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終章
年輕人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與那泥菩薩打量。
在這一刻，那泥菩薩表面上的泥垢居然皴裂，並且脫落，露出了大半張與人無異的臉孔。
它的唇裂開，緩緩說道：“別怕，到了這兒，一切都不必害怕了……”
這個聲音無比緩和，充滿了魔力，讓人充滿了舒心與迷醉，下意識地滿是安全感。
不僅如此，與這聲音一起出現的，還有重重疊疊的古怪和聲。
彷彿和尚念經，彼此應和……
幾乎是一瞬間，原本還滿心驚惶的他，卻是安心了不少。
但隨後，一陣說不出來的悲傷，立刻湧上了心頭。
因為記憶，在一瞬間，有如潮水一樣襲來……
他終於想起來了。
自己叫做陸恪，家住鎮子旁邊的水泥廠家屬區，父親叫做陸長松，母親叫做馬秀琴……
楊宇是自己的發小，最好的朋友。
而剛才在奔逃過程中，有一個被迅猛龍撲殺的路人女孩，卻是他一直暗戀的女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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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他都想起來了。
但實在是太晚了。
晚到他此刻只有剩下痛徹心扉，和無比的後悔……
那個與他兩情相悅的女同桌，如果他剛才能夠伸手幫一把，或許就未必死去。
但他卻頭也不回地跑了。
懊惱、羞恥、痛苦、惱恨……
無數複雜的情緒，就如同酸甜苦辣咸一般的味覺，混雜一處，讓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跌落。
心死如灰。
但就在這時，那泥菩薩又開口說道：“一切都結束了，回來吧，我能夠讓你結束痛苦……”
它一邊說著話，一邊伸出手，朝着年輕人招來。
年輕人抬起頭，打量着對方。
在那一瞬間，所有一切具象的東西，都結束了。
他感受到的，只有說不出來的溫暖。
就好像媽媽的懷抱……
又或者，沒有出生前，宛如胎兒一般的溫暖。
對呀，往前走一步，一切的悲傷都結束了。
年輕人停止了思考，卻是笑了。
隨後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當走到佛像前的時候，他伸出了手。
與佛像的泥手接觸。
轟！
幾乎是在一瞬間，佛像的泥手之上，傳來一股恐怖的吸引力，似乎就要將年輕人給扯入身體裏。
眼看着兩者就要合於一處，那泥菩薩卻突然皺起了眉頭來，開口說道：“什麼？原來你不僅僅是繼承了黑天魔神的衣缽，而且還與天道——合道了？”
這時年輕人也抬起頭來，平靜地看着那具表面裂開大半的泥菩薩，平靜地說道：“對。”
這一刻，他的雙目清澈，卻是沒有半分迷茫。
泥菩薩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所以，解開五階基因鎖，原來就是與天道相合，融匯一處咯？”
年輕人點頭說道：“正因如此，所以黑天魔神才不是我的對手，最終戰敗——打敗他的，並不是我，而是有着您加持的天道……”
小廟中的泥菩薩，與這個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的年輕人，四目相對。
這一刻，兩人似乎都變得一般的頻段與步調……
彼此心意，皆已明白。
過了一會兒，泥菩薩鬆開了手，隨後朝着周遭一揮……
鎮東頭的這座小廟，突然消失不見。
外面蹲守的無數迅猛龍和暴徒，也都消失不見。
偌大的小鎮，也全部都消失了。
整個空間，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邊是陸林。
另外一邊，則是一個長着娃娃臉的男人。
這人便是傳聞中的……
天道子！
兩人四目相對，好一會兒，天道子很是欣慰地點頭說道：“你很好，很不錯，超乎我預料之外的好……”
陸林拱手：“全賴您的栽培。”
天道子沉默了幾秒鐘，突然開口問道：“可願做我徒弟？”
陸林既已合道，將其融匯，自己也必然會被井下之境的天道牽扯，不得不合身天道，再也保持井上之境的獨立存在……
這麼講，或許有些複雜。
換一句話時髦的話來說，就是陸林這口蜜糖，雖然甜美，讓人垂涎，但一口下去，他就必須降維，不存於此間。
畢竟通常來講，井上之境的一切，優先度無比高，但支撐井下之境天師世界的天道，卻也是無比獨特的存在，一個世界的根基。
它絕對比井上之境的單體個人，要強上許多……
要不然，他天道子，也不可能在這上面，花上那麼多的心思。
既然這是一口包裹着蜜糖的毒藥，那麼他自然不可能吃。
但如果能夠化作己用，也是不錯的。
聊以慰藉吧？
聽到這話，陸林很是“激動”地拱手，說道：“徒兒在下面，就已經將你當做恩師了……一直都想着上來，侍奉師父左右呢……”
天道子眯眼打量着這個恭謹的年輕人，淡淡點頭說道：“磕頭吧。”
陸林跪下，三叩九拜，行了拜師之禮。
禮畢，天道子一揮手，周圍的環境逐漸呈現。
兩人卻是在一個簡陋的房中。
屋外隱約傳來一股濃郁的臭味，讓人有些鼻塞。
隨後，天道子推開門。
陸林瞧見外面，竟然是一大片的雞舍。
果然，天道子，在井上之境，居然真的是一位養雞的……
專業戶。
他適時表現出了錯愕的表情，而天道子瞧在眼裏，卻並不在意，淡淡說道：“你來此處，也是需要一個身份的——從此之後，你便是我們千羽養雞場新招的臨時工了……等回頭有空，我帶你去鄉里的派出所，辦個戶口……”
陸林拱手：“是。”
天道子一揮手，面無表情地說道：“去吧，把幾個雞舍的雞糞，清理乾淨……”
……
又兩個月後。
湘湖省懷化市辰溪縣孝坪鎮皂角坪村。
村后的麻栗山腳下，來了兩個人。
一個身形高大，面容古拙的老頭。
一個板着長臉的帥小伙兒……
兩人望着半山腰那幾棟樓房，好一會兒，年輕人開口說道：“師父，那裏就是養雞專業戶的落腳點？”
老頭點頭說道：“對。”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問道：“師父，那養雞專業戶傳聞智近乎妖，狡兔三窟，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麼能讓咱們找到呢？怕不是個假消息吧？”
老頭卻很是肯定地說道：“我自有準確的消息來源——就像是我收你為徒一樣……所以你不必多疑。”
年輕人又問：“據說那養雞專業戶手段了得——咱們南海一脈雖然還算不錯，但與他對敵，恐怕還是有些勉為其難吧？”
老頭卻說道：“鯤宇，我帶你來，不是讓你與養雞專業戶對敵的……”
被稱之為“鯤宇”的年輕人有些詫異：“那是幹嘛來的？”
老頭板著臉說道：“你的對手，是養雞專業戶的徒弟陸林。他才是你需要對付的人，也是能夠讓你領悟到至理大道的契機——所以一會兒動手的時候，我引走養雞專業戶，儘可能給你足夠的時間……”
“剩下的，你能夠有什麼收穫，就靠你自己了……”
年輕人還是很憂慮：“可是師父，我……”
這時老頭終於發怒了：“杜鯤宇，你他娘的是我南海劍魔的徒弟，能不能不要那麼慫，給我自信一點？”
這回年輕人終於不再多言，拱手行禮：“是。”
老頭終於笑了：“記住，陸林什麼的，都不過是小富即安、鄉下來的小人物而已；你杜鯤宇，才是真正能夠改變世界的最大變數，懂了嗎？”
那個臉色還有些稚嫩的年輕人抬起頭來，雖然不懂，卻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使勁兒說道：“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