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抓蟲】
第二章
誠如所見,謝愁愁是只鬼。
不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死前是什麼身份。
可以說,除了名字,她對自己一無所知。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在場這麼多玩家裏,鬼可不就只有她一個嗎!
若到了這一刻還不明白自己的使命究竟是什麼的話,那她可就太笨了!
謝愁愁眼含熱淚,情緒澎湃。
她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小臂。指尖有溫度,手臂卻冰涼,身體不再是過去的半透明魂魄狀態。
久違了的活着的氣息將她包圍。
新玩家不知所措,老玩家們卻又驚又怒。
“有沒有搞錯啊,一級副本還搞這玩意?我之前去的三級本都沒偽裝者。”
“就是就是,這不是誠心想整死我們嗎?”
西裝男擰眉看向眾人:“沒必要叫苦,一級本肯定不會太難,咱們這次好歹給了提示,之前還有玩家進過無提示的內鬼局,差點沒被整團滅。”
冷白皮的短髮女勉強一笑:“你說得有道理。”
正說著,系統音再次出現。
【場景加載完畢】
【遊戲即將開始,還請玩家做好準備】
【歡迎來到——溫泉山莊,祝諸位遊戲愉快】
隨着話音的落下,眾人右側牆壁圖案上,在雪山山坡的位置,由淺到深,緩慢出現了一個巨大巍峨的建築。
同潔白無瑕的雪景格格不入,它的周身彷彿繚繞着奇怪的黑色霧氣,像是陰森壓抑的鬼片場景。遠遠望上去,這溫泉山莊就像是怪物的臉,窗是它的眼,大開的門是猙獰的口。
光是看着……都讓眾玩家莫名起了一身冷汗。
“轟隆”一聲,這面牆開始下沉。而出現在她們面前的室外場景,同牆壁上所呈現出來的,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多了一條泥濘雪路,路的盡頭,便是那建築。
黑洞洞的大門,像是想要將人吞吃入腹般,靜靜站在前方。
牆壁消失后,寒意更深,刺骨的風拚命往人皮膚里鑽,頭髮都變得冰冷僵硬。
若繼續留在外面,大概不出十分鐘,他們就變成一堆冰雕。
老玩家率先動身,新玩家猶猶豫豫地也跟在了後面。
謝愁愁走在最後面,走着走着,她便看到,前方一人突然扭頭,朝她看了一眼。
謝愁愁:“?”
你瞅啥!
所幸那年輕男子的視線沒有多做停留,輕頓片刻便將頭轉了回去。
她有一丟丟緊張,生怕鬼怪身份暴露,影響娛樂大計,不敢再東張西望。
天將降大任於斯鬼也,必先讓其低調讓其低調讓其再低調。
還未進大門,便有迎賓員迎了上來:“你們就是半小時前打電話來預約的登山隊吧?”
她長得瘦瘦小小,眼睛大卻無神,眼黑被眼白擠得只剩丁點地盤,像是用黑筆輕輕點上去的,看着不太像真人,倒像個機械玩偶。
謝愁愁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單薄衣衫。
身旁的女高中生小聲吐槽:“哪有人穿這樣來登山。”
“各位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還請跟我來。”迎賓員像是沒有聽到。
進了大堂,溫暖的熱氣瞬間從頭到腳將謝愁愁包裹起來。
大堂空空蕩蕩的,一眼望過去甚至望不到人,裏面環境實在是過於糟糕。古木橫樑上落了厚厚的灰,大堂沙發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茶几上也扔了些亂七八糟的垃圾,牆壁有污濁褐黃的臟污,至於地面,一眼掃過去只能看到黑乎乎的鞋印。
謝愁愁懷疑,整個山莊上下就這麼一個工作人員。
女迎賓員將他們帶到了二樓的套房外。
“暴雪封了山路,本周內天氣都不會轉好,要想下山大概得等到十日後,所以各位這十日內便只能待在我們這兒了。還有,我姓李,你們喊我李姐就好。”
李姐噼里啪啦說了很多,拋卻大量有關溫泉的設施介紹,剩下的關鍵信息總結起來就以下兩點:
一、溫泉山莊內的任何地方他們都可以去。
二、溫泉山莊內目前只有五個值班的工作人員,分別負責飲食、洗浴、清潔打掃和前台。
至於李姐,她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迎賓員,因為她直接包攬了眾人這十日內的所有瑣碎小事。
這兒真的有人負責清潔打掃嗎?謝愁愁在心裏懷疑。
這地方比她的舊公寓樓還臟,鬼都受不了。
身旁的女高中生抱緊雙臂,深有同感,點頭如搗蒜。
“十天後我們真的可以離開嗎?”說話的是壯碩男。
李姐恍若未聞:“各位平時有遇到什麼事情可以使用客房電話找我,一樓的公共湯池也是可以隨時進出的。”
“她……長得好奇怪啊,還聽不懂人話,怎麼感覺像鬼一樣?”
那是個新人,說話的時候將聲音壓得很小,見同伴沒有回答自己,還伸手戳了戳對方的腰側肉。
但,下一瞬他便注意到同伴僵硬着脖子看着前面,動也不敢動。
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周圍安靜了下來,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他下意識抬頭,卻見之前一直沉浸在介紹中的李姐,此刻正用那雙黑點大小的雙眼,靜靜地盯着他。
即使眼神如此的恐怖,她的嘴角仍舊帶着笑。
可那笑意,真真實實讓他感受到了恐懼,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喉嚨,就連呼吸都變得萬分困難。
“你剛剛說什麼?”她臉上笑容未減,伸長了脖子,探到他面前,眯着眼睛瞧了會兒后,“我看起來很像鬼嗎?”
靠得這麼近,就更像了。男子嚇了一跳,卻自覺不能在這麼瘦小古怪的人面前掉面子,不太自在地後退半步,小聲又重複了一遍:“本來就是嘛。”
“不尊重人的話……”迎賓的眼珠子緩慢睜大,像是向外擴散了一圈,她露出了抹異樣的笑容,話說一半,倏地伸出一隻黑乎乎的乾瘦手,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是會丟出去喂野獸的哦。”
在她將他提溜起來之前,眾人都以為她在說笑。
可她偏偏是以這麼瘦小的身軀,將那高高瘦瘦的男子擰着脖子舉了起來,長而堅硬的指甲將男人的皮膚掐出絲絲血跡。
後者驚惶慌張地瞪大眼睛,像小雞仔一樣掙扎,身體紋絲不動:“你做什麼,你做什麼!我警告你你不要胡來啊!”
男子的兩腿長至拖地,卻不影響她走路的速度——她毫不費力地走到窗邊,打開落地窗,將麻袋大小的人扔了下去。
沉悶的一聲響后,慘叫聲刺破天際,隨之而起的還有詭異的咀嚼聲。
她變臉變得太突然,且毫無預警。
眾玩家出了一身的冷汗,頭都不敢扭一下。
做完這些,李姐拍拍手,關好落地窗,重新扭頭看向眾玩家,笑容滿面:“剛說到哪兒了?哦,我們這兒的溫泉不光水質乾淨,溫度適宜,還有着很好的葯浴功效,大家有空可以體驗一下哦。”
就彷彿,剛剛不過是扔掉了一袋臭雞蛋。
“……”再給十條命,他們也不敢去體驗那溫泉。
“早中晚餐都會供應在樓下的餐廳,分別在早上9點,中午12點,和晚上五點準時供應。”她咪咪笑,“希望未來十天,我們可以相處愉快。”
李姐交代完,留下鑰匙和室內分佈圖便離開。
直到她的高跟鞋聲消失在樓梯處,玩家們才慌忙跑去落地窗旁向下看。
咀嚼聲不是錯覺。
從雪地裏面,伸出了數十隻血色的“手臂”,形狀同人類的手沒有區別,表層卻沒有皮,只有血糊糊的肉,手掌心的地方還長了張血盆大口。
它們趴在還未死透的屍體上,爭先恐後地啃食,咀嚼聲將微弱的慘叫聲吞沒。
猩紅的血很快便把附近的雪地染紅,場面觸目驚心。
他就這麼死了。
因為說錯了一句話。
眾人地將視線從那屍體身上移回來,臉色都難看至極,走廊里靜悄悄,氣壓很低,沒有人說話。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踩雷的人究竟會是誰。
這般慘死,倒還不如自/殺,可自/殺似乎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還是西裝男率先說話:“快到時間了,我們先去餐廳吧。”
大多數新玩家都沒動,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吃飯?”
西裝男眼皮都不眨一下:“有些副本,不吃飯也會觸發死亡條件,你們隨意。”
餐廳里全員到齊。
那是個普通的休息室,長得十分敷衍,至於晚餐,則是以外賣盒的形式,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案桌上。
外賣袋子上還訂了張字條,上面有“吃了么”外賣商標。
“山路都封了,外賣還能進來,這遊戲簡直欺人太甚。”黑臉男罵罵咧咧指指點點。
“總比餓死強。”
十四份快餐一模一樣,都是普通常見的葷素菜,好在賣相不差,味道也還湊合。
剛目睹了同伴的死亡全程,他們都沒什麼食慾,手裏捧着餐盒,表情麻木臉色蒼白,像是在吃爛肉。
端上手的時候,阿飄某愁還有些猶豫,但周圍人都在吃,為了不使自己顯得太過不合群,她開始了第一口。
半分鐘后,她端着外賣盒,細嚼慢咽,表情十分享受。
有人食不知味地扒了兩口飯,而後朝她投來複雜的視線。
“心大就是好,吃嘛嘛香,好養活。”
謝愁愁悶聲不吭地瞪他一眼。
吃完晚飯,西裝男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最先說話:“不管怎麼樣,我們先認識一下吧,我叫賀志鋒,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有他開頭,其他人也開始自我介紹。
短髮冷白皮的年輕女子:“我叫尹方雪,今年26,是名醫生。”
“殷聞,大二在讀生。”
謝愁愁望過去,發現說這話的是之前瞅了她一眼的年輕男子。
他靠坐在沙發上,眼睫微垂着,沒看任何人。
從某種方面來說,她覺得他的身上,有着一種詭異的“有種來揍我啊”的氣質。
還剩下幾個人,謝愁愁聽着聽着就開始犯困。她視線回到之前的西裝男身上,發現自己已經忘了他的名字。
算了。
她放棄掙扎,索性接下來的名字也懶得再記。挨個給他們編號——黑臉男,女高中生、廚師帽……
幾人都介紹完,大家的視線便落到了謝愁愁的身上。
她言簡意賅:“謝愁愁,女學生。”
反正她也只知道這些。
“咱們不趕緊想想對策嗎?就十天時間,要怎麼才能把那個偽裝者揪出來,這李姐……”黑臉男有些焦慮,但念到李姐名字的時候,大概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扭曲着表情自動消音,然後才接着道,“你們都不害怕的嗎,就這死亡幾率,哪像一級本,我怕沒兩天咱們人就死掉大半。”
“現在什麼頭緒都沒有,干著急有什麼用。”西裝男搖搖頭,“天快黑了,也不好亂跑。”
“互相交底呢?把住址社會見聞以及社會關係、興趣愛好之類的全報出來,是鬼的話肯定有漏洞,說不定聊聊就聊出來了。”黑臉男提議。
眾人眼前一亮:“有道理。”
謝愁愁:“……?”
這樣不好吧!
“你以為你能想到的,遊戲主神想不到嗎?”西裝男搖頭,“我曾經待過這類副本,鬼的說話方式、思維模式以及行為處事,都同玩家一模一樣,光從表面根本沒法尋出破綻。”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情沉重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謝愁愁也沉重嘆氣。
“咱們明日各個地方找找看,畢竟同副本相關,偽裝者應該就是這兒的死者,肯定能找到線索。”尹方雪道。
眾人都贊成了這個建議。
“說起來,我們的目標是安全度過十天,這十天內,我們只要不激怒迎賓,並且成功躲過那隻偽裝鬼的暗殺就可以了嗎?”
“你想得倒是美。”黑臉男冷哼一聲,“怎麼可能只有一隻鬼,你信不信等到了晚上,鬼能多到你腳都沒處站。”
幾個新玩家面色驟變。
“所以……這是一座鬼宅?”宅外的血手已經夠嚇人,但好歹是在外面,只要不出去就沒事。
若屋裏還有鬼,那簡直想都不敢想。
“只是一種猜測,至於這麼怕嗎?”黑臉男小聲嘟囔,“初級副本大多都是以靈異為主的,勸你們還是早點接受現實吧。”
他唯恐不亂:“這地兒除了咱們一個客人都沒有,工作人員也那麼少,沒準不是因為天氣不好,而是因為常年鬧鬼死了太多人,沒人敢來。”
女高中生年紀最小,經不起嚇,話沒聽完,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害怕我想回家……”
她一哭,其他新玩家的情緒就也被調動了起來,場面又變作團亂。
“別害怕,既然是遊戲,那麼就一定有闖關方法。”西裝男揉了揉眉心。
“是啊是啊,那些鬼怪也不會亂殺人,白天是最安全的時候。”尹方雪也接着道,“晚上雖然會有鬼怪出沒,但是只要夜裏安靜待在卧室睡覺,肯定也不會有事,咱們目前把精神養好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刻——
朝往外望去,透過光潔明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夕陽已鋪滿盡頭處的銀色山脈,給彎曲的線條鍍了一層金邊。
太陽已近落山,夜將降臨。
西裝男一錘定音:“咱們先把房分了,然後各自回屋休息,大家沒什麼事晚上別亂跑,明早再來休息室集合。”
分房的時候,又碰到了難題。
統共八把鑰匙,剛剛又死了個人,現在便成了11男,3女,男女都是單數。
男生那邊,有個胖乎乎的男玩家自告奮勇表示可以一個人睡。
女生這邊,尹方雪提議道:“咱們仨一起睡吧,大不了輪流打地鋪。”
謝愁愁倆人自然不會拒絕。
房間的環境還算湊合,寬敞整潔,似乎的確是有人打掃,正中間擺放了兩張單人床。
尹方雪很照顧她倆,主動表示這夜她先睡地鋪。性格使然,她閑話並不多,躺下一會兒便睡著了。
女高中生將腦袋蒙在被子裏,身子抖了好半晌,也終於沉沉睡去。
至於謝愁愁——
春宵苦短,她無心睡眠,心情亢奮非常,對着天花板望了好半晌之後,才覺尿意襲來。
……這遊戲好逼真哦,進食也就算了,內急這一累贅真的一定要加上嗎?
大概是為了增強玩家遊戲體驗,房間內沒有獨立衛生間,要想上廁所,得去外面的公共衛生間。
謝愁愁在漆黑中下床。
不過她似乎繼承了之前當鬼時的本領,能輕鬆在夜間視物。
才剛推開門,走廊右側便傳來了咔嚓的一聲響。
那是木門合上時發出的聲響。
她下意識扭頭朝那邊望去,視線落在了一扇緊閉的房門上。
應當是有人剛從外面回來。
而她出門的后一刻,恰巧是他回房的前一刻。
謝愁愁沒放在心上,畢竟解決內急才是當務之急。
廁所里同樣沒燈,黑洞洞的。
即使能看清楚,她也免不了一陣痛心:“這麼摳門,怪不得生意慘淡!”
衛生間的牆壁上貼了很多面鏡子,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倒影,謝愁愁藉機打量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嗯,和做鬼時的相貌一樣,長頭髮,圓眼睛,皮膚白白的,個子不高,看着像個未成年。
要說和以前的區別嘛,那大概就是一點兒都不像鬼了。
她滿意地笑了笑,打開隔間門,走進去。
——去。
在進入隔間的那一瞬間,一道尖利的東西迅速從她手腕處劃過,她定睛看過去的時候,看到個黑乎乎的東西迅速閃入了牆面。
似乎是匕首。
“……”簡直欺鬼太甚。
她閉了閉眼睛,決定先解決鬼生大事。
隔間位置緊靠窗戶,慘白色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明晃晃照進來,在木色隔板上鋪上了一層銀霜。
興許是許久沒人用,也沒人清理,衛生間內空氣並不太好,似乎飄散着腐爛屍體的氣味。
就好像,不久前曾有人命喪於此,屍體被扔到了某個隔間內,在時間的吞食之下,同潮濕的地面融為一體。
隔間在茫茫的漆黑中顯得十分逼仄。
少女進入隔間蹲下。靜默里,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隻黑乎乎的東西,從身後牆壁里緩慢地伸了出來。
那是一隻縈繞着濃郁死氣的鬼手,臂上皮肉腐爛不堪,像極了放置數月的變質死肉,酸臭熏天,聞之作嘔。
手上的感官似乎有些反應遲鈍,謝愁愁在蹲下去后,才察覺到難忍的疼。
她抬手看了一眼,發現手腕上滿是血,像是恨不得將她全身的血流干。
謝愁愁:“……”
鬼失血死後還是鬼嗎?
就在她沉默思考這個高深問題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似乎是衣服布料同皮肉摩擦時發出的聲響。
與此同時,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紅紙還是白紙?”
謝愁愁偏頭一看,看到了條慘白乾瘦的手臂。它僵硬地在她身側伸直,袖子堪稱破爛,髒兮兮的破碎布條從血肉模糊的小臂上垂下,在空氣中輕輕晃蕩。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掉落到地上。
至於那手心之上,則攤着紅白兩疊紙。
這年頭,鬼也知道與時俱進,關愛關心他鬼了。
她十分感動然後選擇了拒絕:“謝謝你,不過我自己有帶哦。”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非虛,她決定將自己兜里的紙掏出來給對方看一眼。
身為一隻鬼,她完全清楚上廁所需要擦屁屁這一道理!
但是十分不幸,手上傷勢有些嚴重,還在嘩啦啦流血,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
“紅紙……”那聲音又冒了出來,散發著濃重的陰氣,像是帶着電流的老式收音機,“還是白紙……”
謝愁愁面露糾結:“這不是紅紙白紙的問題,這是你的手指看起來不太乾淨的問題,我可以都不要嗎?”
“紅紙……還是白紙……”
這回,聲音帶着顫音,聽起來更顯凄慘,若枉死之人的哀嚎悲啼,字字飄着陰惻惻的怨氣。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不就是不願意接紙嘛,哭啥啊!
謝愁愁不解的同時,被喚出了濃濃的愧疚。
從手臂模樣能看出,這鬼年歲要比她的鬼齡小上很多,她生出來股欺負小朋友的負罪感。
謝愁愁咬了咬牙,認命般道:“你隨便選個色吧,我都行。”
周圍氣壓猛地一低。
她沒覺察出來,停頓片刻,用羞愧難當的表情,以及“打個商量不行也別揍我”的語氣,試探着開口——
“不過你看我這手,血流如注是不是,想擦也擦不了是不是,要不你幫幫我?”
此話一落,周遭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嗯?怎麼不說話了?”
“說起來。”謝愁愁腦袋稍稍歪了歪,好奇不已,“你聲音到底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我好像沒看到你嘴巴。”
“是藏在牆壁後面嗎?你能從牆壁里出來嗎?長時間伸一隻手會不會太酸啊?”
她化身無情的問題機器,一邊嘰里呱啦小聲詢問,一邊伸手輕敲牆壁,滿臉寫着學術探究般的認真。
片刻后,那鬼手終於開始動作。
但不是遞紙。
它團吧團吧,以慢放般的速度,將手紙揉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謝愁愁:“?”
嘎哈呢,神神叨叨的。
手背緊繃,皮開肉綻,連臂上肉都直顫抖,撲簌簌掉了一地淋漓血。
“?”
謝愁愁還想繼續詢問,便聽“啪”一聲,一個東西迎面朝自己砸來。
好傢夥,它居然拿紙團扔她!
謝愁愁鬼容失色。
可憐兮兮的紙團掉落到地上,無聲滾了兩圈,沒了動靜,看着孤零零的。
似乎砸完也不解氣,鬼手“哐”一聲,猛地錘了下牆面,印下個鮮紅的拳頭印,“噌”的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鬼手羞惱離去,徒留一地碎泥爛肉。
謝愁愁:“……”
——溜這麼快乾嘛,她又不會真讓它擦,開個玩笑而已嘛!
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