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圖謀

第 128 章 圖謀

謝蠻直到下午才醒過來,麻醉的那段時間裏她的意識一片漆黑,期間流失的那段時間似乎被一段空洞吸收,無知無覺。直到麻醉消失,整個人疲憊不堪真正昏睡過去,又在傍晚,刀口的灼痛讓她意識逐漸清醒。

床位靠近窗戶,清早的細雨停了不知道有多久,窗戶開了條不大的縫隙,雨後的空氣帶着泥土的清香,早先許晴清送過來的月季在怒放后開敗,幾片花瓣和枝葉落在窗檯,遠處殘陽帶着最後一抹橘色的光掛在天際,與混着一抹濃烈絢爛的紫意交織在一起,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她怔怔地的看着,腦海里還有些空。

“可算醒了,趙姐,快去叫許醫生過來看看。”

一道溫柔的女聲從耳邊傳來,李皖一臉驚喜地抬頭,按開了房間的燈幾步走到床前,“綿綿,你感覺怎麼樣?刀口是不是很痛,你都睡了快一天了,餓不餓,先喝點水吧……”

謝蠻有點迷茫,“媽媽……”

又看了看周圍,家裏除了陸年年沒來,剩下的都在病房裏,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盯着她,阿婆板着張臉,擰着眉一臉的皺紋。

福寶趴在她床前,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側玉白的臉上都是衣服壓出來的紅印子,鼻子抽了抽,眼角些紅腫,可憐兮兮的,不過眼睛鼓鼓的瞪着她。

一圈掃過去,除了李皖沒一個給她好臉色。謝蠻有些心虛,頭往被子裏縮了縮,頂着還模糊的腦子琢磨怎麼把她們忽悠過去。

也不知道許晴清怎麼搞的,怎麼都知道了。

有些發愁。

李皖輕碰了碰女兒被撓傷的下巴,又擔心又生氣,“怎麼就跟人打起來還動上了刀子,你知不知道這傷口再偏上一點就能要了你的命,你才多大點,能打過誰啊,看看這弄的一身傷,疼都能疼死你。還以為你出去一趟懂事了,還是這麼個沖脾氣,做什麼事都喜歡動手,天天讓我為你提心弔膽的……”

一句接一句數落,句句都不帶重樣的。也不知道媽媽她們究竟知道多少,謝蠻頭也不敢抬,她也知道這回是自己莽撞了,生怕多說一句把火拱的更大,老實的不行。

房間裏剩下的幾人也心裏憋氣呢,一個說情的也沒有。別說李皖這個好脾氣的,就是陸奶奶也急的想拿雞毛撣子抽人,乍聽謝蠻就是走廊上聊天那些人嘴裏說的女瘋子時,她的心情就跟當初知道陸裕把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揍一樣,急怒交加。

陸裕也就算了,畢竟是個小子,身板硬實,可謝蠻是怎麼個情況,一個女孩子,臉色慘白,推出手術室時那身換下來的衣服被血沁的透透的,李皖當時就癱軟在地,眼淚簌簌往下流。

就是阿婆也心疼的不行,躲在後面揩了好幾回眼淚。

“許醫生來了。”

直到護工趙姐帶着許晴清過來,擠眼才止住話頭。謝蠻終於鬆了口氣,跟她對了個眼神,還沒來得及說話,阿婆一個眼刀就過來了,那眼神里的意思謝蠻可太明白了。

小時候就是這樣,謝蠻惹是生非,傷好之前阿婆也不說她什麼,頓頓熬湯給好好補着,等傷好后,她就親自找跟竹片來扒了謝蠻的褲子給她抽的下不來床。

竹條抽人一下去就是一條紅,疼的要命,教育熊孩子最好不過了。也是多虧了阿婆,原主小時候沒少挨打,性子雖然不討喜了點,人卻並沒有長歪。

謝蠻一想起來這茬,整個就蔫了,由着許晴清把病床滑動輪放下,眼皮子都懶得掀一下,一張臉喪着,看的許晴清好笑。

“你們不用太擔心,傷口縫合很成功已經沒什麼大事了,好好養着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地。”她回頭笑着安撫了滿臉寫着焦急地李皖,示意護士把病床推走,“她的傷口還需要再換一次葯,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們在這裏等一等,正好今天食堂的飯菜還不錯,我讓人送了些過來,你們不用等她,趁熱先吃吧。”

“那怎麼好意思,已經夠麻煩你了,我們等會去外面吃點就行。”李皖哪好意思,忙推託道,要不是許晴清找了人去小院報信,只怕她們在家裏一直等不到人回來要急死。

“阿姨您就別跟我客氣了,這也不算些什麼大事。”

“那怎麼行,一碼歸一碼。”阿婆也出聲道,上哪看病也沒有讓大夫管飯的道理。

正巧送飯的人也過來了,許晴清示意他將飯盒放在桌上,見幾人擰着眉正要回絕,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和陸先生做了一筆交易,具體內容不方便透露,作為交換,我幫他照料家裏人本來就是我該做的,所以你們真的不用跟我客氣。”

“這……”李皖猶豫的看了眼閨女,軍總醫院她是知道的,當年斥資建造的時候還起了一陣風波,資金雄厚,背景強硬,加上國家意識到醫療水平的落後大力發展,幾十年下來早已經國內的尖端醫療,一個年紀輕輕就能在這裏站穩腳跟的主刀醫生,用一句前途無量來形容也不為過,又怎麼會有求於陸裕。

謝蠻老實的點點下巴,“是真的,你們要是和她客氣,她還覺得虧心呢。”

“別胡說……”

許晴清臉上依舊掛着笑,不過神色有些淡了,“她也沒說錯,今天的事我也沒幫上什麼忙,這頓晚飯就當是我小小的一個彌補,大家快趁熱吃吧。謝小姐受了刀傷需要忌口,她的那份我單獨給她準備了,等上完葯就送過來。”

她安排的周到,李皖也再沒什麼可說的,連連道謝應了。

等到病床推進手術室,謝蠻才總算鬆了口氣,躺在床上抽着氣喊疼,麻藥的效果早就已經過去,那葯敷在傷口上刺疼刺疼的,怕李皖着急上火,謝蠻強忍了好久,等房裏就剩下她們兩人後才擰着眉抱怨,“這什麼葯啊,怎麼這麼疼……”

許晴清固定好滑輪,麻利的搖起病床,態度冷淡,生硬的接了一句,“治你病的葯!”

語氣里好像還窩着火。

“你這麼凶幹嘛?”謝蠻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吃火藥了。”

又問,“你沒幫我瞞着我媽啊,怎麼她都來醫院了。”

“我可沒答應幫你瞞着。你這傷起碼也要住上半個月的院,瞞也瞞不住,藏着掖着更讓她們擔心,說開了更好。”說這話時表情冷清着眼皮子都沒撩一下,一邊剪開紗布,拿着碘酒給她手臂一處傷口消炎,心裏帶氣,下手的時候就故意重了點。

疼的謝蠻瞬間眼窩子裏就飄起了水光,“你輕點啊!這是肉!好疼的!”

一雙眼睛瞪着她,要不是手讓她攥緊了,估計早抽回去了。

“你連死都不怕,還能怕這點小疼?”許晴清斜她一眼,一點沒心軟,左右除了心口那一刀其他也算不上大傷,下了狠手,哪裏會痛點哪裏。折騰的謝蠻一雙桃花眼瞪的溜圓,蓄着一大泡眼淚也不敢眨眼,還要維持所謂的骨氣,下巴仰的高高的,防止那泡眼淚下來弱了氣勢。

“我挨的刀子,你生什麼氣啊!”

許晴清輕呵了一聲,拿着醫用棉花往臉上一抹,吸飽了眼淚水丟進垃圾桶。

“大小姐,你說我為什麼生氣?你要是在我的地盤把自己小命折騰乾淨了,陸裕回來就能跟我翻臉。就你現在這個鬼樣子,他要看見了肯定會把賬算在我頭上!”

“就為這個啊??”謝蠻嫌棄的掃她一眼,“不開口我還以為你是心疼我因愛生恨呢。”

許晴清冷笑,口罩上面的一雙眼睛帶着嘲諷,“做個交易的面子情而已,我倒是不知道你給咱倆之間還腦補出來了愛恨情仇。”

一邊說著,手腳麻利地解開了紗布,露出肩胛骨下方的那塊血肉猙獰的傷口。

傷口很醜,謝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偏過轉移注意力,“主要是你在水房裏演的好,你要是個男的,當時在場所有人肯定都覺得你愛我!”

當時斯文清冷地許醫生為她破天荒的嗓門都喊破了音,形象修養全丟了個乾淨,她們科室在場的醫護全都看呆了,#許醫生當眾發狂這件事在整棟的熱度都居高不下,剛才謝蠻進手術室還看見有人躲在角落裏激烈討論。

不過許醫生心理素質十分過關,淡定非常地刺她,“主要是當時差點以為要給你收屍了,怕你死了影響陸裕輸出,情緒激動了點,你懂的吧?”

謝蠻:“……閉嘴吧!”沒一句我愛聽的。

扭過頭氣哼哼的不想搭理她。

許晴清勾唇,手上的醫用器械在指尖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半俯下身查看心口那處的傷,那處傷約莫半指長,雖然做了細緻的縫合,到因為傷的深,手臂輕輕一帶就能拉動傷口,現在已經溢出了鮮血。

“老實點的別動,等會給你打個繃帶。”

謝蠻哼唧了一聲,隨她折騰,雙眼直勾勾的頂着天花板,呼吸聲逐漸加重,咬着牙忍疼。

冷汗打濕地鬢髮貼在額角,在冷白的手術燈照耀下,一張臉除了唇再沒有半點血色,整個人也不像進來時一樣咋咋呼呼了,偏着頭,看着乖乖的。

許晴清手上動作一緩,視線慢慢從她臉上移開,艱難的想了想,找出來一個話題,“你怎麼不問我顧明穎怎麼樣了?”

謝蠻有氣無力的,“有什麼好問的,這才哪到哪,誰死了她都不會死……”

頓了頓又道,“……我記得當時好像有人報警了,後來怎麼樣了?”

眼裏帶了些認真,醒來后沒看見警察她就知道事情的發展和她算計的差別不大,但也擔心她昏過去后出岔子會連累到許晴清,陸裕和她是公平交易,她只是答應了幫他找看着,讓人幫着收拾爛攤子也說不過去。

“沒什麼大事,來的那些警察都讓秦家打發回去了,我沒費什麼力,兇器是顧明穎偷的,也是她對你先動的手,他們理虧在先,秦家的意思是,等顧明穎醒來你們簽了調解書,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

“看你怎麼想了。”

“秦家本事真大,鬧出這麼大的事一張紙就想解決了。”謝蠻淡道,仰着頭,漆黑的眼瞳里印出燈光。仟韆仦哾

“你要是不想簽也沒事。”

“簽啊,為什麼不簽,反正是我佔便宜,我頂多受點傷,顧明穎已經半殘了吧。”她慢悠悠的吐出這句話,精緻的下頜骨偏了偏帶出一抹冷洌。

許晴清眉心一跳,謝蠻的話讓她想起了當時在副窗里看見的那一幕。她很清晰的記得當時的畫面,並且無數次回憶起過。

因為違和。

“……謝蠻,這件事……從頭到尾是不是你算計的?”她站直身體,居高臨下,聲音帶着憤怒。

其實根本不需要問了,謝蠻平靜的回視她,意思相當明顯。

許晴清臉色徹底冷下來,她一直在想,為什麼那把手術刀能直挺挺沒有阻礙地刺進謝蠻心口,這根本不符合人類的下意識的求生本能,哪怕是來不及,至少在正面收到攻擊時,會有一個抬起格擋的動作。

但謝蠻沒有,她只是微微側了側身體。

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人在場,讓目擊這一切的人為謝蠻的反擊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越想下去繃帶纏繞的速度飛快,從動作里就能看出來明顯生氣了。

難搞哦。生怕她一個不高興下手沒個輕重,謝蠻趕緊喊了一聲。

“噯,你別想多了,我沒有利用你。”又拉了拉她的白大褂,“我又不是和她約好了去水房,又怎麼可能知道能和她碰上,還剛好能算計你,再說了……要不是因為你,說不定事情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後面這一句她說的很小聲,在唇齒尖嘟囔着。

許晴清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雙手環胸冷笑着聽她狡辯。

“不是算計我,那就是顧明穎算計了林雅琴。”許晴清冷道。

“你才明白啊,我真搞不懂你怎麼想的,帶着林雅琴踩凳子上去偷看。”

“是她帶着我。”許晴清飛快糾正。

“有差嗎?你倆偷偷摸摸半點動靜也沒弄出來,這也是她帶的?”

許晴清張了張嘴,想反駁意識到不對,“別轉移話題。”

謝蠻嘆口氣,“我只知道是顧明穎想利用林雅琴算計我,中間大概出了岔子,她也應該也沒有想到你和林雅琴會趴着窗戶偷看,又被我幾句話刺激的下了殺手,親自把柄送了過去。”

“你也知道我跟顧明穎新仇舊恨,她想動手,我也沒想放過她,只不過你們橫衝出來……”救了顧明穎一條狗命。

謝蠻眉眼裏全是遺憾。

那時她雨披下的手裏藏着一把兒臂長的牛刀,顧明穎的手術刀她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她為什麼不躲,因為沒時間,敲門聲再晚點,那把牛刀就會直直插進顧明穎的脖子裏。

如果開着上帝視角就會發現,在某一時刻,這兩人的腦電波出奇的吻合——殺死對方,甚至連處理的方式都一摸一樣。

不過這些當然不能說,而且秦家息事寧人的處置剛好也是她想要的,“我簽調解書,反正現在也不虧,我捅了她有五六刀,那麼重的傷,她能在這裏躺到過年。”

這樣一來,謝蠻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她就是要拼着挨一刀換來一個半死不活的顧明穎,一個半殘只能躺在床上的女主金手指再大有什麼用,不能以出色的學業得到學校青眼,身邊沒有信的過的人手不敢出手那些珍稀的藥草,創業的啟動資金無法積累,她所有蓬勃的野心和商業頭腦被將禁錮在醫院的軍區病房裏,無所作為。

顧明穎不會甘心的。

書里的那一世除了陸裕給她造成了陰霾,事業家庭這方面她順風順水,她故意接近林雅琴卻將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以最好朋友的名字不斷來往林家,林雅琴對好友不吝嗇的誇讚無疑是她最大的跳板,林家對她另眼相看,最後接着改革開放的東風,作為全國經濟發展的排頭兵,登上報紙成為最年輕的女萬元戶。

她站在頂端,看着林家主動上門認親,言笑晏晏。

她那要強的自尊心不會允許她一身落魄的上門認親。而且……謝蠻微眯着雙眼,想起水房裏顧明穎篤定的神情,在恩澤村,顧明穎半點也沒有覺得她跟以前變化,而她們再次見面,顧明穎突然發難,言辭甚篤。

就好像……她什麼都知道了。

是原劇情嗎?

謝蠻揚唇,如果是,那就太好了。曾經得到過那麼美好的一切,如果要生生失去,對於顧明穎來說,應該比殺了她還難受吧,她只要靜靜的等,等顧明穎按捺不住。

雖然和原本的計劃不一樣,但結果殊途同歸。

——無法接受,所以就會着急,一急,就容易出錯。

那是早上她打開空間裏的小本本,陸裕寫給她的攻略。

在不知道多遠的地方,陸裕教她厚黑學,怎麼讓張祁互相咬的一嘴毛,等兩家元氣大傷,再把顧明穎這頭狼推出去,餓急了的虎自然會齊心協力的撲殺惡狼。

許晴清處理完所有傷口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她推着謝蠻往病房走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原本絢麗的夕陽在這短暫的時間裏被吞噬了乾淨,窗戶外漸漸起了風。

等到夜深,暴雨伴隨着雷電噼里啪啦打下,只聽見屋裏有人低聲嘆息,深秋時節有這樣的大雨,四時不正,今年這地里的收成怕又要銳減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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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築美人[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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