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秦雲柔聽得身子一晃,差點跌倒在地,好在雲娘及時的扶住了她,又把她扶到圓凳上坐下。
“昨日你娘親也是聽到這個消息,萬念俱灰之際,本想隨你父親一道去了的,可是又想到你們姐妹三人,這才強撐着精神去登台接客。你娘親是個聰慧的,她昨夜能答應跟了那左都御史去,也是因着那御史答應把你們姐妹三人都記在他的名下,便是不用去接客了的。”
秦雲柔被淚水糊住了眼眸,隱約的光影中,她看着雲娘絮絮叨叨的紅唇一開一合,聽着雲娘述說娘親是為了護住她們姐妹三人,才自願跟了那御史去的,若非如此,怕是在得知昨夜父親已死的消息,娘親便要殉情而去。
“娘親走前,可有留下什麼話給我?”秦雲柔問道。
雲娘回憶道:“倒是說了一句,阿柔,你是長姐,無論何時,皆不能倒下。”
秦雲柔聽罷,重重閉上雙眸,按耐住失去父親的悲痛,想着自己和兩個妹妹的清白,都是娘親忍辱負重求來的,而她身為長姐,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便是要一路護着兩個妹妹,早日出了這教司坊才好!
待到秦雲柔重新睜開雙眸,彷彿一夕之間成長了許多,美麗的眼眸中也多了幾許無聲的力量,她清亮的眸子看着雲娘,對她說道:“既然我姐妹三人皆被記在御史名下,那你便不得叫我們三人登台接客!”
雲娘沒想到這看似纖弱的秦雲柔,這般快的便從悲痛中走出來,開始理智的面對現實,聽着秦雲柔說完,忙點頭應下:“那是當然。御史楊大人此番有從龍之功,正是新帝面前的紅人,他既答應你母親把你們姐妹三人記在名下,我身為鴇母,哪有違逆的道理,這些你儘管放心了去。”
就在雲娘信誓旦旦的保證完,沒過兩日,那錦衣衛正二品的睿鴻,卻是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秦雲柔三姐妹的房內。
這日,辰時之前三姐妹便用過了早飯,秦楚楚幫着秦雲柔收拾餐桌上的碗筷,那雕花的木門卻被人從外粗魯地推開了。
身穿玄色飛魚服的睿鴻大刀闊斧的從外頭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上前阻攔的鴇母雲娘。
“哎喲!我說睿大人喲!這秦家女眷現在都被記在御史楊大人名下,到底是不見客的,你看……”雲娘在旁邊打着商量,畢竟,一頭是有從龍之功御史大人,一頭是錦衣衛正二品官,哪頭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睿鴻單手按上腰間懸着的綉春刀,鏗鏘一聲,細長程亮的刀身從刀鞘里抽出,送到那聒噪的雲娘跟前,嚇得她立刻就噤若寒蟬了。
“你若再吵到我,便去閻王殿報名罷。”睿鴻的聲音和他那張冷若寒霜的俊臉一般,能把人活活凍死。
雲娘嚇得直咽口水,這睿鴻是錦衣衛的正二品官,他的義父是錦衣衛總督睿吉祥,雖說這睿吉祥是個閹人,可他把睿鴻當親兒子看,且這睿吉祥身為總督,在京中權勢很大,也是此番立下從龍之功的人物,比之那御史楊則善,可謂是不分上下了。
兩頭都得罪不起的啊!
雲娘迅速判斷了局勢,便只得緊閉雙嘴,不敢再多言,因為她有理由相信,那渾身冒着冷氣的睿鴻,絕對有可能一個不高興,把她送去見閻王。
睿鴻腳上穿着黑頭烏靴,一步步逼近,他的目光深邃寒冷,直指秦楚楚的方向,嚇得秦楚楚抖着雙肩躲到大姐秦雲柔身後,她雙手攥緊秦雲柔的衣擺,顫聲道:“大姐,我怕。”
“別怕。”秦雲柔雖是這般安撫二妹秦楚楚,可她心中其實也是害怕的,畢竟,睿鴻可是人稱鬼見愁的錦衣衛儈子手,他替總督辦事,可謂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毫無人性可言。
秦雲柔頂着壓力,直視着睿鴻逼人的眸子,喊道:“你站住!”
睿鴻當然不可能聽她的,而是不緊不慢的抬着烏頭靴,繼續朝前走,朝秦楚楚的方向逼近。
“當年,若不是我二妹救你一命,你早就死了。你非但不感恩,還這般落井下石,恃強凌弱,算什麼大男人!”秦雲柔吼道。
睿鴻聽罷,似乎想到什麼,當即挑起一邊的眉頭,勾唇自嘲般的冷笑:“我一個宦官,倒也不算男人。”
“你!”秦雲柔被他一句話噎的臉紅,而身後躲着的秦楚楚卻是抖的更加厲害了。
秦雲柔抬手握住秦楚楚顫抖的手指,緊緊攏在自己掌心,低聲安撫:“二妹,莫怕,我定不會讓這狼心狗肺的人把你帶走的。”
“嗯。”秦楚楚縮在秦雲柔身後,顫着身子點了下頭。
秦雲柔擋在睿鴻跟前,喊道:“你既知自己是宦官,要了我妹妹去,又有何用?”
睿鴻停住腳步,勾起冷淡的唇色,笑的肆意張狂:“宦官也是人,也有需要,我今日把楚楚弄回去,做對食用之,紓解日常需求。”
“對……對食?”秦雲柔驚的睜大雙眸,她還是頭一回聽到這般粗俗之詞,可也隱約猜到裏頭的意思,便當即紅了雙眸罵道:“你怎能這般無恥?怎能堂而皇之說出這般話來?若當初,沒有我二妹心善救你一命,你活不到今日,沒曾想,你竟對我二妹起了這般污穢心思,竟……竟是要把我二妹搶去做對食,你簡直就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賬!”
“呵!”只聽那睿鴻冷哼一聲,承認道:“可不就是嘛!”
說罷,睿鴻已經走至秦雲柔跟前,他抬手,朝秦雲柔身後瑟瑟發抖的秦楚楚伸出右手,修長的五指慢慢張開,聲線壓抑着某種情緒,黑眸幽深且暗,緩緩道:“來,楚楚,跟我走。”
“我不……”秦楚楚被他嚇得已經哭紅了眼睛,鼻頭也是紅紅的,像極了被野獸逼到角落的可憐幼獸。
睿鴻聽到秦楚楚的拒絕,也不懊惱,他冷漠的俊臉上幾乎沒甚表情,他的情緒也同他的人一般,藏的極深。
睿鴻微微側歪了頭,目光先從秦雲柔和秦思思臉上不動聲色的劃過,而後再次落回哭泣的秦楚楚臉上,他逼視着秦楚楚,語氣是不容拒絕的霸道:“你姐和你妹的命都在你手中,是跟我走,還是不跟,我給你五息的時間考慮清楚。”
“四息。”
“三息。”
“兩息。”
“一息了。”
睿鴻毫不猶豫的抽出腰間綉春刀,金色劍穗晃得秦楚楚雙眸刺痛,她猛的從秦雲柔身後走出,雙膝跪倒在地,又卑微的膝行兩步,抬手緊緊抱住睿鴻的黑色烏靴。
“不!求你,別動我大姐和我小妹,我……我跟你走。”秦楚楚哭求道。
秦雲柔立刻去拉秦楚楚,這會兒年齡最小的秦思思也顧不得害怕了,也跟着大姐一道去拉秦楚楚起來。
“楚楚,你不能去!”秦雲柔喊道。
“二姐,你聽大姐的話,不能去!”秦思思也喊道。
秦楚楚咬住下唇輕輕顫抖,她不顧秦雲柔和秦思思的阻攔,緊緊抱着睿鴻的烏頭靴:“你帶我走罷!現在就走!立刻就走!”
若是再耽誤一刻,她怕她會反悔,可是一旦反悔,她的大姐和小妹,皆會為此送了性命,她賭不起的!
睿鴻立刻收回綉春刀,細長程亮的刀身入鞘后,他又迅速的彎腰,一手環住秦楚楚細白的脖子,一手抄起她小巧的膝彎,用最快的速度把跪倒在地的秦楚楚抱起,繼而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不!楚楚你不能去!”
大姐秦雲柔撕心裂肺的喊聲,和小妹秦思思哭泣的聲音傳來,但是秦楚楚不敢回頭去看,更不敢去聽,她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緊緊閉着驚顫的雙眸,全身顫抖的縮在睿鴻寬厚的胸膛里,任由他把自己抱出了教司坊,抱上了屋外候着的馬車。
……
教司坊里。
秦雲柔要去追,卻被雲娘拉住了胳膊。
“你不能去!”雲娘勸道。
秦雲柔紅着眼眸怒視着她:“不是答應了我娘親,把我們三人記在御史名下,如何就讓這無法無天的睿鴻把我二妹擄了去?”
“御史固然位高權重,可睿鴻他義父是錦衣衛總督,此番也有從龍之功,也是新帝跟前的大紅人,睿鴻是他唯一的義子,又是正二品官,我不過一個教司坊的鴇母,實在是得罪不起啊!”雲娘無奈道。
……
當日夜裏。
秦雲柔沒有睡好,她整夜的夢魘,先是夢到娘親林菲指責她沒有保護好妹妹,隨之場景一轉,她又夢到秦楚楚被睿鴻壓在榻上哭紅了眸子,求她救救自己。
“楚楚!”秦雲柔半夜驚醒,猛的從床榻上坐起。
秦思思也被她的喊聲驚醒了,秦思思揉着半夢半醒的眼眸,朝秦雲柔投去疑惑的目光:“大姐,這是……做噩夢了嗎?”
秦雲柔沉默的點了一下頭,又抬手迅速把秦思思攬入懷中,緊緊抱着,心中暗道,今日失了楚楚,卻萬不能再叫思思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