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道初行 第七章 清雲酒館不清靜
大衍國京都,三清殿在這裏留存了幾千年之久,街道巷落早已不似從前那般,黃沙遍地,塵土飛揚。
而今藍天碧水,桃紅柳綠,人人不再蜷縮在家中,皆有事可做。
但今日在清雲酒館的門外不知怎的刮來一陣大風,迫使酒館周遭飛沙走石,時不時傳來“砰砰”地敲門聲。
聲音入耳可聞,像是鬼魅輕點,驚悚而又令人直冒冷汗。
幾乎下一時間,一陣雄厚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一隻大腳掌邁進了門檻,所有人的目光才全都彙集了過來。
包括柳夕這一桌。
“店家,上酒!”
渾厚而又稍帶沙啞的嗓音頓時充斥着整座酒館,就連二樓的客人也循聲起身望了過來。
店小二似乎是有些怖懼,顫抖的身子始終未曾移動過分毫,直到那人將身子完全跨了進來,人們才完全看清楚了他的樣貌。
那是一張極為醜陋的臉,幾厘米長的傷疤就這麼均勻地分佈在他臉龐上,密密麻麻。
再配上他那對綠得有些發黑的瞳孔,甚至他兩米高魁梧健碩的身體,第一眼看起來難免不讓普通人心驚膽顫。
那人看店小二慌亂的樣子,二話不說掐起他的衣領,咧着嘴角將粗糙的腦門頂在他虛汗密佈的額頭上,低沉的聲音在二人周遭響起:
“我說,上酒!”
話罷,一把將店小二扔了出去,只聽得一陣桌椅碎裂的聲音,後者便張口吐血。
眼見其狀,那凶神惡煞的漢子似乎來了勁,想要再去踹他一腳。
不想,剛一腳踏出,一道黑影一躍,在空中翻滾了一周,如風而至,下一時間,竟使得那漢子的腿就這麼停滯在了半空中。
一時間,氣浪翻滾,令人睜不開眼。
柳夕雙臂交叉,硬生生挨住了大漢一腳,他只覺手臂發麻,後勁兒差點令他也不得不雙膝跪地。
大漢見發生了自己沒有預料到的情況,頓時來了興緻,饒有趣味地盯着柳夕,嘴角不經意間微微上揚。
再看柳夕這邊,雙臂始終抵着大漢粗壯的右邊小腿處,縱使他如今的處境有些不妙,但也沒有退讓半步。
身後的店小二掙扎着許久,終於起身,看了看柳夕的後背,踉踉蹌蹌地朝後方跑去。
“煉象二層。哼,就這點修為也敢出來逞英雄?”
話罷,大漢腿腳幾道突然加重,細看其右腿上竟附着着一層綠色的靈力。
周邊空氣變得十分沉重,有種令人窒息的錯覺。
柳夕漸覺支撐不住,額頭豆粒大小的汗水直冒,手臂彷彿下一刻便會被力壓而斷。
“呼~”
一道白光閃過,白紙摺扇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將柳夕二人分離開來。最終又回到某人手裏。
厚重的威壓之力一撤,柳夕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栽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雙臂顫抖不止,感覺已經不是自己的胳膊了。
步雲手指輕撥扇面,放於胸前處微微煽動,臉上的神情一如柳夕初見他時一樣,從容不迫。
可令柳夕未曾想到的是,原來這個長相周正,讓人感覺不出半點危險氣息的青年,原來本事也不小。
“‘血手’吳疆,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呢?”
那名被稱作“吳疆”的大漢聞言,哼唧了一聲,不屑地轉頭看着坐在不遠處拿着摺扇的白衣青年,笑道:
“今天還真是見了鬼了,怎麼總有些不怕死的東西主動找上門來?莫非是嫌命太長?”
步雲不怒不惱,搖首自笑。
“旁人不知你此行目的,我卻再清楚不過。你又能狂妄得了幾時呢?”
“仇家越結越多,若不改掉你這囂張放肆、飛揚跋扈的醜陋嘴臉,縱使是去了一方宗門,得宗門庇佑,又有幾天好日子可過呢?”
聞言之,吳疆的表情瞬間凝固,眼底里流露出的神色是猜忌與提防。
他的雙拳悄然握緊,彷彿下一刻便要衝上去與之一戰。
“省省力氣吧,你勝不了我的。”
“雖然你我二人境界同屬於煉象期第七層,但你自己胸口的傷勢如何,只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步雲收攏摺扇,舉起一個小酒杯一飲而盡。
反倒是吳疆,眼神渾濁不清,此刻愈發琢磨不透眼前這人了。
“你究竟是誰,為何會對我的事情了解得這麼詳細?”
步雲稍頓了一會兒,下一刻便站直了身子,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向坐在地上的柳夕。
柳夕見他彎下腰朝自己伸出了手掌,當下也不扭捏,顫巍巍地將手遞了上去。
步雲扶着柳夕緩緩地向二樓走去,待到完全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他的聲音才清楚地響徹在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清雲酒館號稱‘大衍國消息集中地’,整個國家的事情都難逃其耳目……”
“而這家酒館的主人便是我,你說我為何會知道?……”
“今日天色已晚,除清雲酒館的客人以外,閑雜人等請立即離開……”
直到二人完全消失后,在場人的腦海里依舊回蕩着步雲說過的話。
吳疆無疑是臉色最難看的那一個,步雲最後的一句話,傻子也知道是在影射他。
怒從心頭起,他本想再砸幾張桌子,摔幾張凳子泄泄火,沒想到突然從二樓蹦下來兩個帶着面具的黑衣人截住了他的動作。
他正欲反抗,但催動靈力的那一瞬間他便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多麼可笑的事。
“凝象期?!”
最終,兩名黑衣人在吳疆一臉驚恐和詫異的臉色下,一人一掌將其拍出了門外。
後者狂噴一口老血,但又不敢稍加放肆,只得忍氣吞聲,低首眉頭緊鎖地咽下這口氣。
待到眼前酒館的房門“吱嘎”一聲,緩緩閉上,吳疆臉上才再度出現比之前更盛的醜陋表情。
猙獰、惡毒、憤恨、陰毒。
“好,好,好,好一個清雲酒館!今日之恥我記下了,來日我會讓你們加倍償還!”
……
柳夕被步雲攙入一間廂房中后,便坐在床榻上盤膝打坐,吞吐着清濁二氣。
步雲就這麼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
“今日之事一過,想必吳疆那貨會想盡辦法報復。我倒不懼,但你修為尚淺,遇到他后能躲便躲吧。”
柳夕沉默了半響,待其睜開雙目之後,如星辰般深邃的瞳孔,綻放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不會躲,下次再碰上,我一定會讓他也跪在我的面前!”
這個世道,從來都是強者的天地,弱者,沒有發言權。
聽着他擲地有聲的話語,步雲臉上沒來由地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微笑。
並不是輕視,更多的是欣賞。
“那你好好修鍊,剛才我對吳疆說的那番話,若你細聽,自然也能明白些什麼。”
柳夕回神,目光沉穩地盯着步雲的眼睛。
“你是說,三日後的開山大典,進入萬妖谷的入門試煉,他也會去參加?”
“不錯。”
柳夕低頭,搖頭輕笑,嘴角閃過一絲自嘲。
“原本以為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碰上他,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麼快。”
“其實你完全可以先進入宗門,再想着報仇。因為宗門裏禁止弟子私鬥,你會有充足的時間成長。”
“我知道,但我不甘心……”
柳夕此刻臉色難看,雙拳緊握着更顯得有些僵硬,憤恨的目光縱使是令步雲,也有些動容。
“我知道我與他修為差別甚大,在萬妖谷中我會想辦法避開他。但是……”
柳夕目光堅定地望着步云:
“早晚有一日,我會令他後悔今日對凡人、對我所做之舉!”
步雲拍了拍他的肩頭,語氣輕柔:
“你放心,我也會去參加入門試煉,若是我們遇上了,定會保你平安。”
柳夕目光微滯,眼神當中透露出一股迷茫。
“你修為比我高,又是這清雲酒館的主人,為什麼要對我這個毫無背景的山野小子這麼好?”
聽了這句話,步雲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神色也變得濃重起來。
只見他轉過身去,背對着柳夕,盯着身前桌子上的茶具,一臉淡然。
“你是我第一個無法看透的人。該怎麼說呢?你很特別,是那种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種。”
言及此處,步雲驟然轉身,死死地盯着柳夕。
“很少有人能讓我感興趣,我這個人從出生之日起便沒有朋友,所以我想試試能否與你生成一種名為‘友情’的東西。”
“我很好奇,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