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道初行 第六十三章 借人
升門大會結束之後,柳夕便被跟三位殿主以及懸鐘寺的客人們一起進行了午宴。
在此期間,柳夕十分拘謹。
他並不是那種特別心大的人。
自己明明拒絕了多方好意,三位殿主沒對他冷眼相待就不錯了,又有何面目去跟他們一起嘻嘻哈哈?
飯桌上的氣氛難得“詭異”了起來。
老和尚果然是個明事人,深諳其中現象卻還要第一個點破。
“以老僧來看,這頓宴席倒不像是給我們接風洗塵,更不是送別之儀。倒像是邀請我們來‘批判’柳夕的。”
呼延川芎聞聲而動,臉上表情十分不自然。
不過,好像自他坐下來之後,臉上的沉悶之色便從未消失過。
“此話怎講?”
老和尚嘴角微微抬高,溝壑遍佈的蒼老臉頰上透露出一種飽經世俗的超然之態。一時間柳夕的目光也被其深深地吸引。
“依老僧所見,三位殿主無非是由於柳夕小施主未能加入你們的大殿之下,以至於而心生怨結。殊不知小施主如此行事,亦是在考慮你們的感受。”
此言一出,滿座諸位皆聞聲側目,老和尚風輕雲淡的面孔在此間顯得熠熠生輝。
“如果柳夕小施主加入你們其中任何一殿,對於另外兩位殿主來說顯然是不能夠接受的事情。倘若你們三位因為他而關係趨於生疏,那對整個三清殿來講,那便是一樁禍事。”
“柳夕小施主不加入你們想必也是出於這一層考慮。如此愛護宗門、尊重前輩的少年眼見被你們這般冷落,屬實令老僧我痛心不已。”
“不過,老僧我之所言所談,全憑內心,但是究竟有幾分真假,那就請你們三位自行斟酌一番了。”
話罷,還不忘記向另一邊的柳夕投以“饑渴”般的目光,笑吟吟地望着他。
“倘若柳夕小施主因為此事而被你們埋沒了天賦,我這懸鐘寺,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你說是吧,柳夕小友?”
柳夕本來處在這片尷尬的氣氛中便無從開口,偏偏他這一問倒更加令他難以啟齒了。
但畢竟這話也不是說給他聽的,沒見那三位聽客早已將態度翻了一番嗎?
“老前輩您德高望重,來這兒挖我們的弟子有些說不過去吧?”
“就是就是,我們三個哪有冷落這個臭小子?只是他行此番舉動還不讓我們悶聲氣一氣了?”
靜聽着兩旁霍奇之與呼延川芎的聲音,杜劍青悶聲不語過後,終究還是對上了柳夕的視線。
“柳夕身為我三清殿弟子,藏經閣執事,我宗必會傾盡全部去培養。我想,未來一定沒有機會去‘貴寺’參觀了。”
這看上去針鋒相對的一番話語,其實在柳夕來看,全都是那位老僧人引導的。
令飯桌上的氣氛不再那麼壓抑,儘管將矛頭盡數指向了自己,他蒼老的臉頰上依舊流露出和煦地笑容。
這周遭十餘人,恐怕唯有他,是最特別的一位。
“談到此處,還有一事要與三清殿的諸位相商。”
“既然‘六陽朝天鍾’已被柳夕小施主收入囊中,那我們此行說是‘鎩羽而歸’亦不為過。”
“當然,倒也不是怕寺院裏的我那位師兄大發雷霆。只不過寺院的‘鎮寺之寶’倘若輕易失去,那對我懸鐘寺來說,不可謂不是一次沉重打擊啊!”
杜劍青低頭沉吟未決,等到片刻之後才稍有決斷。
“貴寺的賠償,可以從我宗宗門寶庫中挑,畢竟此鍾,確實無法交到諸位手上了。”
老和尚面帶微笑地擺了擺手,言語之中不乏洒脫之意。
“杜宗主言重了,我講明此番話語的目的並非是為了討要貴宗的珍寶。其實是更多的是有一事相求。”
言及此處,老和尚不動聲色地瞥了柳夕一眼,後者意識到夠再望向他時,視線卻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杜劍青明察秋毫,眼眸之中波光流動。
須臾之間,自然瞧出了他此話的重心在何處,當下便故作疑惑地發問道:
“那不知您所求為何?若在能力範圍之處,三清殿必會全力相助!”
“杜宗主客氣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需要向貴宗借一個人。”
霍奇之聞聽此語,眉頭一緊,就連話語之中也多了幾分謹慎與忌憚。
“借誰?”
老和尚雙手合十,沉默許久,就當眾人認為他緘口不言之際,這位高僧的唇瓣輕輕開合。
聲音所致,入耳三分。
“阿彌陀佛......這個人,便是柳夕小施主。”
“什麼?!”
呼延川芎拍桌而起,幸虧收了幾分力道,不然這桌子恐怕就要“身死道消”了。
“我早就看你這老傢伙十分虛偽,怎麼著,終究還是暴露本性了吧?”
“哼,想來我三清殿挖人,別說是靈松來了,就算是枯榮那個老不死的親臨,我也不會給他半分‘薄面’!”
“呼延,坐下!”
本就一灘怒火縈繞心頭,而今杜劍青的厲聲呵斥像是將他內心的氣憤盡數引了出來,止不住地往外噴出。
“劍青,你沒聽到這老傢伙在說什麼嗎?他想把柳夕給挖走啊!咱們宗門好不容易覓得這麼一個天縱之才,你甘心就這麼拱手讓人?!”
杜劍青依舊神色自若,彷彿並沒有被先前老和尚說的話語給擾亂心神。
“老前輩還沒有講完,你應該坐下先聽他把話說完才是。我三清殿的待客之道不應該如此傲慢輕浮。”
瞧見呼延川芎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憤懣憋屈的模樣,霍奇之也在一旁勸說著。
“呼延,別意氣用事,若老前輩說的並不是那個意思呢?你且聽他說完。”
此般言語過後,任憑呼延川芎再怎麼狂躁,也不得不拉下臉來靜靜地做在一旁。
老和尚依舊面如平丘,神色如常,好似再難聽的話語到了他這裏也不過清風拂過,於其心中激不起半點波瀾。
“既然呼延殿主氣也撒了,那‘老傢伙’我也該繼續把先前的話語給說完了。”
老和尚掐着念珠,輕輕撥動着上頭的珠子,半眯着眼眼睛。
“方才所談之‘借人’一說,正如其表面意思那麼簡單,也確實要借一下柳夕小施主。至於‘挖人’一語,也算是無稽之談了。”
“之前老僧便已說過,就算懸鐘寺想要,柳夕也未必肯來。只不過我們這一方小寺廟,的確需要柳夕小施主這尊‘大佛’的相助。”
“助?怎麼個‘助’法?”
呼延川芎故作腔調的話語再度響起,眾人便已明白,其對這位在懸鐘寺頗有威望的高僧,已有了諸多成見。
老和尚則是微微一笑,面色坦然,毫不遮掩,看上去和藹又慈祥。
“柳夕小施主天賦異稟,僅在煉象期便已展現天驕般的實力,未來一定不同凡響!”
不過在下一刻,他臉色驟然一變,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認真。
“只可惜我懸鐘寺中有一名弟子,天賦雖然及不上他,但也能夠稱得上是我寺千年以來最為傑出的一位。”
“可現如今,卻被一部功法給絆住了腳......”
霍奇之聞言,大惑不解。
“那這與柳夕又有何關聯呢?”
老和尚眉目一凝,表情瞬間緊湊了起來。
“唯有讓‘五行兼具’與其修鍊同一部功法,再已其靈力徐徐導之,方可化解我寺那名弟子體內的詬病。”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了柳夕臉上,臉上的表情不盡相同。
但更多的,是飽含着一股複雜之色。
柳夕頓覺茫然,可此時也插不上嘴,只能任由身前的這群“大能”來操控自己的命運,屬實令人婉嘆。
但當他將視線從眾人臉上收回來的一瞬間,突然被一道美麗的風景給迷了眼。
柳夕能夠清楚地看到,那位久坐其中,不發一言,恬靜淡漠宛如仙子一般的人物,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是與常人截然不同的情緒。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要深入探究自己的軀殼中隱藏的奧秘似的。
可柳夕又能很明顯地看出她美眸之中的詫異。
顯然,她的探尋,是並無結果的。
但柳夕不知道的是,那位女子盡全力地想要看清楚他的所有,到頭來全都被“天眼”給盡數彈回。
陽眼,身為天地間最神秘的法外秘術之一,擁有窺天之能,便也擁有“遮天”之能!
若是主人不願卸下防備,那麼,無論來者實力有多強大,亦無法看清楚他真正的實力。
這也是為何柳夕能夠屢屢以弱勝強的原因。
倘若敵人卸下心防,看輕柳夕的力量,那便相當於給了他可乘之機。
視線一觸,二者先是一滯,隨後各自偏離開來。
“‘五行兼具’之人......”
“莫非老前輩一早便是奔着柳夕來的?”
霍奇之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眾人的視線又再度凝聚在了老和尚的臉龐上。
“並非如此,來之前我也未曾想到能在貴宗碰到一個身具‘空象根’之人。畢竟,此等人才,世間罕有,但皆在中州。”
杜劍青合了合眼瞼,神色淡漠地說道:
“這也是我們為何不想讓柳夕被外界所知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