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像是為了回應蘇景的想法，車前又是一聲悶響，司機踩了今晚第二個急剎車。

“邪了，”司機聲音有些顫抖，“今晚這是怎麼了？分明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連車都不敢下了。

車燈前的落雪飄飄忽忽，無聲無息，令躲在雪幕後的黑暗更深邃。

似乎，有什麼……嗎。

Rp001:［消費積分30已扣除，剩餘積分70］

蘇：［所以這個才是我的人。終於來了。］

蘇景推開車門就下了車，曠野中低沉的風號聲立刻打破了車內的沉寂。

“周子淵！”

周子潞拉他一把沒有拉住，眼看着他大步往車頭的方向走去。

他用手擋住吹向臉頰的風雪，在車前巡視。

咦，沒人。什麼都沒。

他又藉著車燈的光向遠處望。

光源所及之處，只有陣陣北風捲起的白色雪煙在打轉。除了他自己的腳印，沒有任何痕迹。

蘇：［怎麼會？］

一片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由遠及近。他回頭看，卻是被周子潞一把抓住了手腕。

“周子淵，在車上好好獃着。不要隨便下車好嗎。”

“哥……”

“上車。”周子潞沉聲說道，拽着他往回走。

蘇景突然看見在車燈前一道黑影掠過，讓燈光閃了一下。

“哥，稍等。”他掙開周子潞的手，走回去蹲在車燈前。

周子潞有點惱火，這個瘋子就不能讓人省點心給我安安靜靜獃著么？

“你幹什麼去？回來！”

車輪旁有一坨毛乎乎的陰影，看大小絕對不會是人。蘇景費力地把大了兩號的羽絨服按癟了一些，扶着車燈低頭仔細去看個清楚。

“周子淵！你沒聽到我說話嗎？”周子潞也走了過來。

那坨毛舒展開來，豎起柔軟的尾巴搖搖擺擺。

是一隻貓，一隻很胖很胖的胖橘。胖橘看到他就慵懶地站起身，邁着華麗的小貓步走到他腳邊，用他的褲腳蹭去自己毛毛頭上的雪花。

助攻是貓。

關愛小動物，培養親情？

確定？

這可是千方百計剝奪了周子淵一切的冷酷男人哎。

蘇：［所以30積分換來的解決方案就是讓我和這個魁梧的大冰塊兒一塊兒擼貓？］

他環住胖橘的身子用力抄起了它。這貓乖得很，好像天生就是他的貓，一到他手中就順勢倒在他的懷裏。

“哥！”周子淵站起身，手裏還抱着一團東西，“是一隻貓咪。”

……荒山野嶺大雪紛飛的哪來的貓？

不對勁。

周子潞口氣不容反駁：“周子淵，你別想把這東西帶上我的車。”

周子淵用下巴輕輕地蹭着貓咪的腦袋：“哥。你看它，好乖的。”

弟弟鼻頭有些發紅，頭上落着一些亮晶晶的雪花。他一臉滿足地蹭貓，愜意地微眯起眼睛，那水光朦朧的眼神卻是看向自己的。

比他懷裏的貓更像貓。

真的，真的，很不對勁。

“把那玩意兒放下，趕緊上車。”周子潞冷冷地說。

rp001:［關鍵人物厭惡值－13當前厭惡值86。］

周子潞看到抱着貓的周子淵好像笑了一下，然後神情玩味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中似乎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讓他很是不自在。

“不要用你那討厭的眼神盯着我。我還說了把貓放下。周子淵。”周子潞抱起雙臂，用深邃凌厲的目光回盯着他的精神病弟弟，聲音充滿了壓迫感。

周子淵順從地撤回目光，蹲下身子，好像是把那貓放下了。周子潞就不再理他，回頭先上了車。他聽到周子淵跟在他後面鑽了進來，關上車門。汽車又緩緩開動起來。

沒一會兒，周子潞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竟看到周子淵將那個有問題的貓攬在懷中。那胖夥計不安分地動着，努力要從綿陷的羽絨禁錮中掙脫出來。

他皺眉呵斥道：“我不是說了不要……”

“喵～”

那胖橘伸出爪子去抓周子潞的衣服。

周子潞向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離我遠點，我討厭帶毛的動物。”

“我，也，是。”前座那個女人竟然說話了。她說話似乎十分吃力，聲音嘶啞無力得彷彿是漏了氣的風箱。這嗓音在密閉的空間中來回撞擊，顯得格外詭異。

“我也是。”她又重複了一次，轉過頭來，看向後座。

出人意料，這個女人居然長得還很漂亮。只是眼神直勾勾的，臉也過於蒼白，甚至有些發青。嘴唇不知塗了什麼色號的唇膏，在黑夜中是濃郁的黑黢黢的一坨。

蘇景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

好像……

是那張全家福上的女人？

蘇:［……紀弘美？］

rp001:［嗯。］

蘇：［紀弘美。周子潞的后媽，周子淵的親媽。她不是早就死了嗎？你資料里說，是出車禍死的？］

rp001:［對。她是‘死的’。］

蘇：［……鬼嗎？！］

雖然自己也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活人，但蘇景還是被“車上有一個死人”這件事情給嚇得脊背一涼。轉過頭，他看見周子潞瞪着眼睛，臉色發青，那慘模樣絲毫不亞於前座的死者紀弘美。

風雪交加的夜晚深郊，車前座坐着一個死人，身邊坐着一個瘋子。倆人還是一家子。他能體會到周子潞現在凌亂的心情。

沒有慘叫一聲暈過去，已經是十分堅強了。

蘇：［朋友，靈異題材的任務還是要提前通告一下，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rp001:［我說過了S級任務沒那麼簡單。先不用管她，抓緊擼貓吧。時間不多了。］

蘇：［……你不會真的覺得那個有用吧。］

胖橘終於整個地從羽絨陷阱中脫身出來，猛躍到了周子潞的腿上。但討厭帶毛動物的周子潞連驅趕它的心情都沒有了。蘇景輕輕握住周子潞的手，那手冰涼僵硬，被他觸碰時劇烈地抖了一下。

“哥，”他試探地說，“我也害怕。撫摸小動物可以緩解焦慮。咱們試試？”

“……”

周子潞沒有回答。

太荒唐了。這讓我怎麼接？

要不是了解周子淵的為人和病情，他肯定覺得這個瘋子是在故意搞他的心態。

“我也是。”那個女人又說了一次，就轉過頭去繼續看着窗外。

女人這句“我也是”說了三遍，似乎執着地尋求着認同與回應，可後座的兩個人都沒搭茬。司機覺得多少有些尷尬，就隨便接道：“其實我也不喜歡帶毛的小動物。我就最喜歡金魚。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但養了一個生命，就善待……有的人啊，現在……我覺得太不尊重生命了……”

司機前言不搭后語的絮叨讓周子潞逐漸冷靜下來。鼻尖下周子淵柔軟的髮絲散發著清爽的洗髮水的味道，是生動的活人氣息。他才發現弟弟靠得很近。

“哥，要不咱們一起摸摸貓吧。”周子淵又認真地說了一次。

“……”

蘇：［放棄吧。他根本不搭貓這茬。］

周子潞的上下牙咬得死死的。他怕稍一鬆懈就會發出令人難堪的響動。

他不允許。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在這世上他最討厭的人面前露出一絲膽怯。

毫無疑問，今天撞鬼了。

紀弘美為什麼會在自己車上呢？

周子潞認為，最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她不甘心我獲得了周家全部的財產，還把她的兒子送進了療養院。

呵呵。想報復我是嗎。想害我是嗎？

他突然抬起一隻胳膊，緊緊環住周子淵的一大坨羽絨服，就像抱着一根飽滿的救命稻草。

“哥，”懷中的人順勢依偎在他身上，壓低了聲音與他說話，溫熱的呼吸吹在他的臉頰，“你的手好冰。”

周子淵握起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柔和清瘦的臉上。

周子潞：“……”

rp001:［關鍵人物厭惡值－14，當前厭惡值72］

rp001:［任務剩餘時間：14分04秒。］

“哥，媽只是想咱們了，上來看看的吧？一會兒就會走的……是吧？”

“……”

這個蠢弟弟對自己暗中所做的事情完全不了解。

周子潞毫不懷疑紀弘美想要自己的命。

以自己的所作所為，來個猛鬼母親復仇也不是什麼理解不了的事。

但現在周子淵在自己懷中，她能怎樣？難道連自己兒子搭進去也不怕？

要魚死網破嗎？

對於利用周子淵這件事，他可是得心應手的。

他看了一眼懷中依偎着的周子淵。周子淵低着頭，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頭上融化的雪花變做水漬，從耳後的領口流進去，在光潔的皮膚上泛着光。那條亮亮的水漬一路蜿蜒，看着就讓周子潞後背發癢。

這個瘋子……

他實在忍不住，抬手擦去弟弟頸間那些晶瑩的光點。

指尖傳來的觸感很細滑，似乎還在輕輕戰慄着。

周子淵抬頭看向他，目光閃爍，輕嘆了一聲。那聲音讓人不禁想入非非。

周子潞被自己腦海中跳出的念頭嚇了一跳，趕緊猛甩了甩腦袋。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是嚇傻了嗎？

周子潞你給我冷靜！

tp001:［關鍵人物厭惡值－20，當前厭惡值52］

rp001:［任務剩餘時間：11分48秒。］

rp001:［注意行為。］

蘇：［我怎麼了。］

rp001:［那是你哥。］

蘇：［我知道啊。］

rp001:［你確定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蘇：［做任務啊。］

rp001:［你不覺得你和任務目標靠得太近了？］

蘇：［有什麼問題。他是我哥。］

rp001:［我只是忠告。行為越界，小心ooc。為了大時空的穩定，一旦被察覺身份不符，宿主會直接傳送回原世界的。］

蘇：［周子淵本身就是同性戀。我現在就是一個得了精神病的同性戀。我行為完全在邏輯之內，這樣會ooc的話，只能說明你們系統有問題。］

rp001:［等一下。所以你就是承認了你在勾搭周子潞對嗎。］

嚯，竟還是個咄咄逼人的系統。

蘇景有點無奈：［我只是在做任務啊。讓一個人減輕厭惡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示好嘛。］

rp001:［你那叫示好……］

rp001停了幾秒，沒有再繼續追究，轉移了話題:［你怎麼知道周子淵是同性戀。］

蘇：［周子淵不僅是同性戀，還對他哥有意思。］

rp001:［這你怎麼又知道。］

蘇：［那張奇怪的全家福。現代人拍全家福應該是很輕鬆的，如果是孩子站在身後，大部分會把手臂搭在父母肩上或附近，或者將頭肩部向父母的方向靠攏。我注意到周子淵離身前端坐的父母有意保持着些距離，身體卻不由自主傾向周子潞的側後方。一家人中周子淵最依賴的應該就是周子潞。可能是就因為這樣，才會這麼輕易地就被他這個哥哥坑得萬劫不復。］

rp001:［過於牽強。證據不足。］

蘇：［你們系統可能不懂什麼叫做人類的直覺吧。那要不要打個賭？用系統的ooc判定程序測試一下周子淵是不是……］

rp001:［不要亂來，認真點。］

蘇：［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和你做任務呢，系統同志。］

rp001:［哦，所以你是靠直覺和打賭來認真做事的嗎？］

蘇：［……］

奇怪。這個系統怎麼給人一種又熟悉又討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