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冷月心內巨震,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直勾勾盯着那片散着杏子甜味兒的布料。溫和內力仍源源不斷的還在輸入,鬼知好像還在說著什麼,冷月卻似全聽不見,腦子裏一片空白。雖然震撼非常,卻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鬼知並未察覺到冷月的失態,內力循着她的經脈巡行一周,感覺她閉阻的幾處大穴已被他打通,才慢慢收回內力,抬手又再輕撫她背心。隨着他手抬起,冷月驟然清醒,在他手又再落下前,驀然爬起猛地後退。黑亮的眼睛驚恐的盯着鬼知,眼中露出殺機。
冷月眼中殺機一閃即逝,瞬間她已意識到:鬼知就是面具人!怪不得那人能對獨眼刺殺上官辰昱的行動安排如此了解,對她和獨眼之間的感情掌握的如此透徹。她來不及去細想鬼知這樣做的目的,她必須冷靜下來。剛剛的反應已經是過於激烈了,鬼知心思細膩,剛剛的表現落在他眼中亦難免令他生疑,後面她必須更加小心。只有躲過這一劫,才有可能替獨眼報仇。
冷月所料不差,她眼中的驚恐和一閃而逝的殺機完全落入鬼知眼中。但她瞬間又轉回的黯然心傷,泫然欲涕又讓他覺得剛剛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錯覺。心中雖然一緊,但仍忍不住暗暗驕傲:果然是他帶出來的!
鬼知盯了冷月那張傷心欲絕,又受寵若驚的臉一瞬,讓她覺得那抹幽深的暗光如一把利劍瞬間就要將自己刺穿。她臉色倏然一轉,兩顴更加艷紅,俯身撲到鬼知腳下,緊緊抱住他小腿,哽咽道:“師父,我要給獨眼報仇!”
鬼知眼中精光一閃,冷月俯在他腳下,背心要害全露在面前。她這些年的進步已經超乎他的想像,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機。昨夜的長短劍讓他心驚,今日大仇面前的反應又讓他不得不佩服。她明明已經知道他就是面具人,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斂心神,更不惜暴露自己的要害向他以示忠誠。他要在此時此刻將她立斃當下自然是輕而易舉,但冷月和獨眼不同,如果無緣無故死在他手上,土堡其他幾殺即便明裡不會做什麼,但心裏必留芥蒂。如果只是重傷,竹辭必定會全力救治,而之後長短劍的反撲他卻沒有信心可以掌控。冷月一定是留不得的了,但要殺她卻要好好謀算。
鬼知心念電轉,雙手扶着她的肩膀將她溫柔托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說了這許多還是無用,我難道是養了頭牛犢不成?”冷月羞赧一抽,躬身向鬼知行禮,“十三這樣過了半輩子,恐怕是改不了了,多砍幾天柴就是了。”鬼知失笑,“你這一輩子未免太短了些,快別在此虛晃時光,速去療傷吧。”
冷月退出聽風閣,朝竹辭的蒼竹館走去。腳下步子沉穩如常卻越行越快,直行至湖邊假山處,才一個轉身閃到山洞裏。以手撫心按住漸漸失了節拍的心跳,她彎下身,額邊細汗順着臉頰滴落地下。洞中土地上濺起了一點點塵花,身後早已汗濕重衣。
蒼竹館。
冷月還是到了蒼竹館,一路上她已經想得很透徹。鬼知是面具人,雖然不知他為何要接近上官辰昱,但很明確的是,他想要利用獨眼的死來取得晉國太子的信任,目的無非就是名利權勢。鬼知身份成謎,就連與他最親近的老大莊嚴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土堡堡主名利自然是不缺,那他想的就是一個權字了。上官辰昱雖然紈絝潑皮,但畢竟是晉國太子。晉帝雖然不把這兒子放在心上,由着他在蜀國為質自生自滅。可他上官家千頃地里就只這一棵獨苗,萬一他要是能活過他老子,晉國的大好河山自然就是他的,那鬼知想要的,可就大了。有一點冷月幾乎可以肯定,這次行動的買主就是鬼知,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局。
竹辭一回頭,就見冷月愣愣坐在桌旁。少女的面龐隱在面前湯藥裊裊的蒸汽后,是從未有過的溫潤柔和。竹辭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輕咳了一聲。“吃藥。”
冷月回過神兒來,舉起碗將湯藥一飲而盡,苦中回甘。“七哥,你有別的名字嗎?”竹辭把一盞蜜餞推到她手邊,“你喜歡叫我什麼,我應着就是了,不過是個稱呼。”
“將來我想給你寫信,該署什麼名字呢?”
竹辭心頭一跳,想她驟然失了獨眼,難免會鑽牛角尖。心裏雖然在意,可他性子一向冷慣了,想要安慰卻是無從下手。“你我同在堡中,何必要通信,你那一把鬼畫符我看着也是頭疼。若是真到了需要書信來往時,你我就還是莫要通信為上策了。”
冷月抬眼盯着竹辭,他淡色的眼珠好像一下就把她看穿了。冷月心裏又唏噓起來,如果有一天當真離了這裏,她怎麼能不再和這班兄弟互通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