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忽略為主
劉夕陽走拱門下停住了。他摘下門楹上的燈籠,回身衝著眾人苦笑了一聲。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告別,貝琳達卻隨手抹去眼角的淚珠,輕聲道:“你去休息吧,吃不完的肉小鳥會給營內送去的。”
不走了?劉夕陽一動不動,多半是不想走了;貝琳達說了這麼一句話,那應該是察覺到他的想法了。拎竹嘆了口氣,正準備帶起氣氛,又看着許多愁万俟卑奴幾人直勾勾地盯着劉夕陽身後的黑暗。她探頭望去,感覺有人向院子靠近,又等了一會兒瞧見一位眼熟的高個子走了進來。
進來的男人奪下劉夕陽手裏的烤肉,一邊吃着一邊向亭子走來。拎竹想起他是誰了,正準備打招呼,聽得許多愁說道:“你怎麼過來了?”
馬小鳥靠近拎竹問道:“這誰?”
拎竹小聲回道:“步摯,就是送仙子回榮城的那傢伙。他怎麼來了?”
馬小鳥哦了一聲,對劉夕陽招招手,示意他趕快回來。劉夕陽沒有動,把燈籠放在一旁倚坐盆景上,望着亭子,似乎在等什麼。
步摯塞了滿嘴的烤肉,示意馬小鳥給他倒酒。馬小鳥也不計較,端起酒罈就給他滿了一碗。步摯注意到馬小鳥的右手,咽下吃食后說道:“齊州王啊?久仰久仰。”
馬小鳥不在乎其他人的舉動,坐到了步摯身邊樂道:“對,是我。”
步摯點點頭,轉向許多愁說道:“接着吆喝啊,閑着幹嘛?”說著他隨手拿起一旁酒碗,放在了正對許多愁的方向。許多愁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坐在桌邊安靜地陪着。
一物降一物么?拎竹暗想道。這步摯在少爺面前就孫子一樣,怎麼在許獃子這裏這麼管用?
步摯沒給拎竹瞎琢磨下去的機會,靠在亭柱上說道:“四月初我就把九蘇和仙子送回了榮城,我擔心被城主的槍刺穿了就沒敢進去,直接去找陸善謀了。在關外跟着他們操練了幾天,到六月開拔的日子我回城裏看了一下,王爺府空了。”
所有人面色驟變,望向步摯希望聽到好消息。步摯也不賣關子,接著說道:“榮城所有人對王爺府空了沒有一點反應,狀態類似被拎竹控制的樣子。所以你先說,香萻宗到底還有幾個人?”
拎竹一怔,沉吟道:“只有我和瓏瓏……不過我都做不到控制一城的人,瓏瓏更不擅長這些。”
步摯吃得很急,卻沒耽誤說話:“那誰能做到這個程度,榮城可是有了近十萬人!”
拎竹下意識地回道:“我師父,可她已經死了……”
“她沒死。”坐在院門口的劉夕陽回道。話是說了,不過卻沒回到眾人身邊的意思。
許多愁轉頭看了一眼,聽得步摯再次開口他又轉了回來。步摯停了吃東西,說道:“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死胖子你他娘的給我聽好了,這些事情對你不重要,你沒必要知道!當然,也有你應該知道的。大傻陽你以後能說的就說清楚了!你倆聽明白沒有?”
許多愁應了一聲,劉夕陽輕輕點頭。
步摯在拎竹崇拜的驚呼中皺眉道:“陸善謀他們繼續沿着仙海往南走,說是城主給過他們一個錦囊,目的地說什麼也不告訴我。這都不要緊,你們知道就行。我從榮城東面南下,追了一路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但我一路遇到了幾十個幽冥府的探子。能活着來到齊州就不錯了,除了給你們傳遞消息外我沒有別的用處了。少爺,你結合我的話自己琢磨去,有事便說。”
劉夕陽沒有說,許多愁倒了一碗酒向他走去。丁三益與凌少年跳出了院子,貝琳達和拎竹給步摯遞着烤肉。
劉夕陽痛快地接過酒碗,仰頭喝了下去。拍了拍許多愁的肩膀,隨口說道:“行了,我的錯。”
許多愁嘟囔一聲算是道歉,接着問道:“我做什麼,少爺你儘管說。”
劉夕陽脆聲說道:“趕緊回營,去找劉霆亭配發弓箭,再在城裏守幾天。”
許多愁叫上万俟卑奴準備越牆而出,步摯對他說道:“我一會和少爺說那個香萻宗主的事情,就是妘煙。這個你們別研究了,太費腦子了。”
許多愁點點頭,万俟卑奴沖步摯和善一笑,偷偷伸出了大拇指。
馬小鳥張羅着繼續吃飯,回應他的只有拎竹。貝琳達微笑着陪同二人繼續小酌,也不看一起走進屋子的步摯和劉夕陽。她去東萊的當天,許多愁就要出城修行;至於那幾個一直陪少爺欺負自己的小孩子,也不過接觸了半年的時間。她依稀記得:程彬步摯形影不離,總是嘀咕着什麼;田禮和艾梓兵滿地抓小兔子,時不時還能打起來;錢鴛無奈地看着這群人,裝着老成;少爺在這氛圍中一直當著小紈絝。
劉夕陽隨手關上了房門,輕聲說道:“你說那一句話有意思么。”
步摯笑道:“沒意思。我知道解釋完了他更上心,可要是不唬住他,以後沒法過了。”
劉夕陽平靜道:“回不去了。”
步摯知道。
十歲出頭便各奔東西,能有的回憶都是胡鬧的日子。以前有自己和程彬在中間傳話,這幾個腦子慢的傢伙還能接受,少爺也養成了習慣。
但是人都會長大。艾梓兵是第一個看不慣少爺懶散的人,他最早不理會這些人的;田禮唯唯諾諾的,根本不是個堅定的人;錢鴛尚武,不愛說話卻最堅守初心……許多愁,這胖子極度要強,拼了命地提升修為,如今已經高不可攀了。
曾經高不可攀的只有少爺的腦子,如今有人在另一個層面能和他比肩,自然就不喜歡以前的方式了。
人的確成長了,可變的人只有他一個。
死的死,散的散,還在的只剩下三個。裂痕那麼的明顯,怎樣才能彌補?
步摯遞過去視線,劉夕陽就明白他的意思。他鬆開束帶,淡然道:“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胖子的話我一句沒記住,只要我沒記住就沒有人會在乎。”
步摯點頭,直接說起了正事:“你確定妘煙還活着?骨罕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想着找到她,估計南蠻早就認定她死了——都不用估計,她是被妘萌兒殺的。”
劉夕陽回道:“你想一下雙心蠱的用處。”
步摯思考片刻,回道:“不可能,妘萌兒絕對會剁碎了她。”
劉夕陽喃喃道:“我是說親姊妹的問題。”
步摯搖頭,說道:“我理解不了,你自己考慮去吧……胖子的心態真的就不管了?”
“忽略。”
“成,你告訴我陸善謀他們要在哪裏渡河?”
“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