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道初行 第四十一章 啟程回宗
霎時間,慕雨菲耳朵里“轟”了一聲,如同被尖針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她緊張得像一塊石頭,臉色蒼白的像患了一場大病,心沉墜的像灌滿了冷鉛。
望着她驚呆似的神情,柳夕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慕雨菲這才眼中含淚,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說:“這是真的?我不信。”
梨花一枝春帶雨。
她哭起來,很容易連他人的心情也一同代入進去,偏偏這位公主殿下自己還不知,一個勁兒的在那裏抹淚揉眵。
還是依先前所言,柳夕向來是對女孩子沒有辦法的,似乎更多的是頭疼。更何況是流淚不止這種令他感到十分愧疚感的一幕。
兩個人就這麼對立站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慕雨菲緩緩地將目光移向了他的視線。
後者自然也能夠看到她哭得猩紅的眼眶,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當她的臉上顯露出凄慘的笑意時,柳夕方才明白,這位公主殿下的心,算是徹底被傷透了。
畢竟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才向愛慕的男子示愛。與杜若詩不同,她是失敗了的,恐怕得需要好長時間才能走出心結吧。
其實柳夕也是有為她考慮的一層原因在的。
他認為,慕雨菲之所以對他心存愛慕,無疑是在自己救了她之後心裏產生了些好感。但也只只僅是好感,若兩人感情不真,那麼將來難免有一方要沉重地背負着痛苦。
柳夕雖然對男女之事涉足甚少,但有些東西,經歷了人生世故,或許也就無師自通了吧。
更何況,他的心裏的確是有了一個姑娘。不可否認地說,自己早在見她的第一面起,便對她一見鍾情了......
所以,既然早就知道這是一出爛戲,那柳夕無論如何也不會為其搭建檯子,讓這場戲上場的。
慕雨菲再度輕拭眼角淚痕,艱難地擠出一絲苦笑,整個人一下子都疲倦了不少。但最終從她嗓子裏發出的音色還是帶着些濃濃的鼻音。
“叨擾了,是我有些草率了......”
話罷,她轉身便走,拉開房門奪路而逃,那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
柳夕叉着腰,嘴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一聲嘆息,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看樣子,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為情所傷的少女......”
又在邊城逗留了三天左右,步雲帶着柳夕與霍峰四處周遊閑逛,期間難免勾起前者的一些前塵往事。
三人在酒樓飲酒之時,閑聊之際也互相交流修鍊之事,但有些時候總被霍峰這個插科打諢的滑稽傢伙給攪渾擾亂。
柳夕抬手飲了一口清酒,眼睛裏暗藏光芒。有一件事憋在他心裏有一段時間了,奈何他剛入宗門,人生地不熟,也沒人絮叨。
“你在宗門裏待了多少年了?”
酒至微醺,柳夕一指霍峰。
“這個啊......我爺爺是上清殿殿主,從我剛出生就一直在宗門裏,說是我的家也不為過。你說我待了多久?”
瞧見霍峰醉意朦朧的樣子,柳夕眯着眼睛又往嘴裏送了一口。
“這麼說宗門裏的人物你都認識了?”
“嗝~”
霍峰不合時宜地打了個酒嗝,然後洋洋得意地說道:
“不是我跟你吹啊,在這三清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過我的法眼,更別說是宗門裏的人了。我對消息這一塊,可是靈通得很!”
“那你認識一個叫‘柏雲’的外門弟子嗎?他好像比我早來兩年。”
“柏雲......”
霍峰咂咂嘴,若有所思地用筷子敲打着桌子上的碟碗。
“名字聽起來怪耳熟的......”“哦!我想起來了!”
霍峰一拍桌面,由於太過突然,讓步雲驚了一下。後者當下便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望着他。
“這個‘柏雲’,好像就是半個月前在宗門裏傳的沸沸揚揚的傢伙。”
“哦?怎麼說?”步雲隨口一問。
“不是吧,這你都不知道?你平時都不關注宗門裏的事情嗎?”
“這有什麼可關注的?修鍊的時間都不夠用,還有空在意這些瑣事?”
步雲言語當中流露出的毫不在意,讓柳夕頗為贊同。
“你倆還真是一路上,都是榆木腦袋,世界這麼大,除了修鍊就沒了別的事情可做嗎?”
柳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惡狠狠地說道:
“你以為世界上的人都跟你一樣安於享樂啊!快跟我說,那柏雲的事。”
“切,說就說。”
霍峰揉了揉腦袋,撇着嘴角饒有怨意的說道。
“這柏雲本是此次升入內門的已定任選,憑藉著自己‘煉象期十一層’的修為在外門固有一席之地。沒成想,卻在半個月前身死。”
“據說是杜若詩杜師姐乾的。好像是這個傢伙想要殺害咱們宗門裏的一個新晉弟子,結果被杜師姐一劍封喉。”
“雖說此事全然是那柏雲的過錯,但杜師姐痛下殺手也難逃宗門譴責。這不,宗主大人以‘境界突破’的名義將師姐關在自家洞府中,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
柳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目光獃滯了許久,隨後緩緩啟齒。
“那你知道這個柏雲,在宗門之中跟誰走的最近嗎?”
“魏門。”
霍峰喝了一口酒,緊接著說道:
“魏門,跟我一樣,也是一名內門弟子,不過所屬分殿不同,他是玉清殿的。”
“這魏門,是京都里一個名門望族的嫡長子。魏家,你可曾聽說過?”
“沒有。”柳夕搖了搖頭。
“我倒是知道一些。”
步雲張開摺扇,輕輕地朝自己臉頰煽動着。
“我在京都的這幾年,宗門裏的消息雖不太了解,但宗門外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畢竟,清雲酒館可是整個京都消息的聚集地。”
還未由得一旁的二人開口,步雲接著說道:
“魏門現任家主,名叫魏平江,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早在皇帝潛龍之時,便時常伴隨其左右,可謂是深得陛下寵信。”
“就是就是!”霍峰在一旁隨聲附和道:
“魏門此子在內門風頭正盛,可以說在玉清殿中,實力僅排在封高陽之下。”
如此說來,那柏雲所說的主子,應該就是魏門了。看樣子改天得去“拜訪”一下了。
霍峰見柳夕似笑非笑的神情,忍不住發問道:
“你閑着沒事問這件事情幹啥?”
“幹啥”?
柳夕眉頭一挑,緊接着臉上煞白一片。
“這個柏雲想殺的人,就是我。”
此言一出,周遭的一切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樓外街上攤販吆喝的聲音,以及樓內喝酒划拳的嘈雜。
“真的假的?他為何要殺你啊?”
柳夕淡淡地瞥了霍峰一眼,
“這個啊,那就得問問那個叫‘魏門的傢伙了。’”
“哦,你的意思是......”
“噓。”柳夕伸出食指往嘴唇上一放。
“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
霍峰跟步雲聞言,皆面色微怔地頷首低眉,諸多想法,此際皆圍繞心頭。
......
次日。
邊城城主步帆,在城門門口送別柳夕幾人,期間,不乏對柳夕表達他的感謝。
“這次若不是柳夕小友將公主及時解救出來,阻止了邪修的行動,恐怕我跟我的家眷都要受此波及。”
“小友放心,在三清殿裏我不敢說,若是之後你在京都有難,步帆定會第一時間前往援助!”
柳夕微微拱手,十分恭敬地說道:
“城主駐守一方,使黎民百姓免受戰火荼毒。不封侯進爵也就罷了,若是還讓您因此丟掉一切,那這世道,又何來信奉?”
“晚輩所做之事,與您捍衛蒼生相比,不值一提!”
“呵呵,小友如此大義,又有勇有謀,天賦出眾,日後必將一飛衝天。不管是在三清殿,又或是整個大衍國,揚名立萬之勢,已成定局!”
一旁的霍峰實在是看透了柳夕“兩面三刀”的嘴臉,不知在心裏罵了他多少遍呢。當下跟步帆恭聲稱退,先行離去,坐上了馬車。
柳夕與步帆再寒暄幾句之後,終究來到了“父子相別”的時刻。
步雲的目光雖然沒有放到他父親臉上,但依稀能夠通過餘光看到其鬢角的幾縷斑白,當下不知為何,心裏升騰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心緒。
“好好修鍊,跟在柳夕身邊,不會錯的。”
兒子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最後只道一句:
“保重身體。”
步雲與步帆兩人,就這麼站着,彼此之間少言寡語。臨末了,後者只是拍了拍步雲的肩頭,又隨口叮囑了幾句,便注視着他上了馬車。
眼眸之中多濕潤,只不過步雲並沒有看到。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眼前早已沒了他們的蹤跡之後,步帆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