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怪的請柬
這些年年景不好,就連向來只辦文人雅集的希夷閣,也少不得沾染一些銅臭。
說到這雅集,起源中國古代,專指文人雅士吟詠詩文,議論學問的集會。史上較著名的西晉石崇的“金谷園雅集”,東晉王羲之的“蘭亭雅集”,還有那讓王勃一夜成名的“滕王閣雅集”,無一例外都是以創意詩文為主。不過隨着時代的變化,吟詩作文已慢慢退出雅集主角地位,取而代之的是:琴、棋、書、畫、茶、酒、香、花等雅文化的存在。
天津做為四九皇城的東大門,許多四九城裏的東西自然也被帶了過來,除了走狗鬥雞架鳥玩鷹的富貴作派外,還有這代表着文人風骨的雅集。
只是沒了大清朝的底蔭,天津衛的遺老遺少們還是得吃飯不是?雖然手中多少有些寶貝,但還得記掛着祖宗的面子,不好意思當街叫賣,尋來尋去,就找到了希夷閣,東西轉賣給閣里,或是托着代賣也比較安心,至少不用擔心被人掉包袱弄得血本無歸。今天這場鑒寶雅集,也是這樣的存在。有幾位客人將物件留在這裏希望店裏能幫着賣出個好價錢過個豐年。
搖了搖頭,徐希正準備轉身回店時,突然停住了腳步,瞟了對街一眼,問身邊的人:“對面那個鋪面收拾了有小半個月了吧?還是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行當的?”
“回少爺,胡掌柜也派人過去打聽過,但那些個力巴,工匠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家管事的也很少露面。少爺,這鋪面跟店裏同樣的裡外三進寬敞院子,我瞅着他們那門臉和我們店裏也有幾分相似……”
聽到這裏,徐希抬手打斷了對方的碎嘴:“老爺還在店裏?”
“在,在店裏呢,打上午過來,接了一封帖子就在西樓屋裏沒出來。偏生老管家受命參加城隍廟的皇會去了,正想少爺您忙完了過去看看。”看着夥計一臉討好的模樣,徐希輕輕皺了皺眉:“徐春呢?他也去皇會去了?”
見少爺不高興了,夥計不敢再碎嘴,老實應答着:“徐春接了老爺的吩咐,上街採買去了。”末了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再補了一句:“也是在接了那帖子之後,老爺打發他去的。”
微微皺了皺眉,徐希對那封帖子有了那麼一絲好奇心。不過他也知道,跟眼前的夥計問不出什麼,索性一撩衣擺,直接跨了門欄,朝里走去。
門口四個穿着旗裝的豆蔻少女一見他,馬上行了一個萬福禮:“少爺吉祥!”這架勢,完全是老北平城裏,那些天潢貴胄府上的排場。
對着四個少女沒有搭腔,徐希進了屋,跟在背後的迎門小夥計倒也機靈,悄悄擺手阻了要上來夥計。看着自家少爺繞過照壁,身形消失這才鬆了一口氣:“今兒個少爺心情不太好,大家都警醒着點,別笨揣着往上趕,明年開年讓捲鋪蓋可就難看了。”
拐過月亮門的徐希,打一邊廊后的木梯上了樓,來到了西邊小花樓的二樓裏間:“爹,我進來了。”
門內傳來了瓮聲瓮氣的答應:“進來吧。”
聽了聲音,他推門走了進去:“爹!”
門口正對着的是一個小廳,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中間的花梨木靈芝紋八仙桌后,面前放着的茶水早已經沒了熱氣。這人正是徐希的父親,現希夷閣的老闆徐文柏。看他的模樣,應該是坐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徐希拿起茶壺正想讓外面伺候的夥計重新泡一壺熱茶過來,徐文柏卻叫住了他:“不用了,過來坐吧!”
無奈他只能放下茶壺:“爹,您這是……有事?”說話間,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桌面上那一封杏黃色帖子上。
徐文柏用眼神示意徐希坐下說話。徐希帶着一肚子疑問行了個禮,坐了下來,但卻不敢先開口。家中長訓,長輩不發話,晚輩不得亂言。他只能按住心中的疑問安靜的坐着,等到父親開口了,他才能答話。
又坐了一會兒,徐文柏才慢慢的開口:“阿慶,以前隔壁藍家衚衕有一家鈞竹軒,你……還記得嗎?”
他稍想了一下才開口:“依稀還有個印象,但記得我兩三歲的樣子,他們家就搬走了?”這也得虧他記事早,而且鈞竹軒家那位主母跟母親也很親近,小時候自己沒少吃她帶來的炸糕。
見兒子記得,徐文柏伸手將帖子輕輕的推到了他的面前:“既如此,三天後,你代我走一遭吧。”
“都是年輕人,在一起也有的說道。”
得了父親允許,徐希這才拿起請柬,因為家中原因,他從小接觸這類東西多,這請帖一入手,馬上就覺得不對了。一翻開這看似普通的杏黃色帖子,內里卻是一層細密錦緞,手觸上去便知是蘇州織造出來的天華錦,還是織着四合如意暗紋的頂級貨色。這年頭,一般人誰用得起這真絲織就的宋錦當請帖的?
在這天津衛排個字號,能用得起這樣請帖的不少,但會用這樣雅緻吉祥圖案的人,可還真是一個巴掌正反面一翻,數全了估計還得漏兩個指頭。這些人里會將這請帖發到希夷閣的不是沒有,但眼瞅着快到年尾,各家都忙着盤帳點數,上下走動,一沒生辰二不嫁娶的,突然發這麼一封帖子的,又會是誰?
帶着心中的疑惑小心打開,看着裏面是一手飛白隸書:“世叔徐文柏親啟:渡口一別,竟有廿年。春風秋月,楊柳依依。雖未謀面,卻心存惦記!鈞竹軒於臘月初十於譚家衚衕二十八號開張,唯盼世叔攜兩袖清風,如約而至,世侄必掃榻以待。世侄紀敏拜上。”
看着這帖里的內容,徐希輕皺着眉頭,如果這封請帖不是父親遞過來的,他只怕看一眼就丟了。這年節底的,誰沒事在這裏逗悶子呢?
先不說他不記得二十年前鈞竹軒紀家有沒有孩子,單單這帖子裏寫的,兩個人從未謀面,這惦記又從何說起?不過這貼子上寫的譚家衚衕二十八號,倒是讓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父親,這個地址不就是我們家斜對面,剛整修完的鋪面嗎?看這個紀敏說的,是要在這條街上跟我們打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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