是夠了,只是掌柜的敢收?盜竊軍械可是大罪,格殺當場都是正常。

掌柜無奈地拱拱手,陪着笑臉說道道:“幾位爺,就當小店請客。”

“哼,這還差不多,恁地聒噪。”

軍官收回刀,嘻嘻哈哈出門而去。

左右也沒別的客人,掌柜的直接吩咐關門。

三五兩銀子虧得起,這憋屈忍不下。

關了門,掌柜呸了一聲,道:“就當送你一頓斷頭飯。”

漢子說道:“掌柜的,兩千刀手,兩千槍手,弓手五百,馬兵五百,確認無誤。”

掌柜的詳細詢問一番,確定無誤后,唰唰寫了封密信,道:“你再挑些酒肉,出城后直接回山,把消息通報於家裏。”

“是。”漢子回道。

這兩人,是方天定派駐清溪縣的情報人員。

蔡遵率兵來襲的消息,還是清溪縣都頭錢振鵬派人通知的,這讓方天定很不滿。

這次運氣好,有人通報,下次被突襲了怎麼辦?

於是,他點選了二百餘人,經過簡單培訓后,派駐到各處。

除了兩浙路外,淮西、河北、汴梁,都有耳目。

除了打探朝廷動向,還要重點關注梁山好漢以及田虎、王慶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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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終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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