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策之下者也,惟事以美人.上
深秋十月,一陣秋雨過後天氣轉涼,花園內紅稀綠瘦,一片肅殺景象,荷塘殘荷凋零,剩下空空乾枯的褐色蓮房和滿池子枯葉,雨灑塘池激起圓圓的水波,越下越大,帶着擊打上來的白霧泛起陣陣漣漪。
才出了屋,頓感寒意逼人,錦卉將衣裳攏了攏,由丫鬟撐着油紙傘,端着一碗燕窩粥過去,笑吟吟地說:“最近見你愈發憔悴,怎麼,還在想那凌奕?”
南絮坐在亭子內的長椅上,一襲精緻的粉色衣裳,昂貴的衣料層層疊疊卻不見累贅之感,反而襯托着絕美的容顏。一小截玉肩露了出來,肌膚勝雪,玉般泛着淡淡暈光,如瀑的長發僅一根玉簪優雅綰於腦後,她慵懶地倚在長廊邊沿上,愣愣望着眼前的雨景,心中陣陣悲涼,輕聲說:“我很想他,每晚都能在夢中與他相見,夢裏的他很溫柔。”
“你這根本不是想他,而是想男人了。”錦卉笑着,將燕窩粥放在她手中,“吃點燕窩,你得保持美貌,姐姐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忙。”
她終於提出要求了,南絮打起精神,拿銀勺盛起燕窩粥慢慢吃着,等着聽她接下來要交代的事。
“慎王很看好你,他的目標是魏賢,需要色誘,不過此事萬分兇險。”錦卉一臉輕鬆,伸手幫她將衣裳拉好。
白皙的臉頰,神色無盡寂廖與落寞,南絮將燕窩粥放至一邊,悵然低聲道:“凌奕說過不許我找男人,我是他的。”
“他在夢裏霸佔你就好,”錦卉說著,臉上的表情認真了些,“當然,慎王給我的回報很豐厚,事成之後,我們能得到的不僅僅只是銀子。”
南絮定了定神,這才想起那個不久前見過一面的慎王,無奈地說:“他居然會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來辦,着實令人詫異。”
“他自然有不方便出手的道理,”錦卉伸手摸了摸她白皙細膩的小手,“南絮,你的美貌傾國傾城,是男人都會心動,魏賢好美色,一定會上鉤。”
突然想到上次的見面,南絮眉梢微蹙,表情認真地說:“你是故意的,你的辦事方式我真的不喜歡。”
“故意又怎樣?如果我有你這般美貌,還用得着求你嗎?”錦卉輕笑着,又說,“沒人要你對魏賢那老傢伙獻身,對於你我,殺他應該沒有多少難度,如何全身而退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魏賢畢竟是朝廷重臣,你就不怕事成之後,慎王過河拆橋?”
“當然不怕,我和他的合作已經不是一次了,只需要付銀子就能擁有我這樣好用的外援,他正求之不得。”
邊城要塞,寒都。
入夜,街上燈火輝煌,一群姑娘站在門口的大紅燈籠下,熱情迎接進門的客人。聽說來了位新人,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故而今日的藏嬌院異常熱鬧,內廳人聲鼎沸,歌舞昇平,香煙裊裊,成群結伴的鶯鶯燕燕們,細看個個柳眉媚眼,眼底藏春,身姿玲瓏,勾心勾魄。
南絮因為皮膚過於白皙的原因,柔軟的發偏茶色,上半部分簡潔挽了個優雅大方的髮髻,點綴着一隻黃金鑲綠寶石步搖,微微一動,長長的步搖輕輕搖曳着,下半部分隨意披散在肩頭和背後,黛眉輕染,額間印着玫紅色的四瓣花鈿,眼角下方小小的黑痣,愈發顯得清純中帶着幾分俏皮,長長的睫毛,盈盈美目明亮灼人,雙頰掃着淡淡的胭脂,更添一絲嫵媚動人,自然粉紅的唇令人無限遐想,她一襲素色裙裝,映襯着白皙透亮的膚色,愈發美得令人分不開眼睛。
錦卉一身侍女打扮,將雙手放在她肩頭兩側,透過銅鏡看着美得極致的她,微微一笑說:“女子長得美,也得活得美才好,往後你要學會多想。”
“我現在只希望事情能順利結束。”南絮有些緊張,沒有心情去細想她話語間的意思。
“有時候我覺得你真虛偽,外表柔弱內心卻藏着一個魔鬼,你自己不這樣認為嗎?”錦卉表現得很輕鬆。
知道她說的是凌奕的事,南絮苦苦一笑道:“我最近想了很多,現在才知道他對我是真心的,而我卻真真做了那恩將仇報的狼。”
“真心?算了吧!你對他了解有多少?”錦卉微微一笑,語調已無方才尖酸刻薄,“這個世道很現實,每個人都在為各自的目的,不惜一切代價努力,心甘情願死心塌地的付出,南絮,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南絮仔細想了想,輕聲說:“我想嫁給凌奕,每日為他做飯,和他生很多孩子。”
“想點別的事罷,你的頭腦什麼時候可以清醒?”錦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他已經死了,是你親手殺了他!”
“他沒死我能感覺得到,他會來找我。”
“你真是無藥可救,他若沒死會放過你嗎?”錦卉一臉嚴肅,低頭仔細檢查她的衣着和妝容,“你應該祈求他死得足夠徹底,否則,他回來的日子就是你下地獄的時候!”
想起那個倒在血泊中身體冰涼的人,南絮鼻子一痛,胸膛內仿若藏着一隻兇殘無比的貓,狠撓着五臟六腑,痛楚不堪,深吸一口氣稍作緩解,倔強地說:“我希望他沒有死,他會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親。”
“呵呵,你天真得不可理喻,你做了傷害他的事情,即使他沒死,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看着一臉固執的她,錦卉着實無奈,連連搖頭,“南絮,說真的,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單純,因為羊是不可能做到在野獸橫行的森林裏存活,直覺告訴我,你沒有外表這麼簡單!”
南絮當然明白她話語中的意思,瞬間又想起了東海上的那座小島,心中悲不自勝,沒有辯解或者否認,怔怔望着銅鏡中的自己,顯得失魂落魄,語氣黯然:“若我長得不夠美,凌奕會看上我嗎?”
“當然不會!你得感謝你母親將你生了這副美貌。”錦卉冷冷一笑。
凌奕,我今天很美,美得可以做你的新娘,你看到了嗎?眼底一熱,目中霧氣凝結,南絮強忍着淚水,拿起梳妝枱上的胭脂。燭化如絳珠紅淚,緩緩累垂凝結,兩簇明亮的光印在她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若流光溢彩,帶着幾分凄楚的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