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再審
姚琳仍然低着腦袋，齊耳的短髮散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她似乎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也沒有理會。
“你的父母明天就能到局裏。”趙乾明坐下后說：“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調查，早一點結案對誰都好。”
姚琳渾身抖動了一下，手不安的握在一起，她抬起頭，眼神里有些驚喜和意外，“他們願意要來了嗎？”
“對，你兒子也會被重新安置。”
“謝謝。”姚琳眼角滑下晶瑩的眼淚，她慌忙的擦去眼淚，露出驚喜的笑容，臉上既有期待又有害怕期待落空，表情有些奇怪，“他們能來就好，我想見見他們，可以嗎？我想見見他們，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們？”
“配合我們，這件事情我們會儘力安排。”
姚琳微笑着點頭，“好啊。”她的笑容裏帶着淚，像極秋季的清晨。
“為什麼會提前告訴柏莉香要她幫你接古啟放學？”
“因為我有一個同學聚會，我想去參加。”
“什麼樣的同學聚會？”
“大學同學，首聚。”
“這件事情古義知道嗎？”
“他知道。我告訴過他。”
“他允許你去嗎？”
“我們之間還沒到這樣的地步。我想去哪裏是我的自由。”姚琳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他確實也有些不開心為了這個事情。”
“這才是他不去上班選擇在家裏喝悶酒的根本原因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吧。”
“古義經常對你動手嗎？”
姚琳沒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突然拉直了，盯着桌面，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場景又一次出現她的眼前，就連曾經的快樂也讓她感覺到痛苦不堪，“自從生下孩子，他就開始對我拳打腳踢，從扇耳光到踹肚子，一步一步的變本加厲的折磨我。”
“剛開始的時候為什麼不報警？”
“不知道，”姚琳輕輕的搖搖頭，就像秋天搖搖欲墜的葉子那樣充滿了孤獨與無助，“就是沒想過。”
“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我心裏都一清二楚，但是我多希望自己一無所知，就像一個愚昧無知的孩子一樣，只要一顆糖就可以什麼都忘記！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可以不去計較！”姚琳低聲的抽泣着，她捂着臉，洶湧的淚水從指間滑落，“但是我不能，那些痛苦和快樂都深深的扎進了我的心裏，它們在瘋狂的撕扯着，我很難過，我知道應該怎麼辦，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
“你應該多為古啟想想，他還小，不應該為你們做的事情擔下苦果，你們這樣對他有沒有想過他今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他心裏的創傷該怎麼彌補？那些事情會像影子一樣跟着他一輩子。”
談到古啟，姚琳就止住了哭泣，人也冷靜下來了，她用袖子擦去眼淚，抬起頭說：“我在彌補了。”
“你這根本就是在害他。”
姚琳只是看着趙乾明，微笑着，“警官，你還要問什麼？”
趙乾明知道姚琳已經不準備再談古啟了，她眼裏突然有了自信。
“古義是怎麼死的？”
姚琳收起笑容，“他想殺了我，出於自保，我錯手殺了他。”
“他為什麼想殺你？”
“那天他喝醉了，又開始打我，”姚琳的目光變得冷淡起來，她面無表情的敘述着，“拳打腳踢已經無法滿足他，所以他拿出了刀，尋找刺激。我手上的口子就是他特意划傷的。”
——————————————
古義發現姚琳沒有反應后，勃然大怒，起身從一旁的抽屜里拿出了刀，在她的手臂上劃了一個口子，血立即就冒了出來，形成了一條血痕。
姚琳疼得眼淚直流，她想掙扎，卻被古義鉗住了手，他舔着她的傷口，惡狠狠的說：“伺候好我，不然大家一起死！”
——————————
趙乾明問：“當初為什麼沒說清楚？”
“不知道。”
“接著說。”
———————
“求求你，放過我們～”
“啪！”古義給了姚琳一個響亮的耳光，破口大罵，“婊子！你在外面風流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今天？！現在知道求我了？！”罵完，他沒有心情再看着姚琳哭喪着臉，搖搖晃晃的下了床，拿着手裏的刀，“我要去殺了那個野雜種！！殺了他再回來弄死你！我要讓你親眼看着他死！”
“不要！”姚琳猛地從床上下來，她追到客廳，衝上去搶古義手裏的刀，古義一把將她推開，她狠狠的撞到了茶几上，杯子碎了一地。
姚琳暈頭轉向。
這時門被敲響了，咚咚咚、咚咚咚、
姚琳知道這是李東華來了，她的救星。
“救命！救命！”
“還敢叫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古義掐住姚琳的脖子，嘴唇貼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惡狠狠的說：“好，好，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死吧，”古義一手抓住姚琳的長發，把她往卧室里拖。“那就先殺了你吧。”
“救命～”
“我要看看你這種女人的心是什麼樣子的！”古義把姚琳甩到床上，然後一步一步，搖搖晃晃的朝她靠過去，刀對準了姚琳的胸口。
姚琳知道這是酒勁上來了。她想逃卻被古義一把抓住，古義用手抵住姚琳的脖子，刀再一次對準了她的胸口。
姚琳抓住了他的手，就在刀尖快抵到她胸口時，她怕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將刀推向了面目猙獰的古義。
“啊！”
姚琳用力一推，古義便撞到了梳妝鏡上，她感趕緊坐起來，驚魂未定的看着一臉痛苦的古義慢慢的倒下了。
—————————
“這就是全部事情。”姚琳收回悠長的目光，看向趙乾明。
“古義經常喝酒嗎？”
“對。所以家裏常備着酒。”
“你的力氣並不大，”
“那天他喝酒了。那個時候我整個腦子想到的都是我的兒子，如果我死了我兒子該怎麼辦？他那麼小，如果我死了，他就無依無靠了，所以我不能死。你信嗎？是我兒子給了我力量，給了我反抗的力量。”
“你平日裏和柏莉香關係怎麼樣？”
“我們關係很好，她就像我媽媽一樣，對我很好。”
“你和父母關係怎麼樣？”
“當初我父母很反對我和他的婚事，他們說的古義不適合我。但是我執意嫁給他。”姚琳悲傷起來，嘆了一口氣，“我和他結婚沒有得到我父母的許可。因為他，我和父母鬧翻了。”姚琳的眼神又變得憂傷起來，秀眉緊皺。“警官，你能幫帶一句話給我父母嗎？”
“你說。”
“請他們替我照顧好古啟。”
“古啟的父親是誰？”
姚琳一時愣住了，她的目光閃爍不定，眼眶立即就紅了，“他是我的兒子。”
“他的父親是誰？”
“他的父親？”姚琳低聲重複着，聲音飄渺，“他的父親？”她抬眼望着趙乾明，獃獃的搖頭，“不，不知道。我不知道。”說完就低下了頭。
趙乾明知道她不準備再說其它的了。
———————————————
“老大，你要的親子鑒定。”
趙乾明剛在辦公室里坐下，畢思宇就拿着古義和古啟的親子鑒定推門而入了。
“謝謝，辛苦了。”趙乾明接過後，微笑着對嘿嘿直笑的畢思宇說：“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好的，謝謝老大關心。你也是啊，今天沒有值班就早點回去。”
“嗯。”
“拜拜，老大”
“嗯，路上小心。”
—————————————
“這不是回家的路上路，”張宇寧看着窗外，這是一條對她而已陌生的路，“不是去家裏？見面地點改了嗎？”
今天顧華要帶張宇寧回家見父母。
“沒有，這就是回家的路。”
“你沒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嗎？”
“嗯，工作以後我就搬出來了，原來住的地方離警局太遠了，不方便。”
“哦。”張宇寧揉了揉臉，然後對顧華說：“好緊張～好焦慮～好害怕～”
顧華被她逗樂了，幸災樂禍的開起玩笑，“放心吧，我爸媽不是老虎，不吃人的。”
“哎呦，你不懂的，”
“這種心情就像看高考成績一樣，你又沒有經歷過高考，怎麼會懂嘛～”
顧華臉上劃過一絲得意，“我也是見過岳父岳母的人怎麼說也比你有經驗，你還不趕緊向我請教請教，還嫌棄我。”
張宇寧立刻表現出畢恭畢敬的樣子，“還請前輩賜教。”
顧華神氣的搖頭晃腦，“不說。”
“幼稚園的小朋友。”
“才不是，我已經從幼稚園畢業很多年了。”
顧華笑了，張宇寧也跟着笑了。
——————————————
張宇寧一路上都在想一會兒見到顧華的父母應該說些什麼，一直在認真的措辭。顧華把車停下了，她也渾然不知。
“我們到了，”顧華替她打開車門，伸出邀請的手。張宇寧仍然沉浸在措辭里，沒有搭理他。顧華笑了一下，彎腰將張宇寧抱了出來。
“幹嘛？”張宇寧在他懷裏一臉懵。
“到了，”顧華將她放穩后，把她摟進懷裏，“我們該進去了。”
“這裏？”張宇寧有些驚訝的望着不遠處的別墅。
顧華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調皮的說：“是，沒錯，這是我家了。走吧，”他摟着她的腰款款向著落在餘暉里的別墅走去。
“小先生，歡迎回家，”中年的女保姆打開門，第一眼看到顧華，沒有看到他身後張宇寧。當她看到時，臉上的微笑更加甜了，“歡迎你，張小姐。”
“您好。”
保姆將他們引進客廳，顧爸媽已經在等着了。
顧華：“爸媽，”
顧媽媽一頭齊肩的黑色捲髮安靜的披在肩頭，柔和的方形臉上溫柔的秀眉，含笑的棕色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她的眼角有些清晰可見的細紋，微笑着的嘴角微微上揚。穿着一條黑色的娃娃領的針織長裙，胸口佩戴着鑲鑽的天鵝形狀的胸針。手輕輕合在一起放在身體前。
顧爸爸則是高高瘦瘦的，看着很是硬朗，透着睿智眼神的眼睛被蓋在了金絲框眼鏡下，黑色坎袖毛衣搭着白色的襯衣使他儒雅氣質更加明顯了。
“伯父伯母好，我是張宇寧，”
顧媽媽走上去輕輕的抱了一下，用歡快的聲音說：“歡迎你，宇寧。”
顧爸爸跟着附和，“歡迎，”他的聲音有些厚重，就像秋天裏刮過碩果的風。
保姆：“先生，太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顧媽媽挽起張宇寧的手，“走吧，我們去吃飯。”
“好的，伯母。”
顧爸爸和顧華相視一笑，跟在她們身後向餐廳走去。
——————————————
車裏。
張宇寧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着顧華良久后，冷不丁的蹦出了一句話，“你爸媽不是普通的商人嗎？”
“對啊。確實挺普通的。”
“普通？剛才那樣算是普通的嗎？你明明就是傳說中的富二代嘛。現在我才知道你沒有參加高考真的一點都不讓人感到意外。”
“怎麼了？怪我了？”
張宇寧看着他，一時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拉着他的手，用搞怪的語氣，一本正經的說：“我是震驚。沒想到自己會嫁入豪門咯。豪門闊太太呀，想着就覺得很特別。”
“呵呵～”顧華被逗得嘿嘿直笑，他把張宇寧摟進懷裏，輕輕抱住她的腰，“顧太太，你好。”
張宇寧臉一紅，笑了。
“走啦，趕緊送我回去啦，一會兒晚了，你回來不安全。”
“我覺得還缺了一點什麼擔心？”顧華將她垂下的頭髮別到耳後，目不轉睛的看見她，“你覺得呢？”
張宇寧嗖一下摟住顧華的脖子，頭往前湊，將她柔軟的嘴唇貼到了顧華溫溫的唇上。
甜蜜從唇間流淌到了兩人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里。車裏溫暖空氣與車外冷冷的空氣柔在一起，化成了一陣溫柔的風，源源不斷的向著黑漆漆的天空飄着。
“晚安，”張宇寧關上車門后，沒有立即離開，站在了樓下。
“晚安。”顧華朝她揮揮手，發動汽車，收回依依不捨的目光，離開了。
張宇寧一直看着，直到車拐過了轉角，沒了影子，空氣也變涼了，她才收回目光，抬頭看了看滿天的星星，嘴角微微翹起，踏着歡快的步子進了電梯。
樓外的風是涼的，但是卻非常溫柔，就像秋天的水，溫柔的在高樓大廈間靜靜的流淌着。
靜夜。
此時燈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