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回來了——”綱吉有氣無力的拖着調子喊。
家裏一如既往的冷清,奈奈媽媽也還沒有回家,也不知道三葉阿姨的狀況怎麼樣了。
抬頭看了看時間,總共也就出去了一個多小時左右。
去掉路上的還有在超市裏閑逛的時間,小巷子滿打滿算頂天了也就過去了15分鐘。
真的好累啊。
綱吉把自己摔在客廳的沙發里,柔軟的觸感裹挾着全身,他把臉埋在抱枕里,洗滌劑的清香淡淡的走入鼻腔。
國文並不好的綱吉人生頭一次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度分如年的感受。
一共15年,加起來比他年齡都大了。
綱吉有些怨念的抱怨着。
放鬆下來之後全身肌肉都在哀鳴,骨骼發出脆弱的聲響,劇烈跳動的心臟看起來短時間內平復不下來。
手掌受傷的地方更加火辣辣起來,還不止手掌,其餘類似於膝蓋的地方也有些微的灼痛感,全身的傷口加起來一定不會少。
好煩哦,不要管了啦。少年在心裏抱怨着。
有些憋紅的臉抬了起來,綱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家裏不知是因為氣味還是其他的什麼勾引着他徹徹底底放鬆下來,侵襲而來的睡意逐漸壓過了肌肉的酸痛。
閉上眼的下一秒綱吉的思緒就開始混沌起來,恍惚中認為自己應該要做什麼來着。
要做什麼來着?
少年一邊斷斷續續思考一邊陷入了沉睡。
陽光特意穿過透明的窗戶親吻了少年沾上了些許灰塵的臉龐。
......
一隻明顯不是人體溫的手拍上了綱吉的肩膀。
“......媽媽我要再睡一會。”綱吉嘟囔了一句偏過了頭。
手頓在空中,過了一會再度拍上了綱吉的肩膀。
“......媽媽放暑假了我今天不上學啊。”綱吉迷迷糊糊的說。
手稍微帶上了點力道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綱吉揉着眼睛睡眼蒙松的醒來,半邊臉上全是被壓出來的紅印子。
配上滿臉的灰塵簡直可以說精彩二字。
可惜縱觀全貌的只有一個還不說話的非人類。
稍微清醒點的腦子第一個從視覺接收的就是一雙血紅的一看就像恐怖片場客串來的眼睛。
哦,還有呆毛。
綱吉囧囧有神的看着呆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
“啊,鬼魂先生,我睡了好久嗎?”下意識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綱吉臉紅着問。
鬼魂先生搖了搖頭,額前的呆毛隨着他的幅度一同晃動着。
——完全吸引了綱吉全部的注意。
不得不說,看着就像從恐怖片場來的鬼魂先生自有了呆毛的加持后特別像晚間八點檔三流爛言情劇里演人鬼情未了的男主。
收視率爆棚的那種。
綱吉發現自從有了這呆毛后他就不太能直視鬼魂先生的臉了。
鬼魂先生偏過頭看向了廊上,綱吉下意識跟隨他的目光。
總覺得這一幕也有點熟悉啊......
果不其然,電話鈴聲一直在響。
“哇哦——”綱吉下意識跳起來,然後腿麻了直往地上摔,幸好被鬼魂先生一把撈起。
綱吉一邊笑着說謝謝一遍姿勢怪異的跌跌撞撞向著電話跑。
“小綱,媽媽不久之後就可以回來了哦。”剛一接起電話奈奈媽媽有點高昂的語氣就傳了過來。
“好啊。”綱吉先是答應着,過一了會才反應過來母親話里的潛台詞,整個人也忍不住高興起來了。
“這麼說三葉阿姨的病好了嗎?”
“嗯。”奈奈的語氣興奮,能想到電話那頭一定在用力點頭的畫面,“手術非常成功哦。”
綱吉為母親也為三葉阿姨感到由衷的高興,“那真是太好了啊。”他情不自禁的笑。
“你三葉阿姨已經給你買好了好多的禮物哦。”
話音剛落綱吉的表情開始卡殼,然後龜裂。
不,媽媽,我真的不想要激辣鮮貝,巧克力也不需要激辣口味,真的。
少年已經能想到母親捧着一大堆紅彤彤的禮物回來的場面。
“好的,幫我先謝謝三葉阿姨。”綱吉帶着無法言說的表情開了口。
鬼魂先生在身旁面無表情但是綱吉知道他就是十分的疑惑,連呆毛都無風自動在那晃了晃。
綱吉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和他解釋。
反正到時候等媽媽回來后就見分曉了。
呵呵,那幾天一定連世界都是激辣口味的。
綱吉嘆着氣,微妙的羨慕鬼魂先生不是個人類的事實了。
母子二人結束每天一次的通話后綱吉開始了和鬼魂先生大眼瞪小眼。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啊?”綱吉問。
鬼魂先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看了一會綱吉慘不忍睹的臉,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綱吉下意識學着他的樣子搓了一下臉。
一手的灰。
綱吉:......
這臉丟大發了。
“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認為自己已經社會性死亡的綱吉悲痛的把臉埋進了手心裏,也就比蚊子大點的聲音含含糊糊順着指縫傳來。
難怪回來的路上有好多人多次回頭就為了看他。
頭頂傳來溫柔的觸感,綱吉抬起頭,鬼魂先生修長有力握着長/槍颯爽的不得了的手帶着極其輕柔的力道摸着他的頭頂。
好像觸摸來之不易的珍寶似的。
綱吉傻愣愣的看着他。
在他的記憶里好像也有個高大的男人也會這樣摸着他頭大笑着告訴他別怕,記憶里小小的自己會覺得男人的身影比山還寬闊,滿滿的安心感多到能溢出來。
可惜,再然後男人就變成星星了。
綱吉嘆了口氣,然後他仰了仰頭,自己用腦袋蹭了蹭鬼魂的手,丟下一句“我去洗澡”就跑了個沒影。
只留下鬼魂一人愣愣的看着手掌發獃。
......
受了傷再洗澡果然就是二次處刑。
綱吉疼的呲牙咧嘴給自己上藥,還好並沒有太嚴重的傷口,身上多處擦傷,不過最嚴重的也就手掌和膝蓋,貼上膏藥也就差不多了。
可能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也太匪夷所思,綱吉居然不怎麼想哭,當然上藥紅了眼眶那種不算。
看着鏡子裏那個臉上到處都是創可貼的自己,綱吉總覺得他的人生就是個茶几,上面除了杯具就是杯具。
真希望能在媽媽回來之前好透,綱吉想。
自從他無意識去了那個奇怪的小巷之後,綱吉總有種他的人生已經跑偏了的錯覺。
小巷......?
綱吉好像想起了什麼。
碎片啊啊啊啊!
他居然忘了!
慌張的從臟衣簍掏出全部家底,還好他在進洗衣機之前找了出來。
綱吉看着放在桌上的碎片們發獃。
兩片紅的,一片粉白的。
想了想,綱吉從床底翻出來一個大箱子,吹掉上面的灰塵,無視裏面零零碎碎的東西,小心清理出一片空地,綱吉把三片碎片放了進去。
身後一直沒有聲音的鬼魂先生突然上前,他拿起了那片粉白的碎片又放回了綱吉手中。
“誒,這是我需要放身邊的意思嗎?”綱吉抓緊了碎片。
鬼魂點頭。
幾乎不懷疑鬼魂的綱吉立馬找了個小瓶子放碎片然後塞進了口袋裏。
數了數碎片的數量,綱吉想起了一個事實。
他好像還有一片不知道在哪來着......?
綱吉的臉白了又綠然後變灰,瘋狂開始找了起來。
希望媽媽沒當垃圾扔掉......少年在內心流着寬帶淚。
忙碌中的綱吉完全看見鬼魂欲言又止的手。
最後找遍了全部地方的綱吉五體投地栽在了鬼魂身前,“我很抱歉,鬼魂先生,我搞丟了你很重要的東西。”
綱吉羞愧的帶上了哭腔,他覺得自己簡直罪大惡極。
鬼魂卻是把綱吉扶了起來,手指着一個地方。
綱吉順着他的方向望去,是他的床。
抱着懷疑的心態,綱吉先是抖開了一直沒疊過的被子,然後掀開了枕頭。
碎片赫然就出現在枕頭下。
綱吉:......
還他的罪惡感!他差點都想切腹謝罪了!
“......我媽媽放的嗎?”最後他問。
鬼魂點了點頭。
綱吉:......
狠狠搓了一把臉,綱吉整理好了情緒,“我們現在出發吧,鬼魂先生,去把剩下的碎片都找出來。”
鬼魂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這次綱吉出奇的固執,他的眼睛也亮的驚人,他頂着可以說是一張慘不忍睹的臉,語氣卻是擲地有聲。
“走吧,那是很重要的東西不是嗎,那我們就去把它都找出來!”
他就這麼看着面前的鬼魂,眼裏有光又有火。
鬼魂看着這樣的綱吉突然就笑了一下,笑容轉瞬即逝,那一剎那完全沖淡了周身的戾氣,美好的像是焰火晚會第一束衝上雲霄的煙花。
等綱吉回過神來之後鬼魂已經先一步走在了他身前。
少年狠狠捏了自己一把,一萬個慶幸只有自己才看得見鬼魂。
上天保佑希望京子醬不要看見鬼魂先生啊啊啊!
綱吉在心裏祈禱着。
......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突如其來空蕩的慌張襲擊了綱吉,
這已經是他第十次把家周圍繞了一圈。
他找不到那個奇怪的小巷子了。
綱吉茫然的停在了路口,影子在身後拖成了一個扭曲的形狀。
按理來說小巷子就應該離他家不遠,但他無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那條巷子。
他下意識看向了身旁的鬼魂。
鬼魂先生應該也覺得不對勁,他皺着眉,血紅一片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最後鬼魂先生一隻手輕拍了拍綱吉的肩膀,搖了搖頭,意思是回去吧。
“再找找吧,可能我們都找錯了呢——”綱吉着急了起來,有路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鬼魂先生彎下了腰,雙手放在了綱吉肩上,他看向了綱吉的眼睛再一次搖了搖頭。
“可是——”綱吉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那可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啊。他很想這麼說。
綱吉忘不了鬼魂先生手持長/槍的樣子,意氣風發英姿颯爽的不得了,他注意到鬼魂先生握着長/槍的時候連氣息都產生了變化,長/槍閃爍的紅光就像是對鬼魂先生的回應,那是一種吸引綱吉全部注意力的“威風”。
第一天晚上綱吉在睡夢中醒來,看到在昏暗的燈光中,鬼魂默默的望着自己的手心,那種失去了重要事物的悲傷感綱吉感受到了,想來那就是在懷念什麼了。
鬼魂先生再一次揉了揉他的頭頂,涼涼的感覺摩挲着他的髮絲。
綱吉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默默的和鬼魂先生回了家。
......
“......就是那個孩子啊。”
“聽說是真的。”
“喂,不要和他一起玩。”
“天知道他會對你做什麼。”
小小的鳴人一個人靜靜的走着,絮絮叨叨的聲音圍着他接連不斷。
他低着頭,突然一個小皮球滾到了他的腳底下,鳴人撿了起來,他想要把球還回去。
他看到不遠處有一群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猶猶豫豫看向他。
他笑着抱着小皮球走了過去。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笑,但是他躲在暗處偷偷觀察過,好像只要笑起來的話身邊的人也會笑着回應。
所以鳴人學着那個笑容,他希望有人能笑着回應他。
還沒走近孩子們尖叫着跑遠了,其中有一個膽大的男孩沖他扔了塊石頭。
鳴人沒有躲過去,尖銳的石塊划傷了他的臉。
他舉着球,想說你們的球忘記拿走了,但他還沒有說出口,有人打斷了他。
“離孩子們遠點,你這個怪物。”有位母親沖了過來抱起了她的孩子,聲音尖銳刺耳,她大喘着氣,甚至都不願意直視鳴人的臉,匆匆抱着孩子跑遠了。
鳴人依舊維持着舉着球的動作,他就一直看着那個埋在母親懷中的孩子,直到周圍的人走遠了也沒有動。
為什麼我沒有媽媽呢?鳴人問自己。
他放下了那個球繼續走。
陽光把他的影子拖的很長。
“發生什麼了?”有人問。
“他死死的盯着那個孩子喲。”有人回答。
“真可怕。”有人說。
人群對他指指頂點,對他絮絮叨叨,但是沒人會對他笑一下。
鳴人低着頭,好像只要在他周圍就連影子都不願意靠近他。
他覺得很餓,有香味傳了過來,他偷偷抬起頭,是一家拉麵店。
他好餓啊,但是摸了摸口袋,他的錢不夠。
為什麼只有我會這樣呢?
小小的鳴人問着自己。
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不知道。
他快速跑了起來,好像這樣就能甩掉黏在他身上的人們的私語。
“我回來了——”
鳴人輕輕的打開門說。
清清冷冷的家裏永遠也沒有人等着他回來然後說一句他在街上看到的“歡迎回家。”
只有他一個人。
為什麼只有他沒有爸爸媽媽呢?
鳴人有點想哭,但他倔強的把眼淚揉了回去。
他好餓啊,幸好桌子上還有牛奶。
堵着氣把牛奶全喝掉的鳴人躺在了他的小床上。
他小小的身影靜靜的看着天花板,眼淚就突然流了下來。
為什麼他沒有爸爸媽媽呢,是因為他犯錯了嗎?
三代爺爺總是不告訴他爸爸媽媽的事。
如果有的話他的爸爸媽媽是怎樣的人呢,會不會對他笑,會抱着他,會在家裏對他說歡迎回家嗎?
鳴人不知道。
肚子突然疼了起來。
但是鳴人沒有喊出聲,因為沒有人會來抱他哄着他。
他捂着肚子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枕頭吞掉了他的眼淚,他蜷縮着睡了過去。
......
“......醒了嗎,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有聲音傳了過來。
鳴人慢慢睜開了眼,有一個棕色頭髮的小哥哥一臉擔憂的看着他。
這好像是他頭一次被人這樣看着。
鳴人看着他,猶豫着、試探着小心翼翼開了口:“我疼,能不能抱我一下,就一下。”
然後他害怕閉上了眼。
並沒有被扔石頭的疼痛,他被人環抱住了。
布料也隔絕不了的暖暖的體溫涌了過來,小哥哥抱着他,一隻手輕拍着他的背,聲音又輕又柔,他說:“乖啊,別怕。”
鳴人學着那個被母親抱走的孩子把臉埋在了小哥哥懷裏。
這個夢真好啊。
他流着眼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