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天地，不仁
一場神戰，即便是陸林刻意選擇遠離了此處，但這天洞底下，血海之中，也發生了無數的變化。
首先是血海被恐怖偉力給蒸發，只剩下一層乾涸的血痂。
然後是周圍的白骨塔，也幾乎全部轟塌了去……
唯一剩下的，是這中心處有如蘑菇形狀的石頭祭壇，居然完好無損地存留着。
當然，與其一起完好無損保存的，還有一位身材婀娜、窈窕的時尚女郎。
她面無血色，神情彷彿萎頓了許多……
但似乎預知了陸林的到來一般，嘴唇塗上了鮮艷的紅色，使得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魔神使者，軟星。
這位在魅魔一族中美艷絕倫的女子，抿着嘴唇，打量着眼前這位渾身是血，頗有些狼狽的男人，眼神複雜無比。
曾幾何時，她與他，曾經是完全沒有任何現實瓜葛，卻可以交心的朋友……
兩人之間，甚至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男女曖昧。
但這一切，就彷彿上輩子的事情。
後來兩人的身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就彷彿冥冥之中，有一雙命運的大手，將他們最終轉向了敵對的位置去。
終究，沒有人能夠逃過現實。
曾經在某個溫暖的午後，兩個毫無心理障礙，暢談着未來美好人生的年輕男女……
一個成為了人類世界的救世者。
而另外一位，則成為了滅世者黑天魔神的禁臠寵妃……
多麼滑稽的關係？
但更讓人覺得難以想像的，是陸林這個傢伙，居然跨越了巨大的鴻溝，以難以想像的手段，和超卓的意志，最終居然將久踞神座的黑天魔神，一位已知世界的唯一神祇，給拉下了神座去……
這件事情，如果倒退回不久之前，說出來的話，一定會被人認為是瘋子的胡言亂語。
但眼下，卻是真實發生的現實！
這、這特么能夠想得到？
但它終究還是發生了……
作為魔神的禁臠，軟星與黑天魔神之間，是存在着一種神秘的關聯。
所以當魔神隕落的那一瞬間，她也幾乎是第一時間感應到了。
雖然直到此刻，她都難以置信，覺得不可思議……
但現實，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的。
坐在她的這個位置上，是不可能成為鴕鳥，將頭埋入沙中，就可以躲過一切的。
所以對於陸林的到來，她顯得十分從容。
兩人目光相對，多少也有着幾分尷尬……
但尷尬之後，兩人卻都不由得相視一笑。
這笑容，似乎讓兩人，都彷彿回到了當年的那一個下午……
陸林率先開了口：“我看了一下，外面的迷境之霧還是沒有散去，所以，依舊還是存在着具有坐標點的邪物……”
軟星抿了抿烈焰一般的紅唇，然後很是坦然地說道：“對，是我——我跟夜摩王，以及四大先鋒，一起通過儀式，抵達的此間世界……”
說完，她與陸林對視，雙目清澈，平靜地說道：“所以，殺了我，一切噩夢，都將結束了。”
也許是有了許多的心理建設，所以她顯得十分從容。
陸林看着臉色平靜的她，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軟星抬起頭來，看着他，認真地點頭：“你講。”
陸林問：“你到此間，可有親手謀害任何無辜的生命過……”
軟星聽完，為之一愣，隨後打量了陸林好一會兒。
隨後，她苦笑着說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在這裏的全部精力，都是在幫忙協調多方的關係上面，所以並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一人……”
講到這裏，她卻是又糾正了一句：“不過這麼講也有些虛偽、避重就輕了——我之所以沒有殺人，只是因為身份地位太高，用不着我親自動手罷了……事實上，經我之手傳遞的命令，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陸林聽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其實說來，兩族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或許本就是天道設定的二元對立，規則使然，對這些進行道德上的譴責，還不如歸本溯源，找一找更深層次的原因，想着以後是否能夠避免這樣的慘劇，繼續發生……”
軟星抬頭，看着陸林，問：“所以，你想說什麼？”
陸林苦笑一聲，說道：“我胡言亂語而已——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緊接着他拍了拍手，說道：“或許，我們依舊可以成為朋友。一會兒，我送你離開，返回阿修羅道去——你應該知道，軟月現在跟隨我，是我的鏡靈……只不過她受到剛才戰鬥的餘波影響，陷入昏迷之中，我沒辦法讓她出來，與你姐妹重聚……”
聽到陸林要放自己一馬，軟星雙目圓睜，充滿了驚訝。
而等到陸林提及曾經的好姐妹軟月，軟星卻是愧疚得捂住了臉去。
隨後手掌之下，卻有淚水流了下來。
她有些哽咽地說道：“我、我沒臉見她，以後也最好別見了……”
陸林瞧見，嘆了一口氣，說道：“好……”
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在半空之中，劃出了幾道極簡的符文來。
手指凌空做符，幾秒鐘之後，彷彿引動了某種規律，法陣運轉，卻是浮現出了一扇光門來。
陸林對着依舊還在哭泣的軟星說道：“你走吧——以我此刻的狀態，可能沒辦法堅持多久……”
軟星放下雙手，打量了陸林一眼。
她走向了那扇光門去，眼看着即將跨越過去，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小心翼翼，卻又滿是期待地望着陸林，問道：“張、張天師，黑天死了，你會是取代祂的那位新神嗎？”
軟星能夠被黑天魔神瞧上，並且成為魔神使者，絕對不僅僅是長得像“小黑天”那麼簡單。
她也是擁有着極高的智慧。
從陸林剛才的話語裏，她似乎也讀出了許多未言之意……
此刻她也終於忍不住問起。
陸林沉默了一下，看着她，認真說道：“應該會。”
軟星又問：“那你成為了新的神祇，會怎麼對待我們這些神裔呢？”
黑天魔神，繼承了大黑天創世神的遺脈，被無數魔怪邪物，視之為信仰，和精神圖騰……
但陸林，卻是人類世界的天師。
他若成神，會不會率領着人類世界的天師，反攻邪物盤踞的世界呢？
他雖然放過了自己，但未必會放過其它神裔。
陸林聽完軟星的話語，不由得笑了一下。
隨後他無比鄭重、且莊嚴地說了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軟星聽懂了，朝着陸林鄭重一禮。
隨後她轉身，消失在了光門之中。
與此同時，此間的整個天地，似乎也為之一震。
緊接着，那籠罩此間的迷境之霧，似乎也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