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欠一命
花椒沒多等多少時間,熱騰騰漂着青菜葉子的雞湯麵便送上來了。
一起過來的,還有一盤翅爪,和一盅調料。
聞着熟悉餓香味,花椒淚花幾乎都翻出來。恨不得一個翻身而起,來一次狼吞虎咽。
事實上,花椒只能想想,硬將臉憋得通紅,也沒能動彈一下。
得,她還是別想那麼多了。
碧喜將碗端在手中,先舀一湯匙湯,自習吹涼了,才放入花椒口中。
“咕嘟。”
花椒沒來得及嘗味便咽了下去,瞬間喚醒口中的所有味蕾。
花椒終於體會到恨不得將舌頭一道咽下去所描述的是什麼樣的感覺。
張開嘴,花椒日同嗷嗷待鋪的雛鳥,等着投喂。
一連喝下七八口湯,那種恨不得將舌頭一道吞下去的急迫感總算得以舒緩,花椒也不再那麼的急切。
很懂顏色的碧喜便挑起面,用銀筷捲成小團,再放入花椒口中。
糯香的面味隨着咀嚼在口中四散開來,大約嚼了十多下,花椒才咽下。
而後,碧喜挑了一片菜葉子。
青菜的獨屬草木的芬芳在雞湯的浸泡下,更顯獨特。
花椒吃得忍不住眯起眼。
就這樣,花椒吃,碧喜喂,約莫半刻鐘,一晚雞湯麵便吃個精光,連一口湯都沒剩。
要不是不能舔,花椒覺得,她一定可以將這碗吃得跟洗過一般乾淨。
好像有些過分了!
有面有湯,吃飽喝足,花椒心滿意足。半眯着眼,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
餘光不經意掃過盤中還沒碰的雞翅雞爪以及有明顯香味的佐料,滿足的心一下跌落了幾個層次。
可惜這些吃不了了。
她躺着不能動,而那些東西都是肉少骨頭多得啃的,如此還怎麼吃?
最重要,吃它們,那吃的是一種感覺,肆意的感覺。這會她動彈不得,跟個全癱子似的,還有啥意思?
別過臉,花椒語氣悶悶,“將,那,拿走!”
粗嘎的嗓音有些難聽,說話還有些費力。
“嗯?”碧喜先還沒聽懂意思。
“二姐姐,你不吃了嗎?剛你說要吃這翅膀爪子的啊?”白胖墩倒要聰明些。
花椒哆嗦哆嗦嘴,“……”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剛才不沒想到自己啃不了么!
沒回答白胖墩的話,花椒轉過來臉,抬起眼皮冷冷瞪了一眼他。
白胖墩一縮脖子,擺起小爺的架子,“沒聽到二姐姐說的,還不趕緊地撤了?”
碧喜,“……”架子擺的真大。
但能怎麼辦,人家是主子啊!
碧喜應聲將東西收拾一道拿出去,花椒躺着,偏過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想着裏頭的翅膀爪子就這麼離自己遠去,心更塞了。
何時她才能放肆地把它們啃入肚子裏!
這種情緒並未持續多久便被打斷,卻是丫鬟傳說,夫人,大姑娘,還有荷姨娘,三姑娘都來了。
花椒:“……”也是,她都醒了,府里的主子自然得來看望看望。
沒多久,便見趙氏與文雲婧走在前,貼身丫頭跟在後,先走進來。後頭,跟着荷姨娘與文雲曦她們。
人一進門,那自然是一番見禮,弄得屋內猶如集市。
“二姑娘醒了?”消停后,趙氏坐到床邊,手拉着文啟行,溫和出聲,“可覺得好些?頭疼不疼?已經去請了太醫,一會就能到。”
花椒扯扯嘴角,“多謝,夫人關心。”
趙氏溫和笑着點點頭,目光在花椒身上幾個流轉,後偏挪去一旁。沒法,實在是看着花椒那模樣,尤其是那種帶有動作的臉,她怕她會忍不住笑起來。
本來多嬌美的面容,可如今黑漆漆不說,還明顯僵硬,一扯嘴角,甚至能瞧着臉上的皮皺起來在顫兒,實在是,不好入眼。
也不知今後日子長了能不能養好,要是留了疤,那可就……
不過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大恩,再求其他的,可就顯得過分了。
當真也是可憐……
趙氏心下一串思緒翻滾,面上不顯半分,安慰道,“既然能醒來,那其他的都不是大事。你好生養着,不用憂心。”
花椒想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脖子並不聽她使喚,愣沒有反應。
花椒,“……知,道了,夫人。”
“母親說的對,二姐姐只管休養。咱國公府,有太醫把着,定會將你的傷治好,讓你的容貌回復從前。”接過話口的是文雲曦。
臉上掛着和善的笑,眼中卻閃着譏諷幸災樂禍的光。
只是文雲曦站得稍遠,而花椒偏臉的動作幅度還不大,因此無法看見。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花椒聽不出她語氣中里幸災樂禍。
“這話,不用三妹說,我也知道。”花椒懶懶道。
文雲曦撇撇嘴,“妹妹不是擔心二姐姐么,不管二姐姐知不知道的,該說的,妹妹還是要說的不是?”
“那,多謝你了。”花椒勾勾嘴角,道。
而後,勾嘴角的動作讓花椒突然有種感覺,她這會,貌似你先前剛醒時,要好不少了。
面部不再那般僵硬,嗓子也沒有那麼疼了,連說話,也好多了。
花椒突然想起自己的異能,以及因異能而導致的身體異況,即身體的自身修復能力極強。
那是不是……
花椒恨不得立馬運轉異能,打坐內視一番。
然而,還有這一群人呢。花椒輕呼口氣,壓下那股子衝動。
醒都醒了,不着急這一時半會的。
“聽武哥兒說,當時情況極兇險,是你先將他倆推出去,救了他們,這才導致你自己卻……”
趙氏又道,“這事,我感念你,行哥兒欠你一命。日後,有何要求,只管與我提,但凡能做到的,我絕不推辭。”
趙氏的話讓花椒一愣,看了一眼她。
瞧她模樣,倒像是認真的?
花椒略沉息,后道,“夫人不必如此,不過是順手罷了。”
她可沒想着從趙氏手裏撈什麼好處。
“呵呵,瞧姐姐客氣的。二姑娘與行哥兒武哥兒那是親姐弟,一家人,說什麼欠命不欠命的,那可生份了。”荷姨娘嬌脆的聲音響起。
“況且二姑娘如今不是醒來了?有句老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瞧着二姑娘定要不了幾日,便又能活蹦亂跳的了。”
荷姨娘順溜溜的一番話蹦出口,將趙氏感謝是話頭帶過。
對趙氏那番道謝表示,荷姨娘是真真的不爽。
將她兒子提出來,一本正經地說謝意,什麼又欠一命了。這當著她的面,不磕磣她么?
顯得趙氏她懂感恩,是好人,然後她荷姨娘卻是個不知感恩的白眼兒狼?
話說回來,就她與花椒之間的這些,她可從沒想過因這事,便饒過花椒。
今兒遭雷劈還命硬地活下來,她無話可說,但是,她不相信以後還能一直這麼命硬,這麼好運。
荷姨娘輕眯了眼,眸中暗閃過一絲陰霾。
“話是那麼說,但我身為行哥兒的親娘,那還是得要知禮感恩,不然同不通事的畜生有何區別?”趙氏淡淡出聲。
所以,不道謝不感恩的荷姨娘,那就是個畜生。
荷姨娘面上微有些扭曲,暗咬牙:好你個趙氏!
花椒躺床上,聽着兩人間你來我往的話語,扯扯嘴角,沒搭理,樂得聽個樂子。
“姐姐賢惠知禮,果真是京都貴女的典範,相較下,妹妹卻是淺薄了。”略片息,荷姨娘展開笑,輕道,“姐姐不愧是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
四字,荷姨娘吐字清晰,稍帶重音。卻可聽得其中暗含諷意。
國公夫人,除了有這個頭銜,這個地位,其他的,卻無半點。
花椒輕挑挑眉,果然這荷姨娘,不是個省油的燈。
屋內有片息的沉默,顯得有些尷尬。
“母親說的是,二姐姐,我也欠你一命,日後,等我長大了,一定報答你。”白胖墩稚嫩的聲音在沉靜的屋中突然想起,讓人一驚。
不僅是驚嚇,更多是驚訝。
趙氏瞥一眼荷姨娘,嘴角揚起笑,讚賞地看一眼白胖墩,“武哥兒長大了,真懂事。”
相較於趙氏的舒心,荷姨娘卻氣死了。自己的兒子給自己拆台,又氣又尷尬。
真是一點不懂事!
荷姨娘手下捏緊絹帕,狠狠剜一眼白胖墩。
正說著話,又有人進屋。聽着匆忙的腳步,倒有些熟悉。
花椒側偏過臉。
“二姑娘,你醒了!”是阿谷的聲音。
那怪步子聲熟悉。
“是阿谷啊!”花椒勾起嘴角,道,“你走進些,我脖子不大能動,都看不着你。”
聽花椒的話,阿谷走進幾步,看得更清楚。
與印象中的模樣,完全重合不到一起。但那雙眼,卻依舊熟悉。
瞧着這樣的花椒,阿谷激動又悲傷,鼻頭泛酸,有些哽咽,不由又紅了眼眶。
“幾日不見,阿谷哥哥,你怎,成了個邋遢,的大叔模樣?真是,辣眼睛!”花椒獃著粗嘎的嗓音,說笑道,“喲,這,么大,還哭鼻,子,可笑死人!連白胖墩,都比不上。”
瞧着花椒還有力氣說笑,阿谷心下好笑又好氣,臉上展開笑意,卻道,“白胖墩是誰?”
旁觀的一眾,“……”谷護衛這重點抓得可真有意思。
“又白,又胖,又矮,跟小石墩,似的。”花椒的解釋。
一眾,“……”不懂什麼意思。
“好了,瞧二姑娘的精神,這是沒大事了。不過老夫還是得把個脈看看。”一道蒼老的聲音說道。
這時,太醫才算被眾人注意到。
趙氏讓開位子,急請老太醫上坐。
花椒瞅着面白眉白須白髮白的老頭,扯扯嘴角露出個笑。
不管人是不是能看到,她該有的禮數還得有。
老太醫眯着眼,捻着須,時不時皺眉。從花椒左手換到右手,又翻了眼皮,看了舌苔。
“二姑娘感覺如何?”老太醫問道。
“還行。”花椒回答,“就是,身上動不了。有些,使不上力,氣不足。”
“可有頭暈?看東西,可眼花?疼不疼?”
花椒左右偏偏腦袋,以此做搖頭,“沒有,挺好的。就,剛醒來,又渴又餓,喝了些水,吃了,雞湯麵。”
老太醫似不可相信似的看一眼花椒,沉吟半晌,“二姑娘脈搏較之昨日,有力許多。體內臟腑病並無大礙,在恢復之中……且,恢復的很快。”
老太醫還有句說沒說,較常人要快很多。
剛被劈了,他也來把過脈,那等上許久,才輕顫一下的脈數,他是認定她活不過半日的,不過是吊了一口氣沒咽下罷了。
灌藥,抹葯,包紮,那不過是做給人看,安安人心的。
畢竟是文國公府的二姑娘,且翊王也逼着。
可沒想到,人不僅活過了半日,且那吊著的一口氣竟然長了起來,並且還逐漸地平穩。
一日又一日,可見地好轉,除了不復蘇醒,一切都在恢復。
而且,那種恢復的速度,着實非比尋常,他行醫幾十載,真的從未見過。
不光是他,同僚們亦是如此。
沒想到,今兒不過第五日,竟然蘇醒了。而且一醒來,能吃能喝,不暈不花,除了不能動,哪還有半點病人的模樣?
真是,奇迹啊!
老太醫看着花椒的眼神,冒閃着金光。
這目光,讓花椒覺得有些瘮。
“老大爺,能不這麼,看我么?看得我,瘮的慌。”花椒說道。
老太醫,“……”小丫頭的嘴,真厲害。
抖抖鬍子,老太醫道,“藥方不改,再吃幾日,明日老夫再來。”
“二姑娘如今還使不得力,因此曲腿,彎手,翻身還和之前一樣。二姑娘手指腳趾若能動彈,便要多多動動才好。”
“……如今剛在恢復,還得多注意休息才好。”老太醫囑咐道。
大約因着老太醫這話,一眾隨之一起離開。
走前,白胖墩湊到花椒面前,“二姐姐,明兒我再過來看你,給你帶好吃的。”
荷姨娘在旁咬着牙聽着,恨不得上去將那小子拎走。
狠剜了眼花椒,小賤人,又給武哥兒灌了什麼迷魂湯!
“二姑娘,你好好養着,我先走了。”阿谷亦告別道,“……聽說,主子快回來了。”
“當真?”
“自然不騙你。”阿谷說道。
走至門口的趙氏幾人正聽得阿谷那話,心下說不出的各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