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孩兒也是從那個時候變得沉默了吧,把所有人拒於千里之外,無論是好意,還是惡言毒語,他都無動於衷。

甚至連自己現在也不能劃分到他的身邊了。

林寧陽垂下落寞的眼帘,心裏微微酸澀。

不過沒關係,他會努力邁進陌溫的安全區,無論多困難,他可以帶一把扇子,把小孩兒身邊的黑霧和不幸全都扇跑,他會把自己的快樂分給他,他會讓那個在他心尖上的男孩子隨意在他頭頂蹦躂,他下不了什麼太大的承諾,可是他希望,林寧陽會讓陌溫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甜一些。

而他現在想要小孩兒可以多接觸接觸陌生人,嘗試着把心扉打開,多接受別人的善意,在他挑挑揀揀下,以後陌溫接觸的所有事情,都會是來自漫遊在天空下的溫柔,他想讓小孩知道,他的世界也可以美好又寧靜。

化妝師在把口紅拿出來的時候陌溫眉頭一皺,他不喜歡往唇上糊一些油膩膩的東西,所以就算冬天唇上容易裂,他也不願意抹唇膏,而口紅還是帶色的,陌溫感到更排斥。

其實化妝師也有一絲猶豫,她拿不定主意,斟酌再三隻能開口詢問,“這個……我現在沒有多餘備用的,而這個都是給寧陽哥專備的,方便嗎?”這句方便嗎,即是在問陌溫,也是在問林寧陽。

林寧陽看了陌溫兩眼,輕笑,指尖一伸,衝著陌溫來了句“隨他吧。”

這是由着自己了

心尖一顫,陌溫暗暗歡喜,連後背都興奮的出了一層薄汗,那一瞬間他好像突然不排斥口紅了,不過這是不是……顯得有些冒昧。

可越這麼想,他越激動。

林寧陽專屬的,是不是只有他用過?是不是……這也算是他獨有的權利了。

雖然是撿來的,但是他也很滿足了。

心臟“砰砰”的快速跳動,像是在催促着陌溫快些選擇。

反正就相處這三天,只有這三天。

陌溫心一橫,“方便。”說完耳朵尖都開始泛紅,視線都不敢往林寧陽那裏飄。

林寧陽看着陌溫微紅的耳廓,嗓子發乾,他咽了口唾沫,看着小孩兒高冷中帶着羞憤的樣子,越看越稀罕,感覺心都化了,嘴角挑起的弧度盡顯他的愉悅。

陌溫畫好了妝后很快進來了第一個人,那人進門看了陌溫一眼,沒理,轉過頭變臉是的樂呵呵笑着跟林寧陽寒暄,陌溫並沒在意,依然繃著臉坐在那,而隨後他覺得,林寧陽貌似有些愛答不理,男人還是保持着禮貌的笑容,只是不太熱情,疏遠至極,紳士依舊。

此後接二連三的不斷有嘉賓到場,陌溫挑了個離窗邊很近的角落坐下,這裏靠門最遠,大多數人注意不到,很適合他,而不知是不是巧合,林寧陽在站起來又跟人握了握手之後,也隨着陌溫遠離了他們,坐在了陌溫隔壁的椅子上。

偶爾有嘉賓沖他打招呼,陌溫就微微點頭給予回應,若是沒有理他的,他也不在乎,望着窗外發獃。

而林寧陽也總是有意無意的跟他找話題聊,一開始陌溫精神緊繃,還是很片面的回話,說的也少,基本就兩三個字,其實是怕說多了自己一緊張會結巴,他不想在林寧陽面前丟人。

到後來被林寧陽帶的也放鬆了一些,聊家常似的回應,不過依舊沒什麼熱情,但他回的也積極頻繁了些。

有的話題甚至有些生硬。

陌溫知道,林寧陽只是不想讓他尷尬的自己坐着。

這種被人時刻關照的感覺……格外美好,連心裏都跟被烘烤過一般,最主要的,這個人是林寧陽,那令他格外滿足。

最後一個嘉賓到齊,這人陌溫認識,是林寧陽的前隊友,在H國以第五名的成績出道,在團隊解散林寧陽回國的時候,團內的三個中國人以林寧陽帶領全部回國重造。

其實也不能算是重造,雖然是在國外出道,但是國內的知名度也不差了,最近幾年三人越來越火,卻也沒把交情落下。

齊西楠是個活脫脫的瀟洒性格,平時直播就口無遮攔,什麼都敢說,在圈內也算是沒什麼心眼為人耿直得了,但也因為大直男人設,口碑還不錯,喜歡和粉絲鬥智斗勇,沒事就在微博上互懟。

而喜歡齊西楠的大多也是看他好玩,齊西楠給粉絲的距離感較近,這也是他的優勢,而他的粉絲也不是吃素的,雙方經常互整,給粉絲整生氣了就出個RAP哄,那幫人也算是玩得起的,不斤斤計較。這種相處模式在娛樂圈也算是比較出名的了。

他過來就攬住了林寧陽的肩膀,大大咧咧的嚎了句“好久不見吶,兄弟!”

林寧陽眉頭一皺,下意識的就扒開扒拉齊西楠躁動的胳膊,絲毫不留情面的來了句,“滾!”

這是林寧陽對自己人的相處方式,絲毫不客氣,但從心裏不排斥。

齊西楠也不介意,咧着嘴呵呵樂了兩聲,像是習慣了,“哎,這都多久不見了,你也不聯繫我,”隨後假模假式的擠出幾滴淚,“說吧渣男,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別的騷牌牌了!”

林寧陽嫌棄的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小聲罵了句“傻逼!”

誰也沒注意到,望着窗口發獃的小孩兒看向地面,餘光飄着林寧陽和齊西楠,眼裏儘是艷羨。

他渴望在委屈的時候鑽進林寧陽的懷裏訴說,喜歡在有開心的事時第一時間分享給林寧陽,無聊時可以被林寧陽帶着去外面玩樂,那曾經是他的全部樂趣。林寧陽告訴他,十二歲也是小孩兒,他也是要被自己當成小孩兒寵着的。

時間不能舔舐疤痕,卻能洗去他的一切權利。

而現在他只能抿着上下唇,慰藉自己,這是林寧陽的東西,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變態,還很噁心,他閉着眼輕輕地往身邊挪了挪,想儘可能的林寧陽遠些。

別弄髒了他。

呼吸進來的空氣都泛着苦味。

彷彿是感覺到了身邊人的沉默,林寧陽朝着陌溫看去。烏雲要在頭頂下雨了,林寧陽莫名有了這種感覺,小孩兒背對着他,格外孤單,林寧陽心都開始攥着疼。

是不是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自己躲在角落,不與眾人玩樂?

這種自己待在角落的感覺,黑霧伴着深色的泥土,掩蓋住的呼吸,被世界冷落,讓孤獨淹沒。

他的小孩兒怎麼這樣呢……

他想一把撈過小孩兒揉揉腦袋,把他禁錮在自己懷裏,他看不得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受委屈的模樣。

他沒在管齊西楠,走去坐回了陌溫身邊,餘光瞄着陌溫,用不小的聲音嘟囔了一句“這一天天忙的連飯都吃不上,”聽着還挺委屈。

齊西楠瞪大眼睛看着林寧陽,彷彿要把人活活吞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條烏賊在哭訴它不會吐墨而馬上就要被水淹死了。

男人的身上還是帶着最熟悉的薄荷味,陌溫的心臟顫了顫,無言,最後從兜里掏出一顆藍色的糖果。

林寧陽接過,看着糖果,愣了許久。

嘉賓有七八個,導演還沒有到,很多人都裝作熟稔的在打鬧,而攝影師在趁機拍攝一些花絮,沒有人意識到靠着窗邊這三個人的小動作。

而林寧陽的世界好像與外界隔絕了,他的心化成了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這顆糖上。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把小孩兒嵌進骨子裏,那樣小孩兒就知道他有多喜歡他了。

陌溫小朋友在這裏也是被人愛的,在他這也是個寶貝。

齊西楠看着陌溫的側臉,一直緩不過神來,他是在劇組請假趕過來的,上午全都是他的戲份,忙得要命,所以到的也比較晚,自然沒有看嘉賓名單,就知道林寧陽在,他也想放鬆放鬆,所以就來了。

而現在面前的人和記憶中五年前的那張臉重疊,齊西楠好像就什麼都懂了。

他嘖了一聲,搖了搖頭,感嘆,兄弟長大了,要嘗愛情的苦了!

林寧陽喜歡陌溫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他和林寧陽是一批訓練生,同時出國,出道,回國,重造。

林寧陽回國那天他完工的較晚,選了比林寧陽晚一班的航班回國,剛回到家,飯都沒吃一口,就看見林寧陽給他打了電話。

齊西楠第一次看見他那麼狼狽的樣子,眼底都是烏青,臉上還有個大紅印,亂糟糟的頭髮跟冬天枯樹枝上被擱置的鳥窩一樣,酒瓶子擺了一桌,他也不說話,就是喝。

酒吧里雜亂,雖然這是國內,但齊西楠也怕被狗仔盯着,拖着林寧陽進了包廂,然後點滿了酒,給當時也在國內的隊長徐林森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過三個小時來酒吧接人。

當時已經半夜十二點了,三人都是當天坐不同的航班折騰回來的,徐林森依然二話沒說,點頭答應了。

齊西楠什麼也沒問,就是陪着林寧陽干喝,直到林寧陽眼角湧出一滴淚,齊西楠才開口,弔兒郎當的往椅子上一靠,說“嘮嘮吧兄弟,這沒攝像頭,也不用裝,只有我一個大活人,想說啥說啥。”

林寧陽沉默的看着齊西楠,然後灌下一口酒,鼓足了勇氣,卻只用微弱的語氣哼了一句,“我把他弄丟了。”

心裏像是被捅了個大窟窿往外流着血。

他聲音很小,吐字也挺模糊,但齊西楠還是聽清了,那種自責的罪惡感和無能為力,沒由來的感覺到一陣心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沒在他身邊他能承受這麼大的惡意。”林寧陽雙手保住腦袋,無比懊惱的來了一句,“是不是如果我在,如果他能聯繫到我,或許……”或許他現在可以在我懷裏放肆的哭泣,可以把所有的脆弱面放心的交給我保護。

“他們怎麼能趁我不在,那麼欺負我的小孩兒呢!”語氣里儘是懊惱和慚愧。

那樣內向又弱小的男孩子。

他現在在哪裏呢?

齊西楠聽得雲裏霧裏,但他也沒逼着林寧陽說出來,他知道林寧陽說的是誰,他見過那個小孩一面,只有匆匆一面,是個乖巧的,模糊的側臉,忍不住激起人的保護欲。

他叫陌溫,是林寧陽出國后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齊西楠雖然看着沒心沒肺,心思卻是細膩,他總覺得林寧陽看着陌溫的眼神不一般,可想想,陌溫一小孩兒,才十二歲,林寧陽再怎麼畜生也畜生不到那個地步。

是他媽的他高估了。

林寧陽是個畜生中的極品,禽獸中的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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