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齋終離
一覽圓月映在長空之上，星火稀落，駿馬踏碎了青石板路，一把彎刀之下，鮮血落了滿地的芳華。
七月的晚風拂去了白日裏的燥熱，帶來了沁人心脾的竹葉香，把人帶入夢中。
老者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又在早已進入夢鄉的狗二蛋身上鋪了些乾草取暖，一陣清風拂過，火苗竄動起來，如同火樹銀花一般，但很快又滅了下去。
老者心中一顫，看了眼還在夢中的狗蛋，最後起身來到破廟前，手中的破木拐杖不知何時竟然成了一把劍。
馬蹄聲如同入了輪迴一般將整個城隍廟包圍，只見馬背上一個提着彎月大刀的人影緩緩從陰暗中出現，他帶着籃色的惡鬼獠牙面具，在月光下格外地悚人。
“別來無恙，離齋先生。”
那人雖帶着惡鬼獠牙一般的面具，聲音卻是格外地清澈好聽。
老者看着那人，嘆了口氣，道：“一別數年，你都已經是四大惡鬼之一的魍了，歲月還真是磨人吶！”
“可這被歲月磋磨最多的還是離齋先生你吶！”那人直直地盯着老者看着，道：“十二年了，找你找得實在是太苦了！”
“你也清楚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時間早已填平了那些瘡痍，又何苦自囚於仇恨之中呢？”老者看着那人，眼中諸多不忍。
“放下是不可能的！”秦修然嘴角冷笑一聲，道：“畢竟那孩子自己部也放下么！”
此言一出，老者頓時沉默了。
“你看，你都教導他十二年了，他都沒有學會放下，您又有什麼資格來勸說我們放下呢？”秦修然揚了揚下巴，目光傲然地看着老者。
“離齋先生，我敬重您曾經於我有教導之恩，我不願與你動手，你把那孩子交給我，我保證，尊重那個孩子自己的選擇，絕不多加干涉。”
“我信你，但我不信你身後的人。”老者緊握着手中的長劍，似乎已經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
秦修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離齋先生，戰也好，不戰也罷，今日我的任務便是將那個孩子帶走。”
“你休想！”
老者鏗鏘有力地吐出兩個字，隨後提起手中的長劍的朝秦修然刺過去，劍氣直逼秦修然，秦修然卻也只是氣定神閑地搖了搖頭，一躍躲閃了過去。
“離齋先生，您這是何必呢！若是在當年我還真的打不過您，可現在的您身負重傷，境界跌落至玄機，也不過是半個廢人一般，又有何力與我抗衡？”
這一點老者心裏比秦修然還要清楚，可現下沒有辦法了，只有戰！
老者再一次提劍，秦修然這一次決計不再躲閃，直接提刀迎了上去，刀劍相撞，老者直接被彈開，倒在地上，口吐一抹嫣紅。
秦修然搖了搖頭，不再理會老者，直接朝廟內走去，老者盤地而坐，銀色長劍飄入空中，瞬間羽化成無數劍矢，老者合力萬道劍光朝着秦修然的背後刺去。
秦修然腳步一頓，側身閃過長刀一揮，那萬道劍光瞬間化作虛無，老者提劍站起，再一次朝着秦修然刺去，劍氣含量刺骨。
秦修然很是從容地將老者的劍氣化為自己的護盾，最後又把那一劍的寒意，原原本本地還給了老者。
老者身負重傷，手中的長劍筆直地插進了一旁的黃土之中。
想不到這孩子年輕輕輕便已然入了微之之境，就連刀法也有了那人的幾分影子，看來我葉知秋躲了那麼多年，今日終要重現於世了。
只是還真是有些遺憾吶！是以這種方式。
老者悲愴地笑了起來，秦修然看着葉知秋，略有些不解。
“離齋先生笑什麼？”
“笑他們，被仇恨所蒙蔽；笑你，空有一身修為，卻不懂地何為己心；更笑我自己，執着了一世，還是沒能阻止這番動蕩！”老者悲壯憤慨地仰天長嘯。
秦修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當他知道葉知秋藏身於百里鎮，且武功盡廢時，他便第一個請命接受任務。
一是為了護葉知秋一命，二則他真的很想知道這麼些年，那位恩師究竟是怎麼過的。
在城隍廟前見到葉知秋滿目瘡痍，渾身破爛，還廢了一條腿時，那一刻他真後悔來的這個人是自己。
秦修然低下了頭，不語。
“修然，你和他們不同，老朽此生別無所求，只求不要把那孩子交給他們。”
秦修然看着老者哀求自己的樣子，心中百感交集，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突然一把長槍直直地刺穿了老者的身軀。
“真是墨跡！跑那麼快有什麼用，殺人不還是那麼慢！”只見一個帶着黃色惡鬼獠牙面具的人將長槍拔出，一瞬間鮮血染紅了整片黃土。
老朽倒了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裏都還是滿滿地哀求。
“任務是接人，不是讓你殺人。”秦修然看着那人說道。
秦修黎用袖子將長槍上的血跡一點一滴地擦拭乾凈，道：“可我就是殺了又能如何？葉知秋如今已經是一個廢人，死了一個廢人而已，有什麼好可惜的么？”
秦修然不語。
“行了老三，該辦正事了！”秦修黎嘴角一笑，大步朝着城隍廟裏走去。
秦修然看了老者一眼，心中默嘆一氣，隨後也跟了進去。
火堆依舊，狗二蛋卻早已被廟外的打鬥吵醒，他正坐在火堆前，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秦修然和秦修黎兩人對着狗二蛋道：“少主。”
狗二蛋抬起頭看着二人，眼神中滿是憤怒，“誰讓你們殺了我爺爺的！”
“葉知秋私自擄走少主本就犯了死罪，少主不必憐惜也不必悲傷。”秦修然揚起下巴，絲毫不在意狗二蛋的憤怒。
原本着葉知秋藏得好好的，誰也不會發現，可是多虧了眼前的狗二蛋那一顆不甘的心，否則他們哪有這麼快能趕到百里鎮。
“你……”狗二蛋氣急敗壞。
“我等奉命來接少主，還請少主配合！”秦修黎直接打斷他的話。
“我要給爺爺送終！”
秦修黎才不管在意狗二蛋少主的身份，直接封住他的穴道，狗二蛋瞬間暈了下去，秦修黎將狗二蛋一把扛在身上。
“真是聒噪！”
秦修黎帶着狗二蛋上了馬，秦修然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老者，什麼都沒啥，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一般。
最後長野的夜空之中，一顆黯然的星星在最後一次爍光之後，徹底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