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希夷閣的營生
雖然對鈞竹軒印象不深,但他還是記得,對方做的可是與家中同樣的營生。就算這個紀敏真的是當初鈞竹軒紀家的後人,可一個壓根沒在天津衛呆過的人,就這麼大大咧咧的,直接戳他們家斜對面開堂口,這是打算跟他們這老天津衛打擂台?
想到這裏,他是真不明白,這紀敏到底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整個一傻貝兒貝兒(天津話,傻子的意思)?
看著兒子的表情,徐文柏略為抬手,示意他安靜:“紀家確實有個孩子,而且年紀也對得上。”
有孩子?可是在他的記憶里,當初紀家並沒有孩子。紀家突然消失在了天津衛后,父親也不許家中任何一個人再提起。小時候不懂事,多問了幾句還吃了掛落。
顯然徐文柏心情不好,直接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鈞竹軒三天後開張,你替我走一趟。記着別失了禮數。不然,落了個盛氣凌人的評語,對你,對徐家都不好。”
雖然沒把紀敏放在眼裏,但既然父親已經吩咐了,徐希還是起身恭聲的應了下來。
出了裏間,他下了樓來,正好看到徐春手裏拿着四色禮盒打外面走了進來,匆忙的模樣差點撞到他,意識到不對才堪堪站住腳又往後退了半步:“少爺!”
“好好走,在店裏這都走得拌蒜子像什麼?”呵斥了徐春一句后,徐希才說道:“老爺心情不好,別去擾他了。”
顧不得擦頭上的汗,徐春湊過來低聲說道:“少爺,我今天聽到一些消息,急着要跟老爺說。”
徐希揚了揚下巴,指向了大門口斜對面:“是對面那家店吧?不就是在那裏戳一個堂口想跟我們對着幹嗎?還怵他們?”
用袖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徐春有些着急:“少爺,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今天聽前頭王掌柜支棱嘴,說那紀家掌柜可沒少在咱這城裏走動,甚至連侯老爺子,施老先生那邊,他都送了拜貼過去。老爺在兩位老爺子面前都要守弟子禮的,他這……”
跟徐春緊張的模樣不同,徐希轉身去了東廂房的碧紗閣里:“兩位老爺子理會他了嗎?”
“這我哪知道?”
“那你急個什麼勁?大臘月的,生生跑頭汗出來,回頭病了還想讓你爺侍候你?”徐希讓他坐着喘口氣,等外面的丫頭奉上了茶后,對呲溜着喝茶的徐春說道:“等身上的汗落了,換件裏衣,再出去仔細打聽一下紀家的事。記着呆會讓管事的替你套個車,去城隍廟那頭把你爺接回來。大冷天的別讓他老人家自個回來。”
“好!”將手中的三才茶碗放下,徐春突然問道:“少爺,要不要我找鍋伙的人在他們開店那天……”
見這小子要使壞,徐希瞟了他一眼:“這主意是王掌柜的跟你說的吧?”
不等徐春點頭,徐希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桌面:“今天也就是我聽見了,下次再聽到這樣的話從你嘴裏出來,誰都救不了你!鍋伙那些人整個就是吸血螞蝗,沒事都想粘上來,你還想主動湊過去?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冷不丁的被徐希這麼一教訓,徐春嚇得縮了縮脖子,趕緊的站了起來:“我也就跟少爺你念叨一句,跟別人,我肯定不開口。你知道的,我……”
“行了,別在這裏跟我逗哏了,趕緊的忙事情去。”徐希心裏有事,也不想多說。眼看着徐春要出門,他不放心,叫住對方又叮囑了一句:“紀家以前跟我們家還有些淵源,你那些蔫了壞的主意少往外冒,仔細回頭我爹知道了收拾你。”
“不能夠!少爺你就安心吧!”聽了徐希後面這句話后,徐春乖乖把那些心思直接掐把了。
晌午剛過,徐春就帶着一個老爺子回來了,徐希看到老人,連忙起身身迎了過去:“雲爺爺,您回來了。”
眼前這人,正是徐家的老管家徐雲良,打爺爺輩就跟着徐家了,當年戰亂拚死救了爺爺一命,所以被爺爺賜了徐姓。老人家在徐家呆了一輩子,把徐家當成了自個家一樣。他的輩份,就算是徐文柏見了他也得客氣的叫一聲叔,徐希雖然是少爺,但見了面,還得客氣的見禮。
老管家回了一禮才開口:“少爺,我回來了。對面紀家的事,我聽春兒說了。”說完他一抬頭,正好看到那封黃色的帖子:“這就是紀家的帖子?”
聽到這話,徐希倒是有些奇怪:“雲爺爺知道這帖子?我爹讓我三天後代他過去,說是年輕人在一起,有個說道。”
老管家一聽,臉上滿是釋然:“還是老爺想得周全。”
就這麼雲山霧罩的,徐希也有些不耐煩了:“雲爺爺,我們家與紀家到底有何淵源?要不您跟我說道說道?三天後,我上門賀禮也知道要拿個什麼樣的章程。”
雖然徐希這話說得在理,可老管家還是稍稍猶豫了一下,揮手示意徐春把門關上后,這才問:“少爺,老爺將這帖子給您時,他沒有說什麼?”
搖了搖頭,徐希有些擔心:“他心情不好,我也就不敢多問了。”
或許是想到了當初的事情,老管家嘆了一口氣:“少爺,我們家做的營生,您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徐希點了點頭,老管家繼續道:“這希夷閣里從二進院子算起,特意從太湖尋來的太湖石,前朝四九城裏盆景大家方老爺子那裏侍弄出來的黃山松,花園裏的小路鋪都是南京雨花台附近收來的鵝卵石。就那臨牆的小池子裏,放的也是白底正紅花的樓蘭錦鯉,邊上的湘妃竹還是特意從湖南君山上小心移植過來的。更別說院當中用上等杉木建的雕花流杯亭了。”
“花大價錢與心力造辦的希夷閣打老太爺輩到現在,已經有快有小五十年。年份底蘊,再加上家裏的人脈,要說津門正二八經的辦雅集的地方,希夷閣說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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