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書法雅集
待到第二天,希夷閣準備再開雅集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天津衛就像是給滴了冷水的油鍋般沸騰起來。
雖說之前鈞竹軒已經辦過雅集了,但是在天津衛,一提雅集,大家最先想到的還是這數十年老字號的希夷閣。
這希夷閣再開雅集,是不是意味着……這天津衛真的能過上往年的平安日子了?就在大家這麼想且不自覺的開始期待時,一想到已是化為焦土的施家和貝勒府,茶館裏的眾人又不自覺沉默了下來。可他們也沒辦法去指責徐希,畢竟希夷閣和徐家的一百多口人也是要吃飯的,這店可不能一直關着不做生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大家才開始打聽起這次希夷閣雅集的內容是什麼,在得到消息后,他們先是一怔,接着就睜着迷惘的眼睛,一頭霧水問道:“書法雅集,這是什麼意思?”
要正經算下來,雅集本就是文人雅士們作詩吟誦的宴會,對於這些文人來說,能寫一手漂亮的字是理所當然的,不然殫精竭慮好不容易吟出一首好詩,落到紙上卻寫得卻如雞爪狗刨一般,那不止會貽笑大方,還會被人當做談資念叨上幾十年。
或是因為八股文的盛行,大家對詩文的造詣早不如前人,這雅集也漸漸從吟詩作對變成了一場風雅聚會,插花掛畫、點茶焚香,倒也與文人們的氣質相符。再後來也會有些人拿出些珍寶出來斗寶,但大家也只是圖個樂兒,不會真的拿出一大坨金子砸在那裏。
可現在徐希竟然要一本正經的辦一場書法為主的雅集,卻是讓大家意外得很,完全想不通他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端坐鈞竹軒的紀敏在知道了雅集的內容后,也忍不住發起了小脾氣:“他好好一個雅集搞什麼不好,偏要搞一個書法的比斗,他是存心的嗎?”
明白自家少爺的短處,四喜可沒給她留面子,用帕子捂着嘴促狹笑着:“讓您平時多練練,您總是懶得動彈怎麼勸都不樂意,這會子沒轍了吧?”
“他就是故事針對我!”紀敏皺起鼻子用力哼了一聲,給氣得哇哇亂叫。
本來她今天感覺身體好多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走動了,可是此刻卻是再也不想動上分毫了。
四喜也是自打來到紀家,就沒見過自家少爺露出這般嬌憨模樣。顧慮到面子,她也只得鼓着腮幫子強強忍着笑意勸道:“又沒關係,徐少爺只是要您去湊個趣、搭把手,哪說非要您寫啊。反正到時你不提筆,誰還能逼你不成?”
話雖然是這樣說,此時又氣又惱的紀敏卻是半點都聽不進去,滿門心思就覺得徐希是在故意氣她。
只是紀敏沒發現過,這種難得一見的小性子,她可從來沒有對任何人使過。
到了下午時分,永田理又出現在了希夷閣,一見徐希就着急問道:“光慶,你為何突然要辦雅集?”
“要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在這節骨眼得罪人。”徐希白了眼永田理,看他一臉迷茫模樣,也只能耐下性子來解釋:“上次宴會和上上次雅集,都是鈞竹軒以武藤的名義辦的。以現在陸軍的動作來看,再不給你爭點面子回來,只怕就算是你有了不錯的想法,也會被別人摘了桃子,把你派往山西了吧?”
原來是這樣!
永田理臉上浮現出感激神色,起身衝著徐希鞠了一躬,然後才說道:“光慶,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是我三生有幸。”
徐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你也甭把我想那麼好,說到根子裏我也只是為了自保。只有你這棵大樹留下了,我和希夷閣才能乘上涼。”
話雖是這樣說,但永田理心裏也明白,只要徐希願意,既可以投靠自己,自然也是可以投靠武藤的。哪怕就算是投靠了武藤之後,會被鈞竹軒處處壓一頭,但以紀徐兩家的關係,徐希也不一定在意這些虛名。
思及此處,永田理重重點頭:“總之,這個人情我記在心裏了。”
“對了,我還給那老闆發了請柬,回頭讓他帶你一起過來吧。希夷閣的規矩不能破,所以暫時還不可能直接給你發請柬,不過若是由人帶過來的話,倒也不算壞了規矩。”其實這個規矩早給祁善龍撕了個口子,有了前例之後,現在這樣做,倒也無妨了。
本以為自己只能像武藤那樣遠遠的看着雅集的舉行,卻沒想到徐希竟然同意自己參加雅集,還主動給了法子,永田理更是喜地眉毛都揚了起來:“真的?”
“當初便答應過了,會為你辦一場雅集。這一場雖然名義上不是為你而辦,但其實是怎麼回事,你也知道的吧?”
話到這裏,徐希一挑眉,刻意拉長了調子說道:“這次雅集辦完,我可不欠你的了。”
知道徐希是在跟自己開玩笑,永田理也連忙笑着應道:“是,你不欠我的了,倒是我欠了你不少,日後一定記得回報。”
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說笑了一陣子,徐希倒是記起了一件事,連忙對永田理問道:“你的字寫得怎麼樣?做為日本人,你來參加了雅集,只怕大家明面上不說,但肯定要讓你寫上幾個字的掂量一下的,太丑可拿不出手。”
對於徐希提到的這一點,永田理倒是自信滿滿地點着頭:“我雖然是去法國留學,但自小也是在家中習字的。別的不說,這一手毛筆字還是能拿得出手。”
有了這句話打底,徐希才算是鬆了口氣點點頭:“那就好。”說到這裏,他突然壞笑了一聲,挑起眉毛對永田理問道:“我跟嘉澤說了,讓他有空也過來玩。你說……武藤知道你會參加后,會不會也讓嘉澤帶他過來?”
聽徐希提起此時自己最厭惡的人,永田理先是皺了皺眉頭,但片刻之後卻是忽然幸災樂禍笑道:“他不怕丟臉就來吧,我是無所謂。”聽永田理這麼一說,徐希便知曉這武藤的字比不過永田理,既然他不擔心,那徐希自然就更加不用在意了。
左不過是個雅集,還能因為武藤自己的字丑,就把字寫得比他好的人全斃了不成?
徐希搖着頭失聲笑道:“那成,若是到時人家要掀桌子,你可得幫我攔着,不然你的雅集要是讓他毀了,可別找我后賬。”
一句“你的雅集”讓永田理心裏樂開了花,眉飛色舞地應道:“放心,到時我肯定替你管着他,不讓他亂來。”
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永田理倒是提起了另外一茬:“對了,你還記得我當初讓你幫我鑒定的那幅《墨竹圖》嗎?”
那幅圖徐希自然是記得的,卻不知永田理在這個時候提起又是為什麼。
在心中猜度着對方的想法,他點了點頭,看向永田理:“記得。我說過,那是一幅現在的人仿的,而且還有揚州刀的印記,絕對不可能是文同的《墨竹圖》。”
揚起眉毛,徐希臉上作出好奇神色:“怎麼突然又提起這茬?”
永田理神色凝重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那是幅假畫,但是以我的眼光來看,這畫畫的人還有幾分功底。所以我找人替我把畫給拆了下來,打算重新裝裱一下。”
仔細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那幅畫,徐希跟着永田理的動作也點了點頭:“現在想來,那幅畫確實還不錯。若不是頂着文同假畫的名頭,便是拿到外面去掛着,應該也會有不少人想要收藏。”
聽到徐希也表示認同,永田理也趕緊地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找人重新裝裱。不過這畫上沒有題跋,想麻煩光慶你幫我寫幾句話。”
徐希也沒想到永田理會提這個要求,想了想后笑了:“按規矩,我替你寫題跋,那可是要收潤筆費的。”
永田理一聽,哈哈大笑起來:“沒問題,明天我帶畫過來,介時自然會把潤筆奉上。”
兩個人今天下午可以說是相談甚歡,永田理一臉滿意離開后,徐希也是嘴角噙着笑回了書房。可他一見到徐雲良就搖頭嘆道:“雲爺爺,我給父親的畫題跋,這種事如果傳出去,別人會不會笑話?”
徐雲良一聽也跟着笑出聲:“這是別人找上門的,又不是少爺您自個求的,就算是讓人知道了,那也怨不得您。”
說完,兩人都忍不住乾脆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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