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放牛
漫長的山路走到了盡頭，陸裕放下背簍，從茂盛的花生葉下翻出早前藏好的鋤頭和手套。
因為沒有料到今天會撿回來一個麻煩精，所以工具只有一套，陸裕走到先前乾的一半的地方，謝蠻老老實實的跟在旁邊。
鋤頭的手把磨的蹭亮，陸裕把手套扔給謝蠻，讓她站旁邊仔細看着。
鋤頭舉高，腰部帶動手臂使力向下，嵌進花生邊上的土壤里，再上前一步，手把向上一撬，一大塊土壤鬆動，握住手把使勁，花生連着大塊土壤被帶出來以後，再握住葉桿抖掉泥土，露出掛在下面沉甸甸的花生。
這一連串的動作流暢，為了讓謝蠻看清楚，陸裕特意放緩了速度。
“看明白了嗎？”
鑒於前幾天燒火的經驗，謝蠻不敢輕易接話，沉默的看着他。
那意思很明顯。看明白了，但干不明白。
陸裕也沒指望她這麼快就會，又示範了一次，這一次動作更加慢，等停下來，謝蠻還是一臉茫然。
陸裕又演示了一整排。
他幹活的時候表情認真，沒有平時的陰煞，汗水很快從額頭密密麻麻的滲出，離的近了，還能聞到混着汗水的陽剛氣息。
“會了嗎？”陸裕扭頭看她
謝蠻訕笑：“不會……”
陸裕索性把鋤頭塞進她手裏，雙手抱胸，“你自己試試。”
鋤頭光滑，她握不大穩當，陸裕撿起地方的手套，“帶上。”
那雙手套已經破了好幾個洞，看起來髒兮兮的，她接過後原本不想帶，到撇了一眼陸裕后，麻溜的帶上了。
謝蠻吸口氣，為了自己不被退貨，拼了。
她擺開架勢，陸裕為了自己的安全，趕緊閃到了一邊。
然而謝蠻空學了個花架子，鋤頭舉不高，手臂沒力氣，一鋤頭下去除了把花生葉子嗑斷了，什麼效果都沒有。
她又瞅了眼陸裕，正巧陸裕也看過來，嘴唇動了動，“繼續。”
謝蠻鼓着臉嘆口氣。
又是一鋤頭下去，這次挖進了土壤，只不過稍淺，謝蠻抿唇，又使了點勁，費了老半天的功夫，終於挖出來一株，可惜幾次下鋤的方位都不對，附近都被挖的亂七八糟的，底下得花生大半被攔腰挖斷，露出裏面紅色的果實。
“怎麼辦？”謝蠻扒拉了那些斷了的花生，仰頭問。
“從你的工分里扣。”陸裕淡淡道。
“啊？”謝蠻震驚，“挖斷就要扣工分？”
“對。”陸裕一臉正經的點頭，“挖斷十個就扣一個工分。”
謝蠻：“……”！！！！
她狐疑的看了陸裕一眼，“那是不是我再挖斷幾株，就可以回去了？”
“當然可以。”
陸裕表示肯定。
這下謝蠻終於確定了，這丫在逗她玩呢。
想撓死他。
陸裕見她反應過來，臉頰又有鼓起的趨勢，手摁了摁她的腦袋，從她手裏拿過鋤頭，“一邊去。”
謝蠻：“……”剛想發火又被堵住了怎麼辦。
雖然心裏還氣，但腿腳倒利索的很，人趕緊走到了陰涼處站着。
陸裕也沒管她，帶她來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走個山路都磨磨唧唧的人，指望她幹活那今天誰也別想走了。
那塊陰涼處陸裕早前便佈置了一番，上頭用樹枝枯葉搭了個小棚子，不大，地面上也收拾的乾淨，用葉子鋪了淺淺的一層，放了一塊大石頭，上面擺着一個竹筒。
陸裕在剛才謝蠻折騰的那會就把東西放在小棚子裏面。
謝蠻也不嫌棄地髒了，往地上一坐，雙手托着下巴欣賞陸裕的動作，那株被她挖斷的花生放在腳邊。
這片花生地綿延了好大一片，將近有兩畝左右，再旁邊就是玉米地，只是那片玉米地暫時還沒有人過來。
臨近中午，太陽越來越大，炙烤着萬物，陸裕身上的破褂子早就敞開，隔得太遠看不大清，但明顯能感覺到那份熱意。
謝蠻有些坐不住，遠遠的沖他喊了一聲，從陸裕的背簍里翻出一個竹制的水壺，噠噠噠的沖他跑過去。
“給你先喝點水。”
陸裕停下動作接過水壺，灌了一口，謝蠻還沒走，仰頭盯着他，男人的頭髮尖都是汗，一部分順着蜜色的胸口流了下來，陽光照在他身後，這個角度下，只能看見側臉到下顎，因為大口灌水的動作，喉結急促滾動，惹的人心浮氣躁，
她呆愣愣的樣子讓陸裕看見，單手又摁了摁她的頭，水一喝完，便示意她讓開。
謝蠻搖搖頭。
“我給你幫忙吧。”
反正離吃午飯也沒多久了，也幹不了太長時間，正好在大佬面前刷刷好感。
陸裕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反正她是個戰五渣，有她沒她也差不遠了，隨她去了。
旱地悶熱，偶有山間的風吹來，涼意稍縱即逝，只帶起了一層層葉子擺動，掀起一片綠潮。
謝蠻自己找了個簡單的活計，等陸裕一鋤頭下去將花生挖出來，她趕緊將花生拖過來抖抖土，再堆在一旁，這樣速度確實快了一點，陸裕起碼不用一次次的彎腰，她還很機靈，蹲在陸裕的影子裏，亦步亦趨的跟着，怕給自己晒黑。
隔了一座大山，公社那邊吃飯的喇叭聲是傳不過來的，陸裕估算了時間點，差不多了就讓謝蠻去棚子裏，他自己把花生整理進竹蘿里，也準備去吃飯。
謝蠻正愁呢，她沾了一手的土，此刻指甲縫裏都是泥，，水壺裏的水喝都不太夠，更何況是洗手了，剛才不覺得，現在一下子覺得接受不了，她舉着手又出去找陸裕。
“陸裕。”
陸裕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謝蠻繞到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沒有哪裏可以洗手？”
“等會就帶你去。”
謝蠻點點頭，回棚子裏拿上布包，等陸裕收拾完，跟着他朝泉眼走去。
離開了那片花生地，謝蠻總算感覺到涼快一點，但不知道是不是被蟲子咬了，手上大片大片的泛紅，帶着癢意，一路上都在撓。
她鬱悶的小聲抱怨了幾句，也沒指望陸裕，等到了泉眼邊拿水洗乾淨了，手腕露出本來的白，才顯得手背那片紅觸目驚心。
陸裕早看見了，本來以為只是她嬌氣，但很快就發現不是，在謝蠻癟着嘴舉着給他看的時候，眉頭一緊，還帶着水珠的手按了按她的頭。
“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
謝蠻點點頭，猜到他是要去給自己找葯，
陸裕剛走兩步，就聽見她在身後喊，“要快一點奧。”
他腳下一個踉蹌，勉強穩了穩沒有回頭，只應了聲。
山林里比外頭稍微涼一些，他腦海里不斷浮現剛才的情景，謝蠻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在撒嬌，那兩節伸在他眼前的手臂泛着玉色的光澤，看着他的桃花眼裏泛起一點點水光，眼角那顆淚痣點綴在面上更顯清透，幾縷髮絲垂落在臉頰，求助的讓他看手。仟韆仦哾
但他第一時間看的不是手，是唇，那張微微泛白的唇在那張芙蓉面上，楚楚可憐，讓人想破壞，想□□，想看它泛起紅潤，到時又是種怎樣的風情。
陸裕的喉嚨緊了緊，腳下又快了幾分。
那片紅不疼，但卻癢的出奇，謝蠻起初撓了撓，她指甲長，是能止一點癢意，但一停下來，那種癢意又如影隨形般起來，她皮膚嫩，很快就撓破了皮，害怕留疤，她這才停了手，蹲在泉邊，用水壺裝了冰冷的水一遍遍往手上澆。
陸裕回來的很快，饒是這樣，謝蠻手上的紅已經擴散了，大半截手腕都已經遭殃。
見他回來，謝蠻連跑帶跳的沖了過去，似乳燕投懷般堪堪在他身前停下。沒等陸裕說話，她就急慌慌的開口：“怎麼辦怎麼辦，我好難受啊！”
聲音還帶着哭腔。
陸裕手裏拿着藥草和一個小碗，見她這副樣子，趕忙拉起她的手看傷勢。
兩隻手都撓的有些破皮了，他用手輕輕摸了摸，謝蠻立刻便控訴的看着他，眼眶已經紅了。
“你還故意弄疼我！”
“……”
陸裕真是又氣又急，洗乾淨藥草將東西放在碗裏搗碎后，迅速將碗裏的葯汁塗了一層，連沒紅的地方也沒有放過。
這個葯汁的效果發揮的很快，等最開始的火辣過後，皮膚便覺得清涼舒適起來，在兩隻手臂都上完葯之後，陸裕終於放緩了速度。
謝蠻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陸裕還握着她的手沒放，將碗裏的藥渣又裹了一層。因為藥效強，不可避免的帶着刺激性，特別是破皮的地方，接觸到皮膚火辣辣的疼，剛才上藥時謝蠻掙扎的踢了他好幾腳，哭鬧着說不要了，是陸裕強壓着她的雙腿，一邊吹，一邊上藥。
直到葯碗見底，陸裕才鬆開她，冷着臉拿了碗去沖洗。
謝蠻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臉色，正準備湊過去，陸裕像是身後張了眼睛般喝住了她。
“別動！”
說完又怕謝蠻玻璃心，聲音又緩了緩，“小心藥渣掉下來。”
謝蠻點點頭，手臂往石頭上伸搭在上面，邊問：“剛才是蟲子咬的嗎？”
“是蠖瘌蟲。”
“剛剛那是藥草嗎？”
“是蒼樹，我另外混了些野薄荷。”
“那你為什麼被咬了都沒事？”謝蠻納悶。
“不是咬，這種蟲子只要爬過，皮膚便會慢慢的潰癢。”
“好了，別問了，吃完午飯我送你回去，以後不要再跟過來。”
他難得一次性說這麼多話，謝蠻正聊的開心，聽了小臉馬上垮了下來。
她沖他晃了晃手臂，可憐巴巴的“現在回去我也沒辦法幹活，還沒有公分，到時候就分不到糧，我媽已經好久沒寫信給我了……我額頭的傷也還沒好……”
說著頭越來越低，聲線也越來越委屈，眼睛卻往上飄。
陸裕不為所動，眼睛正對上她的。
“行了。”陸裕打斷她，“先去吃飯。”
午飯早已經過了點，謝蠻剛剛一通折騰也餓的慌，等陸裕收拾好她的包，也不繼續鬧了，埋頭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