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執子開局
馬車內，阿余正在給紀長寧上着葯。方才一陣折騰，紀長寧的身上可舔了不少的青淤和擦傷。
阿余手指沾了些活血化瘀的葯，在紀長寧的手臂上輕柔着。
“公子忍着些，會有些疼。”
紀長寧淡淡地點了點頭，面不改色地看着手臂上的傷痕，這些疼在她紀長寧的身上從來算不得什麼。
“都怪這段十二，心裏也沒些分寸，若是阿劫在，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阿餘一邊上着葯，嘴裏還不忘數落着沐南風。
正在駕車的沐南風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讓馬車行駛的慢了些。
“他也是你的主子，你說不得他。”紀長寧輕輕地掃了阿餘一眼。
阿余屏息一氣，連忙低頭道：“是，奴婢知道了。”
紀長寧將袖子放下，又從一旁抽出一本書翻閱着。
“不過公子，那位路先生，阿余覺着不簡單，看着他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阿余將葯收好，放在一側。
“他確實不簡單，一眼便看穿了我的身份，知道我究竟是何人。”紀長寧翻了一頁書，十分平靜地說道。
“什麼？！”
阿余瞪圓了眼睛，滿臉的驚訝。
怎麼會！
方才自家公子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說了寥寥幾字，這路拂衣竟然就知道了自家公子的身份？
不過更讓阿余驚訝不已的是自家公子淡然的態度。
“公子好像並不意外？”
“只要碰上他，就該會有如此結果，早晚罷了！”
紀長寧眼角微微抬起，看着窗口的帷幕被風揚起，遠處的青山聳立，將烈陽蓋住，落下一片蔭蔽。
蔭蔽之下，是一處幽暗之地。
那人自深淵中而來，背後卻是萬丈盛光。
“他？”阿余不解地撓了撓頭。
難不成他是比自家公子還要厲害，還能窺探人心的人？可江湖上從沒聽過路拂衣這一名號的人物啊！
阿余絞還在盡腦汁想着，紀長寧卻早已收回目光，繼續看着手裏的書。
素未謀過面，卻在彼此的心裏當了數十年的對手，終將在還是這一場棋局之中相遇，最後生死博弈。
路拂衣，這黑與白，你究竟是選擇了哪一方？
馬車一路朝前駛去，塵土飛揚，穿過徜徉大道，又過了護城橋，沐南風擦了擦額間的汗，對着帷幕後的人說道。
“老紀，百里鎮到咯！”
沐南風再一次揚鞭，朝鎮子裏走去，街道兩側的小販不斷地吆喝着，有賣首飾的，瓷器的，還有那些路邊賣藝噴火的……
風中夾雜着幾縷花香和酒香，沐南風用力地聞了聞，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小爺終於到了人待的地方啦！哦豁！”
沐南風把馬車停到一家客棧門口，這一次他等着馬徹底停了下來之後才輕輕地從馬車上下來，緊緊地拽着韁繩，格外地小心，絲毫不敢鬆懈。
“好了好了，這次停穩了，可以下來了！”
阿余掀開帷幕，扶着紀長寧下了馬車，沐南風此時才鬆了半口氣，將手裏的韁繩丟給站在一旁的小二。
“呼！走吧進去吧！”
沐南風大步邁進客棧，將一袋銀子甩到掌柜的面前，直接要了最後三間上好的客房。
奔波了一路的紀長寧在客房裏正喝着茶休憩着，沐南風二話不說直接破門而入纏着紀長寧，非要在這百里鎮逛上一遭。
紀長寧性子淡薄，對這些自然是提不起什麼性質，但又擔心沐南風鬧出點什麼事情來，便只好讓阿余跟着。
阿余雖是不願，但還是乖乖地陪着沐南風出了客棧，紀長寧的耳根子總算清凈了幾分。
紀長寧看着杯子裏的那一湯茶水，茶色寡淡，澀味過濃，竟也驅走了一路的舟車勞頓。
她毫無倦意，反倒如恍如大夢初醒一般，殘餘的夢還歷歷在目，卻又是一片虛無，無跡可尋。又微微眨了眨眼，眼角變得細長，又幽暗。
她還是跨過了那一處山門，邁入了這棋局之中。
“嗯哈——”
紀長寧抬了抬眸，門外多了兩道黑影，紀長寧眉頭微蹙了一下，隨後又舒展開來。
路拂衣很是滿足地伸了一個懶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嘴角上揚道：“逐客，你說本公子怎麼就偏偏晚了一步呢？竟錯過了這店中最好的客房！”
逐客依舊是沒有答話，直直地站在一側。
“哎！”
“不知道這裏頭住的是哪家的美人吶！真想瞧瞧吶！”
路拂衣眯了眯眼，一臉的色胚樣，只是這手還未碰到房門，門就開了。
路拂衣看到眼前的紀長寧並不意外，一雙極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紀長寧，眼角總是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戲謔玩味。
“喲！竟是個俏公子啊！”
路拂衣開扇，嘴角揚起，“好巧啊！咱們又見面了呢！”
“阿寧！”
路拂衣見四下無人，便直接了當地喊起了紀長寧的名字，只是他的語調總是略微上揚的，嘴角總是掛着一種耐人尋味。
“路先生，這裏沒有你說的什麼阿寧，只有段十一。”
紀長寧依舊是那一副淡然的樣子，沒有被戳穿之後的憤怒，更不在意路拂衣是否會當眾將她的身份點出來。
她永遠都是那樣一副淡然神態，什麼也不在乎，什麼都無所謂，好像什麼也影響不了她，而她也宛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般。
“這裏沒有段十一，只有阿寧！”
路拂衣向前一步，湊到紀長寧的耳畔，輕聲呢喃道：“阿寧！”
“多好聽的名字啊，怎麼能隨便拋棄這個名字呢？我的小阿寧。”
路拂衣溫熱的氣息瞬間將紀長寧籠罩，紀長寧微微抬眸，眼神凝結成霜，雙目淡漠地看着眼前的路拂衣。
路拂衣嘴角彎彎揚起，笑得比之前更為得意了幾分。
紀長寧並沒有理會，直接繞過了路拂衣下了樓，朝客棧外面走去。
路拂衣轉身看着紀長寧離去的身影，再一次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阿寧，我這才落子呢！
你可不能就這樣認輸啊！不然這棋下的可就沒意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