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棺材本給你,你身上的肉給我
林桃彎着泛黃的老眼,嘴咧得更大:“兒啊!娘想吃了肉才上路。娘的棺材本給你,你給娘點肉吃唄?”
“娘、娘啊!這大半夜的,兒上哪給您老買肉啊?”張大山兩膝蓋微顫,踉蹌着往後退。
“何必買,你身上不就有肉嗎?”
林桃指着好吃懶做的張大山。
“鬼、鬼、鬼啊!”張大山連滾帶爬的沖向院門,本就老朽的木門,重重的撞到牆上,把手吧嗒一聲,落到地上。
看着落跑的張大山,林桃冷哼着皮笑肉不笑的把手中的柴刀丟到地上的。拍了拍手,轉身回屋了。
正攪着稀糊的許芮,一臉不解的看着吱嘎作響的院門,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是咋了?莫不是老太太已經六親不認了?
那她要不要帶着兩個娃離開?
可是離開又能去哪裏?
出了這個門,她們母女三人,最後不是餓死荒野,就是被歹人擄去賣了。
熄了灶,許芮盛了碗稀糊,顫顫危危的端到堂屋門口。
因着家裏窮得買不起燈油,只能藉著屋裏地炕的零星火光,勉強能看看裏面的情形。
許芮心裏也很慌,這都死了一整天的人……
莫不是被啥東西給附了身?
打着激靈,她手裏端着的碗和勺子,因顫抖被碰得咯咯作響。
“娘?吃的做好了。”
“端進來。”
許芮應了聲,提着一顆心進去。見着老太太坐在桌邊,又趁機看了下地上,火光照出老太太的倒影,忐忑的走上前。
將稀糊放到桌上,像平日一樣規矩的站在桌邊。
林桃看了許芮一眼,把那碗稀糊推向許芮:“你們兩在東屋的話,我都聽見了。”
剛才的話她可聽得一清二楚,這沒骨氣的大兒媳婦,被自家那歹毒的大兒子,唆使着要給她下毒呢!
她雖然不想活在這具身體裏,更不想重活不到一天,就被人毒害了。
許芮低頭看着桌上那碗稀糊,身後火坑裏的柴被燒灼的噼啪聲,極為刺耳。
等了片刻,林桃有些失望。看來這個女人,終是沒有守住為人的底線,聽從了張大山的挑唆。
正當林桃要起身,許芮忽然端起桌上的碗,咕咚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臨了,憋紅着一張臉將碗放回桌上。
“娘,自打我一連生了兩個女娃,沒能給你們老張家傳宗接代,您就一直唆使大山打我。這我忍了!不是因為我想呆在這個家,而是我沒法獨自養活兩個年幼的孩子。雖然我恨您,但,我還是個人!只要是人,就不能對父母不孝!您放心,我不會害您的。”
許芮內心是爭扎過的。
她覺得,哪怕是被張大山打死,她也得為兩個孩子做個榜樣。
看着許芮眼裏倔強的淚,林桃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許芮坐下來。
原主的記憶里,許芮是老太太傾盡全部家當為張大山娶回來的。
最主要的,當然是為老張家傳宗接代。
其次嘛,自然是想那視賭為命的張大山,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後,能收收心。
只是沒想到,張大山簡直就是狗改不吃屎,老實得沒幾天,就又原形畢露。
而老太太心疼張大山,捨不得打罵,就將滿腹的不滿,發泄到許芮身上。
怪許芮沒有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
更怪許芮一連生了兩個,竟都是賠錢貨。
老太太整日裏折磨許芮也就罷了,但凡張大山着家,就使着張大山打許芮。
說起來,原主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婆婆。
林桃看了看碗,思量着該怎麼開口。
既不能讓許芮覺察覺這身體內的靈魂換了,又能說服許芮,拿出勇氣和她一起收拾張大山那個孽障。
畢竟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身體裏呆多久,不能放任心懷不軌的白眼狼不管。
不然,哪天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娘?”許芮懦懦出聲。
林桃這才回過神來,學着老太太原來的模樣,眯着眼,惡聲惡氣道:“算你還有點良心。不像那個孽障!那畜牲最好別回來,不然,老娘非要讓他知道,這個家是誰說了算!”
許芮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隻空碗,頭都不敢抬。
“娘,我再去給您盛些糊來。您一定餓壞了。”
先震住大兒媳婦,至少自己能安生在這個家裏待着。
不多時,許芮端着兩個碗放到桌上。
林桃還是有些疑惑,因着屋裏沒有燈光,那碗裏是些啥,她根本看不清。
許芮還以為是老太太不放心,拿了勺子從兩隻碗裏各舀了一勺喝下。
林桃學着原主的樣了,冷哼道:“你煮的啥啊?一股子泥漿子味。”
許芮捧了一碗放到林桃面前,聲音跟蚊子似的。
“自從娘上山出了意外,咱家就揭不開鍋了。這些是我去挖的觀音土,調了水濾了好幾次,喝起來順嗓子一些。”
“觀音土?”
林桃是聽說過的,餓飯年間,許多老人都上山找這種淡黃色的泥。
但這玩意它始終是泥啊!
林桃一臉厭惡的瞪着面前的破碗。
“娘,地里絕收。就山上那些野菜和觀音土,都被挖得所剩無幾了。您將就着填填肚子,等天亮了,我上山再試着去找些能吃的。”
許芮知道,老太太是吃不慣這個的。
準確的說這個家裏,只有她吃得慣。
自打嫁進老張家,吃不飽的時候,就偷偷去挖觀音土填肚子。
而林桃看着許芮喝泥湯,跟喝粥似的,不大一會功夫,又一碗下了肚。
林桃學着老太太吼道:“別喝了!沒出息的玩意!老娘不在,你們就只能吃土?等天亮了,你跟着我上山去。連口吃食都尋不着,我還能指望你們啥!”
許芮眼裏含着淚。
她雖然被老太太罵習慣了,可這回,老太太真沒冤枉她。
她這樣下去,還怎麼養兩個孩子?她若不能養活兩個娃,終不過還得被張大山給賣了!
她不能再這樣了!她得像家婆一樣,做個潑辣的女人,好好將兩個娃拉巴長大。
天微微放亮,東屋裏的兩個娃娃就醒了,摟着一身的單衣從屋裏出來。
早間天涼,兩個娃打了好幾個噴嚏。
林桃蹙眉望去,大的叫張大妮,今年七歲,小的叫張二妮,今年六歲。
老太太以前咋都看不順眼她們,吃的穿的,能不給就不給。
若不是許芮護着,怕是早就餓死了。
“你兩都進來!”林桃學着老太太原樣,厭惡的瞪着兩娃。
兩個娃娃牽手站在門邊,純凈的眸子裏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