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
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陳懷瑾最終在門前跟眼睛紅紅的庄玉妍告別,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陳懷瑾大聲喊道:“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事。”
庄玉妍沒有回頭,只是緊緊的握着父親的手,抬起另一隻手揮了揮,同樣大聲說道:“我不會忘記的!”。似乎那瘦小的身軀也顫了顫。
她的父親庄賢也轉過身,對着陳懷瑾和陳道清笑了笑,陳道清同樣揮了揮手。
回到院中,陳懷瑾又坐在了那片草地上依舊看着天空,只是撐地的小手緊緊的握着,異常的蒼白。
神洲南部密林某處山下
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一個小瀑布之下,經受着這狂暴水流的沖刷,看他平靜的臉龐便知這一不是第一次了。
男孩閉着雙眼,裸露在外地皮膚印着健康的小麥色,看外表大約十來歲卻有着不素的外貌和氣質。
最為奇特的是他胸前有着一個太急陰陽魚中陰魚的胎記。在他緩緩催動體內靈力時,陰魚似乎是要活過來般隱隱流轉。
忽然男孩眉頭抖了抖,瀑布上游忽然一根碩大的樹樁順流而下,直直的砸向小男孩。
就在樹樁離他僅有一丈遠時,男孩的手忽然動了,右掌猛的向上作托舉狀,怒喝一聲:“破!”一股龐大的靈力從他體內爆出,竟震得周身水流流下的速度銳減下來。
樹樁雖不再如之前那般極速,卻還是一寸一寸向下壓力。
男孩伸出的右掌也在不斷被壓回,就在樹樁接近頭頂時,胸前的陰魚胎記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右掌再次爆發出更加強大的靈力,男孩睜開攝人心魄的黑眸,猛的向上擊出。
一聲爆鳴,瀑布被轟開了十數米的水花,那段樹樁被男孩不可思議的靈力瞬間震碎,破裂的木頭向四周飛射而出落入湖裏。
男孩此時卻無力支撐,被下涌的瀑布,沖入湖中。
無力感遍佈全身,眼前也因過度脫力而發黑,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淹死了時,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拖出水面。
男孩伏在岸邊劇烈地咳了起來,一隻潔白修長的手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霄兒,你太勉強自己了。”
男孩名叫任沖霄,是被眼前人收養的。
任沖霄緩了緩,抬起頭,笑了笑:“我知道師傅肯定會來保護我的。”
他面前是一個約摸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人,一頭如墨般的秀髮披肩散下,有些狹長的雙眼,柳葉眉,小巧的鼻子,嘴唇有些微薄。身着一襲黑衫,沒有多餘的裝飾,卻宛如這林間黑貓,靈巧而神秘。
少婦名叫任瑤瑤,乃是藏劍窟聖女,十年前於密林間偶遇一個渾身血跡行事詭異的黑袍人,斬去那黑袍人一臂,留下了他懷中的嬰兒。
任瑤瑤敲了敲任沖霄的額頭,說道:“又胡鬧,若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可不能這樣亂來。”
任沖霄搖了搖頭,說道:“以後我會保護師傅的。”
任瑤瑤輕輕笑了笑說道:“好好好,等你有了能力就能保護好師傅了。”對於這個十年前心血來潮撿來的孩子,她是越來越喜歡了,日任沖霄極為聰慧,且天賦之高乃是她平生僅見。她想到似乎有一個能帶領他們四大門派的人走出千百年來的壓迫了。
任瑤瑤拿出手帕擦了擦任沖霄臉上的水珠然後說道:“霄兒,你是不是最近總感覺內力達到了一定的瓶頸,無法突破。”
任沖霄聞言點了點頭,他就是感覺到了這個瓶頸才想着用這種極為粗暴的方法來突破。
“那是因為你體內的靈力已經達到了一種飽和的狀態,需要接着開闢筋脈才能繼續修鍊靈力。”任瑤瑤說著拿出一本古舊的經書遞給任沖霄,“這是我教古經《參同義經》,從明天開始你便修鍊這本經書來提升靈力吧。”
任沖霄接過經書興奮的跳起,也不顧渾身濕漉漉的,就抱住了任瑤瑤,嘴裏嘟囔道:“謝謝師傅。”
任瑤瑤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好了,內經先不着急練,先去把你的衣服弄乾吧,不要生病了。林間陰濕氣息重,生了病可是很難治癒的。”
任沖霄點了點頭,將那本經書收好。
夜間,陳府圍牆上
陳懷瑾雙手墊在腦後,躺在圍牆上看着月亮。雙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着,聽着蟬鳴,想着白天的事。
忽然耳邊輕響,定睛一看,原來是父親不知何時負手站在身邊,陳懷瑾抬起一隻手負在額上擋住了眼睛,輕聲道:“爹,是不是我這輩子就註定這樣了?”
看到兒子這副模樣,陳道清心中也不禁有一絲酸楚,即使兒子現在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廢人卻還在遭受着威脅,最近一次就在白天那場落湖,若非阿歡貼身保護,兒子恐怕……
陳道清皺了皺眉,輕聲說道:“瑾兒,我將你鎖在這院子裏十年了,你恨我嗎?”
“說不恨是假的,但爹這樣做總有爹的理由。”陳懷瑾淡淡道。
“恩,不錯,是時候也該告訴你一些事了。”陳道清也坐了下來,看着天上那月。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來自十五年前的一件事。當時我與你二叔年少氣盛,得到消息合歡派聖女出現在北荒境內,兩人孤身前往北荒。”陳道清緩緩說道,語氣雄壯,眼神銳利,“在北荒,我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叫余鈴兒,她活潑開朗,一點也不似我們這般頑固迂腐,從她身上我們似乎看到了另一種生活,我們三人一起遊歷北荒尋找隱匿的合歡派聖女。”
陳懷瑾很少聽到父親語氣這麼輕鬆歡快,看他的樣子,似乎當年確實是他人生中很開心的一次時光,坐起身來聞道:“然後呢?”
陳道清眯了眯眼,然後說道:“待的久了,你二叔自然喜歡上了她。不過也就在這時調查陷入了僵局,我們似乎被有意的引入了死胡同,接着越來越多的疑點出現。”陳道清的語氣也漸漸冷了下來,“後來我發現跟我們一起許久的這個姑娘不似表面這麼簡單,她有意無意將我們帶入錯誤的判斷,但到那時我依舊不能確定她就是內奸,後來雖有阻攔但我們依舊憑着判斷大致找出了合歡派聖女的位置。”
陳道清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就在那晚,我與你二叔秘密分頭行動,余鈴兒也在那晚失蹤,結果我被魔教眾人圍住,你二叔一人秘密襲擊合歡派聖女。”
陳懷瑾微眯着眼說道:“爹,你被多少人圍了?”
“十幾個吧。”陳道清淡淡道。
陳懷瑾暗自有些吃驚,一般人對戰十幾個人自是保身都難,像聖女這樣的人物,身邊必然全是些高手,但父親卻活着,那隻能說父親一人把他們全解決了。
陳道清苦笑,:“我雖確實將他們全擊敗了,但為首的那人卻是防水了。最後我與那人對戰,我雖傷重,但我有把握與那人一同赴死,沒想到啊,最後她放了水。”
“她?”陳懷瑾輕聲說道。
“恩,沒錯,就是余鈴兒。”陳道清說道,眼中有些落寞:“她臨死前告訴我,她才是真正的合歡派聖女,本來混進我兄弟二人之間便是要離間我二人,伺機除掉我們,但是……”
原來當年,父親看到為首之人放水被自己擊中要害,便摘去了她的面罩,才發現原來真的是余鈴兒。余鈴兒重傷臨死前,對陳道清說道:“可,這世事沒個定數,短短几個月我就愛上了道冬。”
說罷連咳幾口鮮血,余鈴兒又說道:“我本想不斷阻止你二人探查我的蹤跡,迫使你二人放棄調查,卻沒想到你二人卻發現了更多的信息,我愛上了道冬,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只能不停的拖延,走一步看一步。”說完又是咳了幾口血。
陳道清抬手緩緩給她灌輸柔和的靈力,默默聽着。
余鈴兒臉色越來越蒼白,接着又說道:“就在剛剛我還想着把你殺了,然後跟他浪跡天涯。”
陳道清聽到這話,身形頓了頓,輕聲說道:“這或許是個好方法。”
“不,這不是,也永遠不會有。”余鈴兒忽然情緒起伏不定,又是劇烈的咳了一陣,“如果你死了,道冬不會放棄報復的,有一天,他發現殺死兄長的人就在他身旁,他會如何?”
余鈴兒的眼神開始渙散,血沫不停從嘴邊流出,:“我不要那樣的道冬,既然終有一方要死,不如就讓我先死吧,希望下輩子我不再是魔教。”
余鈴兒緊緊抓住陳道清的衣袖,輕聲說道:“道清,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陳道清望着眼前將死之人,點了點頭。
余鈴兒笑了笑,說道:“希望兄長說我是與你一起對抗魔教而死,死而無憾。”
忽然一滴淚水從陳道清眼角滑落,滴在了自己手背上,陳道清聲音哽咽道:“我答應你。”
余鈴兒終於綻放出了笑容,是那麼滿足,輕鬆,她最後輕輕呢喃道:“原諒我人生第一次逃避,道冬。”
最終,余鈴兒還是鬆開了手,眼神渙散,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