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古道
夕陽下，一道道馬蹄印的氣凌霄霄，伴隨風雪，由遠而近，再次由近而遠，無數血魂清嘯，似有山鬼大笑，趕馬人高聲大唱，歌聲醇厚，猶如十萬大山，人與鬼怪，在山間竟然相安無事。
林間掠過低飛的倦鳥，才知日暮悠陽斜照，遠處裊裊炊煙，騰騰爐灶，馬幫席地休息一夜，又是縈系了多少魂牽與夢繞？再一次回望遠眺，那歲月沉積的風貌，在家盼首的妻兒，內心唯有暗自祈禱。
兒子看着山間古道，有許期待，堪望成長，像阿爸一樣，趕馬送貨，與那山中神仙相見如歡。
古道輾轉千年，依舊璀璨閃耀！
李平安瞧見遠方古道上有炊煙裊裊升起，便知那兒有人。
曾聽爺爺講過，走江湖的，不走茶馬古道，那就不是走江湖。
稀里糊塗來到茶馬古道，怎麼說也要上去走一遭。
李平安走下高山，卻被小狐狸攔路。
吱吱叫個不聽，只可以李平安不懂妖語，看着小狐狸氣憤的樣子，覺得好笑，他蹲下身子，對着小狐狸說道：“你想表達什麼？”
小狐狸歪着頭想了想，她也是聽不懂人語，人妖殊途，溝通困難，以她公主脾氣，要是那些個小妖敢如此冒犯她，定要給它們個好看。
只是這橫斷山脈十萬大山裡，妖不可傷人，這是千魅姐姐下的命令，諸妖遵守，就是她也得遵守啊。
茶馬古道，橫穿橫斷山脈十萬大山，西極佛界，往來是商民，夾雜古佛老僧，甚至道人儒士。
古道悠悠，自有真意。
商民平凡，一步一步踏完古道，身強體壯，要是神慧開光，得見真意，可以一息超凡入聖。
李平安趁着小狐狸唉聲嘆氣無精打采時候，出手逮住小狐狸，不顧小狐狸劇烈反抗，拿在手裏把玩。
李平安嘀咕說道：“聽說，狐狸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放臭屁。”李平安揉虐小狐狸，入手細膩，毛髮柔和，吱吱叫聲是不滿的嘀叫。
忽然李平安如遭雷擊，一股可怕的神識籠罩他，宛若天意，壓得四周無聲，山雪寂靜，冬風無聲，時間在此刻是禁止的。
小狐狸吱吱大叫，一個扭身掙脫李平安惡魔的手，跑得遠遠的，雙手叉腰，人性化的吱吱怒叫。
禁錮逝去，李平安冷汗直流，這他娘的江湖，怎麼到處都是些老妖怪。怪不得爺爺捨不得他下山，這江湖啊，真是危險。
李平安對着小狐狸擺擺手，當做告別，朝着山那邊的古道走去。
山雪封路，他有一劍，可開路。
紅衣女鬼很是安靜，蜷縮在李平安身體裏，棲息在手太陰肺經中，宛若陷入沉睡，被縷縷金光包圍，金光之中隱有一抹黑色。
鬼吞佛，遙遙不可期。
李平安想到那山僧最後的反常，也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敵人了，竟然讓那個山僧如此驚慌失措，不得不在他身上走一步棋。
甚是煩惱啊！
李平安一路走着也就想了一路，他下山也有了三月之久，時間悄然在手間流逝，可他還沒有走到蒙頂山，就連靈茗之種都毫無消息。
也不知道顧三生那傢伙回到峨眉了沒，要是一路平安，也該到了吧，李平安知道要是一路走尋大道，會是平安無事，不會遇到危險，可顧三生就是喜歡走些山野小路，抄個近道，那些個小路陰氣重，最容易滋生小鬼。
李平安苦惱無用，只能在心中為顧三生祈禱一翻。
古道熱腸，馬幫大大小小堪稱無數，大的來說就是馬幫，細細說來也有準確名字，就以李平安看見炊煙裊裊升起的那幫趕馬人姓農，算個小家族了，是農鎮山人，依山傍水，種着百畝冬茶，一年四季只在冬季發芽，新芽飽滿，宛若綠寶石，茶香四溢，瀰漫天地間，靈氣氤氳，價值千金。
農式一族靠着千畝冬茶，遊走於俗世與江湖之間，在俗世之中也算得上是個貴族了，可此等好茶，早就遭受一些江湖人士的貪婪盯上，要不是那維護正義的正一道行俠仗義，維護秩序，這才讓他農鎮得以幸免於難，可那些個鼠輩賊心不死，盯得緊了，只要一有機會，偷盜冬茶半路殺人越貨更是手到擒來。
農氏一族先輩有幸開鑿茶馬古道，所謂得道者多助，多勞多得，古道開鑿成功后，先輩得見真佛，又見神仙，得到神佛賞賜各種寶物，萌陰後代百世。
農氏得到一尊神仙賞賜，是塊檀木令牌，刻有“赦”字，先輩目睹神仙真容，返回家鄉便請畫師畫下神仙真容，雖說差異有別，可也有那麼几絲相似，後輩子孫靠着先輩祖緣發家致富，靠着仙牌行走茶馬古道，歷經橫斷山脈十萬大山，一路平平安安，一來二去，生意越做越大，到如今農鎮族人組成馬幫，取名行農，寓意行走的農家子弟。
歷經百年發展，行農不僅走出茶馬古道，更是布及西蜀古地，生意越做越大，更是馬幫團伙中馬頭老大之一。
農大算得上是個武夫，跟隨老爺子走南闖北，曾出了西蜀，到過那煙雨江南走上一遭，看見過許多御劍飛行的劍客，那些人在他們這地方就叫神仙了，可在煙雨江南那地方別說神仙了，叫個宗師也夠勉強的。
農大也曾年少，曾意氣風發，在煙雨江南里打滾五六年，跟隨個劍之宗師練了幾年劍，後來遇上個姑娘，可惜啊，那姑娘有了心儀的男子，他初生不怕牛犢，硬是找上那姑娘告白一番，那些個葷話現在想來，他也覺得肉體發麻，當初怎麼就犯了葷，盡說些葷話，做些混事。姑娘心儀的男子可是劍道家族，勢力背景可怕啊，農大就這樣惹了禍，幸好那曾叩首跪拜的師傅還算有點良心，在煙雨江南里也算得上名號，厚着臉皮幫他說了些情，他這才有幸活命。
後來啊，農大回到了家鄉，接起了阿爸的行當，當起了趕馬人，也娶了個鄉下女子，妻子比不了鶯鶯燕燕的細皮嫩肉，容貌比不了那些個美人胚子，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任勞任怨跟着他過一輩子，足夠了。
行農人多，路子也廣，農大最喜歡的就是走茶馬古道，這是老祖宗一直走的路，而且此路遙遙，有着許多趣事，山怪奇多，妖精如梭，偶然間，還會有些妖怪與你討些茶水烈酒喝喝，作為報答那些個妖怪的收藏，如奇石寶玉或者一些珍貴藥材，此中趣事，經歷過才會懂得。
李平安爬上山道，幾經循環，便在山崖處瞧見生火過夜馬幫。
李平安走上前去，抱拳說道：“小子李平安，遊走茶馬古道，如今夕陽西下，黑夜將至，所以想要借貴幫寶地一用，烤些暖火，黎明一到，便會離去。”
此次行農運送首批冬茶，足有千斤，需得時刻小心，防止那些山野強盜，所以有百人護送，都是身強體壯，配備利劍。
行走江湖，要時刻小心。
農大是馬頭人，大方邀請李平安，笑道：“山野之地，本就是大家所有，如今凜冬時刻，許多馬幫人都不在走馬了，只有我行農馬幫討些生計，這才頂着風雪，走馬嶺哎。”話完，農大摘下腰間的酒壺，遞給李平安。
李平安擺擺手，拒絕說道：“家裏老爺子喜歡喝酒，每次都是我去買酒，可要說喝酒這事啊，還沒沾過呢，所以只能毀了老哥的心意了。”
農大哈哈大笑道：“我姓農名大，也年長你幾歲，你就叫我大哥了。喝酒這事得看心情，少年不知愁知味，就不要飲酒，要是知了，酒啊，是個好東西呢。”
李平安垂首一笑，他第一次偷酒喝，沒被爺爺抓到，而是那個辮着馬尾辮的丫頭神出鬼沒的從他背後狠狠一拍，抓個現行。就是那一拍，把李平安嚇得肝膽都出來了，烈酒入喉，嗆得心肺都疼，眼淚嘩啦啦的流，那種撕心裂肺的疼，李平安可不想在經歷。
荒野山道，不知怎的，李平安有點想念那一直跟他作對的丫頭了。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
顧三生離開虎頭山，直奔大道，行至半路，就遭大雨傾盆，百里地不同天，顧三生唉聲嘆氣，幸好在山頭處還有間破廟，荒廢已久，神像都墜落在地，斷裂成三半，蜘蛛網蔓布，一副破敗景色。
顧三生跑進破廟，還好破廟雖破，可還能遮風擋雨。
這雨說下就下，雖說到了寒冬季節，天氣寒冷，零零散散下了幾場雪后，老天爺還是下起了冬雨，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也就剎那間天地一片漆黑，暴雨將至。
這場大雨想必要下很久，要得耽擱許多時間了，真是晦氣，顧三生嘀咕個不停，他是閑不下來的主，拆了破廟裏的壞柱子，沒那手一揮火苗就來的本事，顧三生只好學習古人鑽木取火。
鑽到手心都麻疼了，才見一點火星，顧三生掩面長嘆，生活不易生活不易啊！沒火恐怕得凍死在這凄冷的夜裏。為了活下去，顧三生更加的賣命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火苗越鑽越多，直到火源雄厚，一吹就燃，大火熊熊燃燒。
顧三生開心的笑了，烤着溫暖的火，管他門外是風吹雨打，還是電閃雷鳴，反正不關他的事，費力把斷裂佛像移到門口，擋住那破敗的門，也能擋住些寒風。
忽然聽聞腳步聲，顧三生靠在門邊斜視那從雨中跑來的中年人，想必也是出門在外遭遇風雨的人，顧三生也不好把人拒絕在外，何況那倆人跑到門前，抱拳說道：“小哥，哥倆個是百裡外溪家村的村民，我叫楊吉，這是楊山，哥倆個去那縣城裏賣些藥材，這不回來晚了，遭逢大雨，夜路難行，哥倆知道這方圓幾里也就這破廟能夠遮風擋雨了，沒想到小兄弟先行到來，這雨太大了，只能打擾小兄弟了。”
顧三生看着倆人，只見倆人都有個鼓鼓包袱，穩穩抱在懷裏，其中該是重要物品，顧三生懶得去想，豪情說道：“兩位哥快快進來，此夜漫長，小弟也想有個說話的伴。”
破廟多了倆人，也就熱鬧了起來，不一會兒，又來倆人，這次來的，是一對母女，顯然淋到雨了，衣服浸濕，在雨夜裏看見火光，這才尋來。
楊家兄弟眼睛一亮，那婦人身段上佳，胸前鼓鼓宛若山川，衣服濕了貼着妙美身軀，波瀾起伏引人注目啊。
他哥倆可不是去城裏賣藥材的，他哥倆知道中陽縣裏崔家完蛋了，倆哥們就尋思着去城裏渾水摸魚，運氣不錯，偷偷摸摸竟然摸到了崔府暗室，那些個黃金閃閃發光，極其耀眼。暗室打開，自然引起他人注意，也就一會兒時間，人們都知道了暗室，楊家兄弟還是有點小聰明，打開暗室，就迅速裝了數十斤黃金，趁亂逃跑，躲在角落裏，忐忑一天了，直到傍晚，崔府被分割乾淨，各方勢力減去，他哥倆才抱着黃金偷偷摸出中陽縣，不曾想到形至一半，遭逢大雨，幸虧他們對方圓百里極其熟悉，知道矮山頭上有個破廟可以躲雨。
又多了一對母女，顧三生看着楊氏兄弟暗吞口水，偷偷一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顧三生笑道：“雨夜寒冷，穿着濕衣服容易生病，你們且靠近火邊，好好把衣服烘乾，省得遭罪。”顧三生把位置讓個那對母女，擠到楊家兄弟身邊，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抱着神符劍，抱神守一，倒是懷中的神符劍有點發燙。
婦女感激說道：“謝謝公子。”
倒是小女孩有點怕生，緊緊依靠着婦女，眼神咕嚕轉動，最後把視線落在顧三生身上。
顧三生感知到小女孩的目光，對視一眼，小姑娘慌亂低頭，惹得顧三生輕輕一笑。
小女孩躲到婦女身後，婦女歉意說道：“娃兒怕生，膽子有些小。”
楊吉哈哈笑道：“沒事沒事，小孩子嘛。”
婦女對着楊家兄弟微微一笑。
看得楊家兄弟一陣痴迷，倆兄弟還沒婆娘，每年莊稼收成時候，口袋裏有些錢財，就會到中陽縣裏的青樓中吃吃葷，當回大爺。
這有多天沒碰女的，心裏怪痒痒的，婦女這一笑，勾起他們憋了好久的慾火，難受極了。
顧三生懷中神符瞬間發燙，顧三生一陣吃痛，鬆開神符，神符墜落在地，顧三生歉意一笑，彎腰去撿神符，忽然見到婦女倆身後沒有影子。
顧三生瞬間想到了鬼魅，冷汗瞬流，他咬着牙，撿起神符，不動聲色做了起來，視線落在楊家兄弟背後，焰火熊熊，照耀倆人影子，反觀母女倆人，背後一片空白。
真的遇鬼了！
顧三生毛骨悚然，雨夜陰氣濕重，適合野鬼遊盪，看母女模樣，修為不低啊！
怎麼這麼倒霉，顧三生欲哭無淚，忽見婦女對着他嫣然一笑，顧三生不動聲色笑臉相隨。
破廟中各懷心思，一縷縷陰氣從小女孩身上散發，替代空氣，供三人呼吸。
楊家兄弟漸漸迷失，心魂沉迷，顧三生不受影響，一切陰氣都被神符隔絕。
顧三生抱着神符，忐忑不安，第一次遇鬼，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啊。
楊氏兄弟打着哈欠，楊吉嘀咕了句：“怎麼這麼困！”，楊山哈欠連天，實在熬奈不住睡意，說道：“你們慢慢做，我去睡會。”話完，就在火邊倒地就睡。
楊吉看兄弟睡去，也熬耐不住睡意，跟顧三生說道：“我也睡會。”
顧三生眼皮一跳，可沒能想到女鬼暗中做了手段。只能聚精會神，嚴防着母女倆。
時間緩緩過去，楊家兄弟都倒在地上酣然大睡，顧三生暗自心驚，這哥倆還有心情大睡，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顧三生越來越有精神，直到半夜三更，婦女直愣愣的盯着顧三生，她實在想不通，這少年怎麼還不睡去。
顧三生被嚇了一跳，糾結說道：“這位姐姐，你要是困了，就早些休息吧。”
婦女一愣，小女孩咧嘴一笑，走上前來，不在掩藏，撲在睡去的楊家兄弟身上，就要吞食男子精氣。
婦女也動手了，直撲顧三生。
顧三生怒吼一聲，手持神符一挑，婦女大叫，平常兵器無法傷害鬼魅，就算一些法器，最簡單的桃木劍倒是可以驅鬼，可婦女與小女孩乃是母子鬼，一棺葬兩屍，小孩葬在母體之中，置於**，覆蓋成墓，日積月累，母子鬼出，可吞人生魂。
養鬼術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作劍靈，豢養的鬼靈可與劍融合，雖說此等異術千有一成，可一旦成功那就收穫巨大。
神符竟然刺傷母鬼，婦女凄厲一叫，身形暗淡，小女孩抬起頭，怒吼一聲，手腳用力，一躍而起，跳向顧三生。
鬼物此種找死行為，顧三生毫不留情，神符猛然刺出，穿透小女孩身軀，吱吱燒焦聲響起，小女孩凄厲慘叫。
神符克制鬼物，顧三生忽然覺得不害怕了。
他有一劍，可屠鬼。
婦女身體裂開，陰氣濃烈，直奔顧三生，顧三生抽出劍，迅速防身。
母鬼不敢觸碰神符，便對顧三生無可奈何，只好怒吼退去，一把抓住小女孩，穿牆而過，消失在雨夜之中
顧三生如釋重負，一夜不敢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