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紅耳尖
夏竹悅被小丫鬟引去用了些飯食,又被架去沐浴更衣了之後,就被送進了魏峙的寢間。
甫一進屋,兩個小丫鬟就要走,夏竹悅忙拉着她們詢問自己應當如何伺候魏峙,想了解一下他的日常起居習慣好早做準備。
小丫鬟們卻彼此對視一眼,捂嘴輕笑了起來,紅暈着面頰抽出袖子轉身跑了出去。
被扔在房裏的夏竹悅聽她們嬉笑着跑遠去,一頭霧水。
她垂首看看自己身上,被小丫鬟們換上了一身略顯薄透的桃紅抹胸散花裙,綉着些許纏綿悱惻的纏枝紋,罩了件同色紗衣,隱約能看見香肩和白嫩藕臂。
她才洗過頭髮,如瀑青絲未被挽起,只鬆散系了個髮帶,鬢邊零星點綴了幾朵清香雪白的茉莉。
這那裏是正經婢女的打扮......
她有些無奈,心知上到李管事,下到丫鬟們,都誤會了她的身份。
但是,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呢,她也說不清。
‘無論是妾是婢,還是旁的什麼,取悅我,都是你的職責,不要心存僥倖。’
腦海里忽地閃過魏峙說的這句話,甚至還浮現出他說這話時的輕薄模樣,夏竹悅不禁心下一緊,趕緊搖了搖頭。
先前在夏府,實在是情況緊急,若是不攀附他,只怕此刻她正在知州府那傻兒子的榻上慘遭□□。
但是人心總是貪婪的,如今藉由他離了夏府的桎梏,若是能保住清白之身離開這裏,豈不更好。
她心下盤算着,既然他方才在車上嫌她木訥,乾脆她就裝的更加木訥無趣好了。
反正他肯讓自己跟過來,也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過兩日覺得無趣了拋之腦後,她便可以溜之大吉,
‘永遠不能離開我。’
‘不離。’
於偏廳里許下的誓言浮現耳畔,令她不禁打了個冷噤。
她搖搖頭,說服自己,這世子爺不過是個紈絝子弟罷了,這樣的誓言指不定對多少姑娘說過,不作數不作數。
打定了主意,她拍拍手起身準備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外衫披帛之類的東西能擋一擋她這薄如蟬翼令人羞赧的紗衣。
才剛一動身形,房門便被驟然推開,令她一時間僵在那裏,坐下也不是,起來也不是。
魏峙猛然看見她這怪異的姿勢,有些意外,視線將她從頭到腳緩緩掃視了一遍,輕輕哂笑了一聲,
“這還有些嫵媚樣子。”
夏竹悅垂眸一看,自己因半起不起的姿勢意外地扭了個撩人的姿態,抹胸也鬆了些許,頸項下雪白一片肌膚尤為晃眼。
那片雪白的肌膚瞬間泛起了淡淡的粉色,由下而上順延着脖頸直紅到了面頰上。
夏竹悅急急捂住胸前站直身子,赧然地想要拉緊衣襟遮掩。
可惜那是件薄透的紗衣,並沒有什麼用,倒顯出一股子欲拒還迎的勁兒來。
魏峙眸中黯了一瞬,似墨色流淌,但片刻仍是收回視線,轉身往內間走去。
優秀的獵人善於等待。
他,不着急。
魏峙走到榻前,半晌不見夏竹悅過來,有些不耐,“愣着做什麼,過來。”
夏竹悅心下一緊,無可奈何,只得挪動腳步往內間去了。
紫色紗幔散開了半邊,昏黃的燭光輕輕搖曳,映出後邊挺括的身形。
夏竹悅走到紗幔前,卻怎麼都挪不動步子了。
魏峙冷眼瞧着她,“還等主子給你更衣么?”
夏竹悅抬眸細細觀察了一小會兒,心下計較着,
嗯,神色清冷,眉宇間透着些許倦怠,甚至還帶着一絲不耐。
看來此更衣不是彼更衣,他確是要安歇了。
她安下心來,順從地垂首上前,輕輕解開了他的領扣。
忽地,她想起自己得裝作木訥粗苯才是,於是解襟下系帶時,便故作粗苯遲鈍,半晌也解不開,希望他能夠因此厭棄自己些許。
然而魏峙就那麼閑閑地站着,任她作妖。
見他沒有反應,解腰間系帶時,她又故技重施,企圖挑戰他的耐心。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間,夏竹悅被拉進了他懷裏,魏峙一抬手,瞬間扯落了她抹胸裙上的系帶。
夏竹悅驚慌失措,急急捉住抹胸,才不至於讓裙子整個墜落。
魏峙從背後攬着她的腰肢,俯首在她耳畔,手指輕輕撥弄着她身上另一根系帶,帶着些許戲謔,
“看來你不太會解系帶啊,還要不要我再教你一次?”
溫涼鼻息拂在夏竹悅耳畔,令她耳尖兒熱的發燙。
“學會了么?”他不肯饒過她。
夏竹悅趕緊點點頭。
腰間的桎梏撤去,夏竹悅趕緊背過身去系好自己的系帶,然後轉身去解他的。
這下子解的飛快,三兩下就將他扒的只剩中衣。
“......”
魏峙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轉身去榻上躺下了。
夏竹悅將衣衫收好,猶猶豫豫地站在榻邊,絞着衣角。
魏峙撇了她一眼,“還愣在這裏做什麼?”
這句話驚雷一般,夏竹悅顫了顫,抬眸望向他身側的空位置,面露難色。
魏峙給了她一對眼白,往外一指,“想什麼呢,你睡那。”
夏竹悅順着他的指尖兒望去,才見隔間下置了陪床,那原是供上夜聽差遣的侍女用的,稍富貴的人家都有,王府里自然也有。
如蒙大赦一般,她欣喜地殷勤上前為他掖好被角,扭身往外去了。
瞧着她輕快的背影,魏峙心下頓生出一絲不快,早知她會如此欣喜,就該罰她在榻邊站到天明才是。
忽地有些許煩躁,他掀了她為他掖緊被角,翻過身去,闔上了眼瞼。
長夜漫漫,本該寂靜的夜空被一道閃電劃過,轟隆作響,急急下起雷陣雨來。
急促的雨點兒拍打在窗扇上,擾人清夢。
魏峙幽幽轉醒。
燭火早滅了,屋內一片幽暗,只有偶然劃過的閃電將之照亮一瞬。
他淺眠,醒來便難以再入睡,靜靜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朦朧中只聽見伴着雷雨聲的,還有輕微的嗚咽聲。
那嗚咽如泣如訴,斷斷續續,着實擾的他心煩。
他起身下了榻,來到隔間,伸手準備將她拎起來丟出去。
忽地一道電閃雷鳴,照亮了她滿面淚痕的小臉兒。
她縮成一團,似夢魘中一般,呢喃哭訴着些什麼。
沒來由地,他心下酸澀了一瞬。
俯下身,輕輕湊近她唇畔。
“娘...別...丟下我......”
她斷斷續續地嗚咽着,
“月例銀子...都給你們...別...打我......”
魏峙蹙起眉頭,直起身子。
他垂眸瞧着蜷縮成刺蝟一般的小姑娘,不知她從前過得是怎樣的日子。
大抵是不如意的。
若無極緊要的苦衷,又怎會鋌而走險身穿嫁服來引誘自己呢。
是被逼婚么。
你不願嫁的,是誰呢......
一道驚雷劈下,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的巨響。
夏竹悅似被魘住了,哭的更甚,甚至微微顫抖起來,卻怎麼也無法脫離夢魘,醒轉過來。
魏峙於床沿坐了,輕輕握住她緊揪着被角的手。
似得到了安撫一般,夏竹悅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漸漸平靜了下來。
良久,她才徹底從夢魘中脫離出來,翻了個身,逐漸醒轉。
魏峙鬆開了手。
夏竹悅費勁地睜開眼睛,卻猛地見到床邊坐着一個人影,嚇得她驚呼一聲,用被子擁住自己。
魏峙被她吵的蹙起了眉頭。
“你,你要做什麼。”
待看清是魏峙,夏竹悅將自己擁的更加嚴實。
早知他不是什麼好人,平白無故要她住在他房裏,還假惺惺地讓她去睡什麼陪床,如今半夜裏卻摸黑過來了,真真兒是個禽獸!
她在心裏啐了他好幾口。
魏峙斜睨着她,“做什麼?我渴了,斟茶。”
“渴了你喚我就是了,這樣嚇唬人幹嘛。”夏竹悅尤是不信。
似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嗤笑一聲,“你這睡得比主子還實的婢女,我喚的醒么。”
“......”
夏竹悅一時語塞,吶吶地,“你喚過我了?”
“雷都打不醒你。”
聽了這話,夏竹悅回首望向窗外,果見外頭雷雨交加,看起來已然下了好一陣子了。
她窘迫極了,趕緊起身披上那聊勝於無的紗衣,吹燃火摺子點上燈蠟,又去關了窗扇,才去桌上拎起茶壺,用手一探,
“都涼了,你且略等等,我去沏壺熱茶來。”
甫一推開門,密集的雨滴便劈頭蓋臉地打到了她身上,浸濕了她的裙擺。
“罷了。”
他喚道:“這麼熱的天兒喝不下燙的,你且倒涼的來。”
夏竹悅愣了一瞬,回首望着他,“涼茶傷胃,喝不得,還是換熱茶水來罷。”
“不必。”
魏峙冷眼瞧着她,忽地起身回到自己榻上躺了下去,闔眸睡了。
“......”
夏竹悅拎着茶壺,一時間進退兩難,心道這人真真兒是喜怒無常難伺候。
她不敢吵他,只得躡手躡腳地輕輕關上門,摸到陪床邊,吹滅燈燭躺了上去。
這一夜,她再也不敢睡實了,以防他有什麼吩咐自己沒聽見。
天亮魏峙那邊剛有些動靜,她便立刻起身來到他榻邊。
“做什麼?”
“伺候您洗漱呀。”夏竹悅吃一塹長一智,乖巧堆着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