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歸家相認
就在趙明笙考慮要不要雇輛馬車離開的時候,一旁身着黑衣的侍衛上前一步向她行了個禮。
“可是趙家小娘子?”
一個陌生男人,突然攔在趙明笙的面前,她不由的後退了一小步,第一反應這不會是個騙子吧?
但是看他穿着打扮又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侍衛,趙明笙一時有些拿不準注意,猶豫着點了點頭。
“小娘子可是決定要離開侯府,回到親生父母身邊?”
趙明笙再度點了點頭,她現在越發好奇他是何人了,他怎麼會知道府中發生的事。
“小娘子這邊請,我家主子替小娘子準備了回家的馬車。”
趙明笙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街口停着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
“你家主子是何人?”
“幫小娘子尋回親生父母之人。”
侍衛回答之時,趙明笙也在悄悄觀察他的言行,看他回答不卑不亢,不像是個壞人。
幫她找回親生父母的恩人?那便一切都解釋的通了,趙明笙稍稍放下了心中的戒備,點頭應允。
沒想到這位恩人如此貼心,連歸家的馬車都安排好了。
待她掀開帘子的鑽進去瞬間,趙明笙愣住了。
外表平平無奇的馬車,內部卻十分寬敞。地上鋪着軟毯,座椅上鋪着一整塊的白虎皮,侯府也找不出來一塊可以相媲美的。
但令趙茗笙愣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坐在虎皮上的那個男人。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墨色的長發慵懶的披散在肩膀上,手肘支撐在一旁的台棱上,修長的手指握拳,抵住額角。
男人似乎在假寐,聽到動靜的那一瞬間,睜開了他那雙狹長的眼眸。
一邊是漆黑的眸深不見底,另一邊則是澄澈靈動,雙目相對之時,兩人俱是一愣。
“平遠侯府的五娘子?”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又富有磁性。
這就是那位恩人嗎?趙明笙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恩人既然知曉我的身世,我如今已經不是侯府的五娘子,叫我趙明笙便可。”說完又覺得讓一個陌生男人,直呼自己的閨名似乎不太妥當,急忙改口。“還、還是叫我趙家小娘子吧!”
馬車內有些悶熱,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趙明笙熱的臉頰發紅。
小姑娘臉紅起來的樣子好像熟透的蜜桃,頗為可愛。
男人認真的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還行,能捨得富貴,也不枉費本王在這裏等了這麼久。”
趙明笙呆住了,她被‘本王’這個自稱砸的暈乎乎的。
能夠以本王自稱的唯有當今聖上唯一的弟弟,珩王。那個凶名赫赫,能止小兒啼哭的戰神,晏琢。
她也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恩人眼熟,某個中元節宮內大宴,她陪老夫人一起出席,曾遠遠的見過一眼。
趙明笙悄悄打量了一眼馬車內能坐的地方也就那張虎皮了,她坐哪兒啊?總不能與他共坐一張虎皮吧!
再說未婚男女同一輛馬車也不太好吧?
這珩王做事怎的如此輕浮?
幫忙送她回家是不是有別的什麼企圖?
不會是對她意圖不軌吧?
就在趙明笙開始胡思亂想,甚至在心裏非議眼前這位恩人的時候。
馬車外的黑衣侍衛出聲提醒道:“趙小娘子請隨我上後面那輛馬車。”
趙明笙小臉一紅,她為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感到羞愧,搞了半天是她誤闖了別人的馬車!
原來街角之後還隱着一輛,她未看清就上了第一輛。
宴琢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雖然他不太明白趙明笙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很好奇一個人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做出如此豐富的情感變化。
“屬下未曾與趙小娘子說清楚打擾了王爺清凈,是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
“不怪他,都怪我走的太快了!”生怕侍衛因為她而被責罰,趙明笙急忙替他辯解。
還欲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見晏琢擺了擺手一副乏倦不願多言的樣子,“無妨,退下吧。”
等馬車內恢復平靜,宴琢終是忍不住捂着胸膛猛烈的咳嗽起來,面色也更蒼白了兩分。
馬車輪咕嚕咕嚕的轉了起來,趙明笙坐在馬車上還是有種不真實感。傳聞中嗜血好戰的珩王,居然是幫她找回親生父母的恩人?而且人感覺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凶。
之前馬車上悶熱悶熱,加之緊張,額上竟出了不少汗,趙明笙取出一塊帕子,輕輕拭去額上的汗珠,靜坐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
趙明笙注意到,馬車內放置了一小盆冰,涼爽之氣撲面而來。她有些納悶,剛剛珩王的馬車裏是沒有冰盆的,沒道理主人那裏不放,卻給客人。
思索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昨夜裏夢魘纏身,今個又起了大早,趙明笙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
玉手撐着窗沿,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另外一邊馬車內,侍衛景流幾番糾結,最終還是開口:“這些小事,王爺何必親自跑這一趟,舟車勞頓不利於您休養。”
半月前,宴琢歸京途中遇刺,幸得一偏僻村莊的郎中相救。不僅替他醫好了外傷,還診斷出他體內中了一種名叫無念的毒。
宴琢其實早在半年前就知道自己身中劇毒,召集了太醫院眾人共同問診,方才知曉所謂何毒。他沒想到這小小村莊裏卻有人能一語道破。
這毒之所以叫無念,就是因為中毒者每逢月圓,就會發作一回,每回發作都猶如百蟲蝕骨冰火兩重天,身體狀況也會隨之弱一分,漸漸讓人絕了生存之念,滿十二月也就離死期不遠了。
但是中此毒者,大多熬不過十二月,便會受不了這種折磨自行了斷。
那位趙郎中不僅知道這毒的名字,還知道如何將此毒暫時壓制,能使中毒者三年中與常人無異,但是三年之後毒性發作起來會更加猛烈。
宴琢沒想到令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毒,在這裏有了轉機。他黯淡了已久的眼眸,一點點重新亮了起來。
事後他表明身份想以黃金萬兩作為酬謝,卻被趙郎中拒絕。他不要金銀財寶,只希望宴琢能幫她尋回當年被抱錯的女兒。
宴琢自然應允,傷還沒痊癒,便開始尋子。這幾天疲於奔波,自然沒休息好。
正值六月天,宴琢周身卻彷彿置入冰窖一般冰冷萬分,馬車內的冰盆也被撤去。
景流是實在看不下去才斗膽勸誡。
“三年之恩,值得。”說完這句,晏琢合上眼開始調息。
三年,應該夠他完成那件事了。
*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趙明笙手臂都麻了。
她伸了個懶腰,猜測着還有多久能到。
正想着,馬車停了,隱約可以聽到前面傳來交談的聲音。
趙家人,早早的就在家門口等着,從日出等到日暮。
趙母身體不是很好,在父子倆的堅持下,這才回屋躺着。
趙家的長子趙清越一雙劍眉緊蹙,手中捏着書卷,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掌心,平日裏愛不釋手的書卷此刻卻半點都看不進去。
他是最近才知道妹妹不是親生的事,又聽聞在侯府的親妹妹要回來,他書讀的多,看問題自然沒有父母那般單純,自覺那個親妹妹多半不會拋下侯府的富貴回到這鄉下。
但是看到父母滿心滿眼的期待,他又捨不得戳破,只得陪在一旁。
眼看天都快黑了,他正準備出言勸返,卻聽見一向穩重的父親此刻聲音顫抖。
“來了、清越,你妹妹回來了!你看見了嗎!”
路的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輛馬車。馬蹄濺起點點泥濘,隨着馬車的接近,他的心莫名跳動的比平時快了一些。
他喉間滾了滾,終是吐出一個嗯字,算做回應。
不過一須的功夫,馬車便在村口停了下來。
景流率先跳下馬車,“二位久等了,昨晚剛下過雨,路上不太好走,耽誤了點時間。”
趙父連忙擺手道:“沒等多久,沒等多久。”
晏琢走上前行了一道對長輩的禮:“不負所托,令愛就在後面那輛馬車裏。恩公可還有其他要求,盡可提出來。”
趙父為人老實,此番能順利找回女兒他便感恩戴德了,自是不敢有其他奢求。
“恩公之名不敢當,王爺能找回小民之女,之前的事便已經算是兩清了。”
晏琢微微搖頭,趙郎中覺得兩清,可他卻覺得如此還不足以感謝其救命之恩。他取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遞給趙父,“日後有任何需求,都可以來王府找我。”
不等趙父拒絕就將玉佩塞與其手中,並吩咐景流去喊趙明笙下車。
他們的對話趙明笙自然也是聽見了一些,但是她此刻來不及多想為何自己家會與珩王有所牽扯。
藏於袖中的指尖發涼,貝齒輕咬着粉嫩的唇瓣,趙明笙整個人都處在緊張之中。
馬車外,便是她的家。
趙明笙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糾結了半天忽又覺得自己好笑,她不過是回到了自己家,和家人見面又何須準備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馬車前除了珩王和景流之外,還站着兩個她以前從沒見過的人。這應該就是她的父親和哥哥。
中年男人身着青松色麻布長袍,看得出來若是再年輕上一些,也是十里八鄉姑娘爭相嫁與的俊美郎君,歲月雖然在他的臉上雕刻了一些皺紋,卻給他增添了幾分沉穩。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灰袍少年,身高八尺,手執一書卷,好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侯府的趙家三郎,她原本名義上的父親,在她出身之前便死了。所以她長這麼大,還未曾喊過一聲爹爹,也未曾感受過一天父愛。
此刻喉間乾澀的很,不知該如何開口。
早在趙明笙一下馬車,趙父便看見了。他還記得她剛出生時皺皺巴巴的模樣,而如今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那雙眸子隨了她的娘親,又明又亮,好似會說話一般。
日思月盼的閨女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趙父反而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只見他一巴掌拍上趙清越的肩膀,向趙明笙介紹道:“這、這是你的哥哥趙清越!”
趙清越一時沒有防備,被拍了個踉蹌。剛站穩又聽見父親的大嗓門:“你這小子還不趕緊向妹妹問好。”
趙清越:......
他其實才是撿來的吧。
不過這個妹妹看起來很可愛,粉黛桃腮,並沒有他想像中驕縱蠻橫的模樣。他不敢多看,匆匆兩眼便快速收回目光。
“妹妹好。”
趙清越生硬地說完便撇過頭去,耳根子一片通紅,他暗自慶幸還好沒被人發現。
這位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她?趙明笙在心中暗想,不然為什麼他的樣子看起來這麼勉強,還撇過頭不看她。
好看的眼眸有一瞬間的黯淡,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喊了聲哥哥。有了這聲哥哥,後面的爹爹也好出口了。
“爹爹,女兒回來了。”
這一句話一出,趙父眼眶一下子紅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一家人也總算是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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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越:妹妹好可愛。不能讓妹妹看見我臉紅了!(趕緊側過臉)
趙明笙:完了回家第一天哥哥就不正臉瞧我!
趙父:臭小子不許欺負妹妹!
趙母:你們爺倆在門口磨磨唧唧啥呢!趕緊放閨女進來讓我看看!
這會是超甜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