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在林蓁蓁領着一眾漂亮小姐姐到自己的宮殿裏開開心心用膳，明耀帝也知道了尚書房裏發生的波瀾。

李全從殿外進來，“陛下，李先生在外面跪着，說是來請罪。”

殿中除了明耀帝翻閱奏摺的聲音外，一片靜寂，李全跟在明耀帝身邊多年，立馬明白了明耀帝的意思，看來這位李先生得跪上個把時間了。

李先生出生在一個沒落的書香門第，自幼跟隨祖父讀書，學習四書五經，在讀書一道上頗有天賦，先帝在位時考的科舉，當年的榜眼。

只是李先生為人古板，看不慣官場上的阿諛奉承，自詡清高又經常得罪人，辦不好事情。

在同期都步步高升時，身為榜眼的卻他依舊一直不高不低地熬着資歷。

李先生跪在御書房外面，春季的太陽並不大，御書房外的宮人們來來往往，這些宮人訓練有素沒有看李立博一眼，但是對於李立博來說卻是如坐針氈。

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地從鬢角落下，他都不敢用手擦，他此刻就是一位等待宣判的囚徒，心驚膽戰。

不知道跪了多久，當一位小太監出來喊李先生進去時，李先生的腿已經失去知覺，還是旁邊的小太監搭了把手，李立博才勉強站起身，拖着毫無知覺的腳，硬着頭皮，踉踉蹌蹌地走進大殿。

很快，額頭上磕出傷口的李先生就失魂落魄地出來了。

“小桂子，”李全從大殿走出來，對着在外面守着的小太監說道，“你讓宮女進來，把地上的血跡打掃一下。”

“是。”

從皇宮回家的路很長，但是對李先生來說卻是那麼短，短得就像是他以後的人生，李立博精神恍惚到在下馬車的時候叫下一個踩空，從馬車上滾了下來，躺在地上不動了。

“老爺，老爺！”

李先生躺在青磚路上，被晃了好幾下才悠悠轉醒，獃滯地看着天上的藍天白雲，完了，他們李家毀在了他的手裏，三代不得入仕，早知道，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鬼迷心竅，主動搭上那群林氏子。

李先生此刻的悔意就像是穿腸du葯，疼得李先生痛不欲生，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當初做的決定付出代價。

李先生能夠來尚書房給皇親貴胄教書，腹中自然有些墨水，只是此人為人古板，教書也只是學習自己祖父的教書模式，又只學了個皮毛，只會照本宣科，枯燥至極。

學生一旦開小差，不問清楚原由，他就會毫無猶豫地戒尺伺候。

若是他能夠做到一視同仁，也就罷了，可偏偏這位李先生着實有趣。

他明知道明耀帝創建這個尚書房是為了昭和公主，他表面上對昭和公主恭恭敬敬，但是每次年幼的昭和公主回答錯一次問題，他就會故意嘆息一聲，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搖頭，然後請一位課業優秀的學生起來回答問題，一次又一次地挫傷昭和公主的積極性。

除此之外，李先生對於男女學生的態度截然不同，嘴上不說什麼，但是他的語言、動作無不表現着他的差別待遇，那股在骨子對女子的瞧不起是怎麼也遮擋不住的，所有的女學生都不喜歡他。

久而久之，昭和公主也察覺到了這個李先生藏着的心思，失去了對學習上的熱情，變得愛故意在課堂上找麻煩，和先生作對，昭和公主不愛學習，刁蠻任性的名聲也隱隱約約傳開來。

因此，林蓁蓁收到消息，下午的課程從原本李先生的文學課換成了射箭的武術課時，是一點也不意外。

“此人沽名釣譽又自視過高，想着搏一搏從龍之功，如今被我揭穿和林氏子的事情，雖說沒有任何的證據，但是沒想到這人如此經不起嚇，自己露出了馬腳，他自然是不可能再來上課。”

林蓁蓁給521分析局勢，繼續說道：“現在林國上下都盯着下一任繼承人的身份，人心浮動，這個李先生就像是殺雞儆猴的那隻雞，明耀帝不會下死手，但是也不會輕饒。”

李家三代不得參加科舉出仕，對於李先生這種以讀書出仕為畢生夙願的家族，這個懲罰就像是個軟刀子，不要人性命，但是刀刀都割在人最疼痛的地方。

明耀帝這一招看似有些小題大做，但是那些言官又找不到什麼毛病，李先生的罪名可大可小，完全達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可謂是一石二鳥，哦不，還幫自己的女兒出氣，完美達成了一石三鳥的計劃，言語間，林蓁蓁對明耀帝是滿滿的讚賞。

被林蓁蓁這麼一分析，讓521是嘆為觀止，帝王心術，權衡利弊，也不過如此。

在林國較為開放的風氣下，前朝只有男子能夠參加的馬球女子同樣能夠參與上場比賽，學習騎馬射箭也不是什麼離經叛道的新鮮事。

尚書房是培養文武雙全人才的地方，即使是女子也可以跟着上箭術課，強身健體。

下午的箭術課，林蓁蓁換下身上這件華美但是行動不方便的廣袖宮裝，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勁裝，用玉冠簡單地梳了個馬尾，不施粉黛，就出發和大家匯合。

林蓁蓁個子高挑，換算成現代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可比古代大部分的男子都要來得高挑些，加上她眉眼如畫，唇紅齒白，讓不少經過的宮女看到了不禁臉紅心跳。

公主完全不遜色於那些兒郎，甚至還要出色一些，如果陛下膝下有皇子，想必也該是公主殿下這幅樣子吧。

就連進宮伴讀的宗親世家小姐們見到林蓁蓁這身打扮，同樣驚艷，紛紛對着林蓁蓁點頭打招呼，林蓁蓁回以笑容。

521在旁邊全程見證自己的主人如何快速地運用自己今天的裝扮作為話題，打開了大家的話匣子，從胭脂水粉聊到京城最新的八卦，不管是什麼樣的話題，林蓁蓁都能夠參與一腳。

還有本該和昭和公主是競爭關係的林妙妙更是裏面中表現得罪和善的人，看得521是一愣一愣的，整個系統都傻了。

現在的小姐姐都怎麼回事？

還有這個林妙妙，說好的情敵模式，說好的自小就相互看不順眼呢？

小姐姐們其實也有點懷疑自己，林妙妙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幫着林蓁蓁一起社交，這要是放在以前絕對是不能想像的事情，但是現在……

林妙妙不由自主地偷看林蓁蓁，被林蓁蓁逮了個正着，林蓁蓁習慣性地展顏一笑。

林妙妙：“！！！”

林妙妙“刷”地一下轉回頭，俏臉微紅，完全就是被美顏給衝擊到了的表現。

可惡，這個林蓁蓁什麼時候這麼有魅力了？

不關是林妙妙有這個想法，其餘的幾個人在這短短的半天時間裏，對林蓁蓁有了全新的認知，從獵場回來，昭和好像變得不一樣了，整個人也變得沉穩了許多。

這些小姐們在心裏猜測着昭和公主態度大變意欲何為，臉上的笑容都變得真切了一些。

世界上總是不缺少一些心胸狹窄之人，林蓁蓁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場景落在別人的眼中，可就刺眼了起來。

“你看這位昭和公主，早上和先生頂嘴，現在居然還笑得出來。”

李先生被革職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這些林氏子被統一安排在一處宮殿裏居住，身邊只跟着一個伺候自己的下人，暫時還不知道明耀帝下的命令。

早上的那個被521喊作腫泡眼的林氏子穿着一身騎裝，往自己的箭囊里裝着待會兒上課用的箭，調試自己的弓，聽到旁邊的人這麼說，往另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①，你們可別說了，要是被昭和公主聽到，小心被治個大不敬之罪。”

“嘿嘿，立博兄你可不能夠這麼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像腫泡眼身邊的人也同樣不是什麼好貨色，壓低了聲音，露出一抹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笑容，“昭和公主雖說性子刁蠻了些，但是容貌堪稱絕色，又是陛下的嫡公主，娶了可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林立博，也就是腫泡眼看了眼女子聚集的方向，鄙夷道：“就昭和公主這樣的，就算是有再多的陪嫁我都不會當駙馬，男兒志在四方，怎能侍奉一個女子為君？”

在林國，公主的地位高，當公主嫁入一戶人家后，公主為君，駙馬為臣，這人家就要侍奉公主，駙馬在朝一般不能擔當太高或者是重要的職務，完全就是一個閑職。

因此，要是有大志向的男子一般都不太願意迎娶公主，相當於是斷送了他們以後的前途。

林立博這一番大話，馬上就被521給彙報到了林蓁蓁的耳邊，說完還替林蓁蓁生氣，“……這個林立博也不自己照照鏡子，誰會看得上他？”

看521這麼氣鼓鼓的樣子，林蓁蓁反倒沒有那麼生氣了，看上課時間快到了，林蓁蓁跟着大家往集合授課的方位走去，一邊安慰着氣呼呼的小系統。

只是林蓁蓁的安慰和常人不一樣，只見她幽幽地看了眼李立博的方向，說道：“放心吧，像這種沒腦子的人，宛如你們主神劇本的那些腦殘炮灰，是活不了多久的。”

林蓁蓁當然不是一棵大度的樹，這麼輕飄飄地放過林立博，完全就不是林蓁蓁的性格。

521同情地看了眼正大放厥詞，炫耀着自己弓箭的林立博，主人上次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還是男主角趙明軒被捅腰子的時候。

521幸災樂禍：林立博，危！

只是林蓁蓁和521都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如此突然，猝不及防。

給林蓁蓁她們教習箭術課的先生是一名從戰場上受傷後退下來的參將，姓高，在箭術方面有很高的造詣，長得人高馬大，但是性子確實截然相反的溫柔，對待每一個學生都十分負責任。

也正是他的性格使然，高參將對於自己每一個學生的要求都會比較高，只是因為性別上的差距，也是照顧女子體力上的弱勢，所以，相比之下，他對於男學生的要求會更加的嚴苛一些。

現在高參將上箭術課都主要是在旁邊觀看，把自己看到的錯誤指正出來，並沒有太多的干涉，只要每個學生在課上把他規定的箭羽數量全都射到靶上就可以了。

身後的木架子上其實也放着不同的弓箭，可供大家挑選使用，在大家都站在固定的位置前進行瞄準射擊時，背對着大家，林蓁蓁則走到架子前，挑選弓。

昭和公主的私庫里，多的是華美的珠釵首飾，寶器羅緞，但是卻沒有一把林蓁蓁現在趁手的弓箭，由於這課來得突然，林蓁蓁還沒有去找一把合適的長弓。

她拿起一把看起來分量不算輕的長弓，輕輕一拉，弓就拉成了滿弓的一個狀態。

對於林蓁蓁來說，這個重量還是太輕了一些，甚至還比不上昭和公主原來那把因為鑲嵌了太多寶石和纏繞金線的弓順手，她把弓放下，又拿起旁邊的弓放在手裏掂量，想選擇一把最順手的長弓。

“誒，”林立博旁邊的人用完一箭囊的箭，彎腰從旁邊的侍衛手裏拿新箭囊時，餘光正好看到了林蓁蓁的舉動，用自己的手肘撞了下林立博，“立博，你快看那邊，昭和公主這是在幹什麼呢？”

“你說這位昭和公主是真的獵場裏獵殺了一隻惡虎嗎？”

林立博回頭看了一眼，轉過來頭，拿起弓箭瞄準前面百米處的靶心，不屑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他們都在一起上武術課這麼久了，昭和公主的箭術準頭確實還可以，但是說她能夠用箭射死一隻惡虎，他們是不信的，和那些大臣是一個想法，認為那些侍衛聯合昭和公主一起說謊，想要討好昭和公主罷了。

不關是林立博，所有的林氏子也是這個想法，如今有人有說起這件事情來，其他林氏子心裏就是一陣火氣，為了在春獵上好好表現，他們是想盡辦法，結果不是輸給了他們中最優秀的林顯釗，反而是輸給昭和公主。

是個人，心裏都不會服氣。

如今又正是箭術課，窩着火的林氏子中有人出了個主意，“我們和昭和公主她們來個箭術切磋吧。”

這個想法得到了其餘人的一致同意，林顯釗站在旁邊沒有說話，表示默認，就這樣林氏子找上了高參將。

“切磋？”

“正是，切磋，”林立博露齒一笑，表現得十分和善，“我們聽說殿下在獵場射死惡虎，箭術了得，也想見識一番。”

“當然，如果殿下身體不適，我們也可以等下次再想您請教、學習。”

這話的意思，就是再告訴林蓁蓁，就算她今天躲掉了，下次他們還是會過來找它，切磋是躲不掉的。

選好長弓，正想嘗試一下好熟悉手感控制自己力道的林蓁蓁走了過來，聽到林立博這句話，笑了。

521更是直接笑出了豬叫聲，這種樸實無華，主動送上門打臉真是太少見了，“主人，這小子是在找死，請千萬別放過他。”

這場切磋，就在林蓁蓁同意后，在萬眾期待中開始了。

作為發起人，林立博當仁不讓的第一個站出來，對着林蓁蓁拱手道，“請殿下不吝賜教。”

“不客氣，”林蓁蓁從善如流，接受了林立博的虛心請教，“你待會兒可得好好學啊。”

“你！”林立博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林蓁蓁還是嘴硬，哽了一下，忍住怒氣，擠出一抹扭曲的笑容，“那我就拭目以待。”

說完，林立博就拉弓，眯着眼瞄準百米外的靶心，一鬆手，箭羽飛出射中了靶中心的紅點，雖然不是正中的紅心，微微偏了一些，但是好歹也中了靶心。

旁邊的小弟們馬上跟着鼓掌叫好，林立博抬起下巴，得意地看了一眼林蓁蓁，伸出手，做出請的姿勢，“殿下，到你了。”

林妙妙和其他的小姐妹在旁邊觀看着，現在不僅僅是昭和公主一個人的比賽，更是她們和林氏子之間的比賽切磋，昭和公主是代表她們出戰的，她們比參加的林蓁蓁本人還要緊張。

站在林妙妙身邊的好友小聲問道，“妙妙，我之前沒來得及問你，昭和公主真的在獵場……”

林妙妙是所有人中對林蓁蓁的箭術最信任的，被好友詢問，輕輕點頭，給與肯定的答案。

好友倒吸一口涼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正彎弓搭箭的林蓁蓁，妙妙和昭和公主的關係那麼差，當然不可能替昭和公主說謊，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知道這個消息太晚了，要是以前知道，說不定她還可以開個盤口，賺上一筆。

財迷屬性的好友忍不住有些惋惜地想到。

林蓁蓁努力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瞄準着，就怕自己一個大力就把弓繩給拉斷了。

只是落在林立博等人的眼中，就成為了她實力不行，得多瞄一會兒的象徵，幸災樂禍地想着待會兒昭和公主丟臉的場景。

“咻！”

肉眼根本反應不過來的速度，箭在空中發出破空之聲，大家轉頭看向箭靶，卻只看到了林立博原來射在箭靶上的那支箭，並未看到昭和公主的箭羽。

全場一片寂靜。

林立博忍笑，“殿下，您的箭好像脫靶了。”

林蓁蓁放下弓，臉上不見一點驚慌，“是嗎？”

高參將倒是看出了裏面的門道，往箭靶那兒走去，彎腰從地上撿起落在地上的箭羽，朗聲大笑道：“此次切磋，昭和公主勝！”

林立博嘴角的嘲笑才剛剛浮現，聽到高參將來得這句話，就僵硬在了嘴角，“先生，你說什麼？”

高參將完全沒注意到林立博的尷尬，拿着撿到的東西走過來，攤開手，一支從箭尾被劈成兩半的箭羽。

有人立馬反應了過來，難以置信地咽咽口水，“先生，難道？”

高參將毫不掩飾自己的讚歎，講述了自己看到的東西，“這箭是原來林立博世子射到箭靶上的，只是後來被殿下給射成兩半掉落的，這箭術簡直是神乎其技。”

這樣的箭術，高參將從軍的時候，只在軍隊裏一位最出色的神射手練習時見過一次，沒想到如今還能夠在這裏見到，高參將是心服口服，原來的懷疑也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是何等的眼力和腕力，”高參將行伍出身，奉行強者為尊的準則，自然是不吝嗇自己的讚美，“殿下如今有這等箭術，微臣也無什麼可教的了。”

高參將越是誇讚，林立博等人的臉色就越是難看，給他人做嫁衣，徹底洗清楚了林蓁蓁身上的懷疑，又給機會讓人把自己按在地里踩的憋屈感，別提有多堵心了。

“怎麼樣，你學會了嗎？”林蓁蓁對着林立博淡淡一笑，態度非常好，“要我在示範一遍嗎？”

林立博臉色“刷”的一下，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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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①：“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出自《論語·第十七章·陽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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