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亂了
澧朝，凌霄城外。
一覽圓月映在長空之上，星火稀落，偶有鴉雀掠過，築起一陣蟬鳴。
馬車一路前行，走過山村橋柳，眼瞧着便要到凌霄城了，奈何天色已晚，過了凌霄城的宵禁。
眾人不得已，只能在城郊一處破廟初將就一晚。
阿余衝著一路磨磨蹭蹭解手的沐南風訓斥了幾句之後，便將燒好的熱水端給紀長寧。
紀長寧沒有喝，只是將碗捂在手裏，一直沉默着。
從白天時，她偶然掀開窗看到那一抹異象時，便一直沉默着，沒有再說話。
該來的還是來了，那些曾經沉寂在泥濘重的仇恨，終於隨着一道白光的隕落，滿滿地浮出了地面。
這棋下得越來越大了。
路拂衣瞧着紀長的唇色有些慘白，許是一路從舟車勞頓，再加上夜間風霜露重，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於是又添了幾把柴，走到紀長寧的面前，褪下外衣，披在紀長寧的身上，紀長寧淡漠地抬起頭，伸手正要推開，卻被路拂衣輕輕按住自己細薄的肩。
“再百毒不侵的人，面的這世間的冷暖，也總歸是有些脆弱的。”
紀長寧楞了一下，很快把頭低了下去，碗裏的水映照出紀長寧有些混亂的眼神，路拂衣嘴角一笑。
似乎是忘記了什麼。
夜至深，寒氣便加重了幾分，紀長寧裹緊路拂衣的衣服，一旁的阿余和沐南風早已入睡，微微地鼾聲在廟內徘徊着。
她朝着火堆移動了半步，伸出冰冷的手，在火上烤着。
路拂衣一直沒有睡着，他睜開眼看着紀長寧，她的手離火苗很近，近到可以灼傷皮膚的那種，但她好像感覺不到灼熱，臉色還是那般的慘白。
“有時候離光明越近，反而會被灼傷。”路拂衣緩緩開口。
紀長寧把手拿開，看着那赤紅的手，卻沒有一絲的暖意，她嘴角彎起，一股似有似無的冷笑蔓延開來。
“傷了又如何？目的達到了就可以了。”
路拂衣又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一顆鐵珠，放到紀長寧的手心裏。
紀長寧的手心處傳來一絲的暖意，紀長寧掃了一眼，緩緩道：“竟然是雷火珠。”
傳聞雷火珠是建南城霹靂堂老堂主耗盡畢生心血研製的一枚暗器，裏面佈滿了秘制的火藥，外殼是堅硬的玄鐵打造的，很薄，但卻堅硬無比。
不過說是暗器，卻從沒有人見識過它的威力，而那老堂主也在打造完這一令世人為之好奇嚮往的寶物之後，便駕鶴西去。
故雷火珠便一直鎖在霹靂堂的藏寶閣中，成了一件塵蒙之物。
“霹靂堂還真是好大的手筆，就連羅老爺子的遺物都能贈與貴庄。”紀長寧唇角冷漠了幾分。
路拂衣倒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道：“不過是一個暖手的罷了，對於霹靂堂來說又算不得什麼！”
算不得什麼？
這世間能把建南城霹靂堂上一任堂主耗盡畢生心血打造的火器說成“算不得什麼”的，估計也就真的只有他路拂衣一個人了！
“少莊主果然大氣。”紀長寧欲把珠子還給路拂衣，卻不料路拂衣的手覆蓋上了自己手。
路拂衣的手有些冰涼，但相比起紀長寧的，已經暖和很多了。他的手緊了幾分，把紀長寧的手完整的攥在手心裏。
“紀長寧，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冷。”路拂衣看着紀長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紀長寧有些錯愕，她不懂路拂衣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葯，是入戲太深，還是想引自己入他設計好的圈套？
“看來，你並不是很了解你的對手。”紀長寧唇角淡漠道。
紀長寧的語氣比她的手還要寒涼幾分，路拂衣嘴角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他鬆開紀長寧的手，靠在身後的柱子上。
路拂衣，你這是入戲太深了么？還是着了這小丫頭的道啊？
紀長寧看着手裏的雷火珠，心，不知為何也亂了起來。
紀長寧，這不該是你！
夜之深，月色也變得有些撩人。
一道風聲傳來，只見月色瞬間被黑雲吞噬，狂風四起，露出繁星，竹葉落下，在星火之下飄舞着。
在破面門口守着的逐客眉頭緊鎖了幾分，他斜着眼睛，露出狠厲，緊握着手中的劍，直直地盯着在月色下那一排青石板路。
廟內的紀長寧和路拂衣也相視一眼，都察覺到了外面的異動，兩人起身來到門口。
一位身着淡藍色長袍的男子，筆直的身段，俊俏的臉龐，雙手放在背後，整個人氣宇軒昂地朝着破廟走來。
路拂衣看着眼前那人，微微緊了緊眉頭，喃喃道：“竟然是風清月！他不在妖精谷求着嫁人，大半夜來這裏做什麼？”
“哦？這天下還有明月山莊少莊主不知道的事情么？”紀長寧側頭看了路拂衣一眼。
路拂衣有些被紀長寧逗笑，道：“阿寧這是在嘲諷我么？真是難得呢！”
紀長寧不再看路拂衣，而是將視線挪到風清月的身上。
“來者不善，你有幾分把握？”紀長寧很是認真地說道。
“十分……沒有把握。”路拂衣扶了扶額頭。
紀長寧冷冷地吐出一個“哦”字之後，便自顧自地朝破廟走去。
路拂衣和風清月雖然都是醉吟之境，但風清月不一樣，他是個絕世罕有的天才，十歲提劍便入了玄機之境，后十二歲引了毒醫朔望的一壺《桃花釀》，一劍便從玄機入了醉吟之境。
不過二十有八的年紀，卻已是醉吟之境十六載。
時間，便成了兩人勝負的關鍵，顯然，路拂衣佔了下風。
“今兒個是刮的什麼風呀？竟然把風先生給刮來了！”路拂衣搖着手中的黑扇，眼角泛着耐人尋味地笑意，直盯着風清月。
風清月淡然一笑，絲毫不意外路拂衣一看便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身為強者，他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路拂衣身上不同於常人的鋒芒。
只是讓風清月疑惑地眼前的白衣男子究竟是何人，他也是活了小半輩子的人呢，江湖上什麼形形色色的人沒有見過，年輕一輩的翹楚天才們他也是見過幾面的，可遍尋自己的記憶，卻任何關於路拂衣的影子。
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