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兩個月過後,他本不想去H國出道的,在國內出道雖然困難且雜亂,但以他的能力,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那天陽光透進窗,曬住了小孩兒的半張臉,小孩兒細瘦的指尖撫在薄荷葉上,他說,“別為了我留在這裏,我更想看着哥哥出道,光芒萬丈的站在頂峰,在自己的舞台上耀耀生輝,我覺得我一定會特別為哥哥激動,到時候我會和班裏的同學說,看,我認識那個人,他對我特別好,他是我的大哥哥。”

小孩兒笑的太耀眼,以至於撼動了林寧陽堅持在國內出道的決心。

他知道,小孩兒有自己的生活要過,而馬上小孩兒也會回到屬於他自己的城市,留在國內和在海外的區別並不大,更何況若他真的出道了,在這行是完完全全沒有自由的,若還要想像此前兩個月似的帶小孩兒四處玩樂,基本不可能了,甚至還會對小孩兒造成困擾,這可不是件好事。

可當時的林寧陽還是很猶豫,直到小陌溫湊到他面前,前所未有的“吧唧”一口親在了他臉上,林寧陽呼吸一窒,當即決定了,陌溫說什麼是什麼。

最後小孩兒自行道出了他所在的城市和具體的家庭住址,並告訴他自己每周五點半放學,讓他在樓下等着自己必然會遇到了。

他說他會等他回來。

他信了。

林寧陽再回國時已經是一年後了,那個時候他已經成為圈裏的流量小生了,而因為國內認識他的人還是少,於是可以輕鬆些。

他用了六個月的出道,此後名聲大噪,出道後接二連三的通告搞得他每天都睡眠不足,精疲力盡時想起小孩兒軟軟的嘴唇印在臉上,於是又有了幹勁。

小孩兒沒有手機,他也不敢往他的家裏寄信,再加上林寧陽忙前忙后應接不暇,倆人自然而然的斷了聯繫。

而在他心裏,一直有個叫陌溫的小孩兒住着。看到這個覺得好玩買了,那個看着有趣買了,攢來攢去竟也大大小小佔了整個車後座,直到國內的大年三十,林寧陽直接空出了半個月的檔期,他把小孩兒的東西全部託運了回去,在飛機上一直傻笑。

也不知道小孩兒長個了沒有啊,有沒有想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哦,對了,這次回去給小孩兒買個手機,充上話費,以後就可以和他聊天了!

他想了一路,越想越開心,越來越激動,甚至都想到了這次回去小孩兒會不會再親他一下。

就這樣一直以興奮地狀態下了飛機,然後讓助理把自己的行李幫忙放回家,他帶上這一年多給小孩兒買的東西直接奔向背的果瓜爛熟的地址。

這個小區的環境水平並不低,林寧陽就在陌溫所住的單元樓下等着,他看了眼時間,今天是周四,小孩兒五點半放學,而現在四點四十了,還有五十分鐘,就可以見到小孩兒了!

他並沒有調時差,但這股興奮的盡頭一直下不去,他等到了五點半,周圍人來人往,林寧陽在車裏仔仔細細的瞧着,生怕自己一個沒注意,錯過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孩兒。

這個不是……

這個也不是。

直到天都黑了,林寧陽才終於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攤在座椅上,他嘆了口氣突然發現,他對小孩兒的思念竟然如此深沉。

晚上十點,林寧陽一直在心裏對自己說,萬一是小孩兒變化太大自己沒認出來呢?畢竟今年小孩兒都初二了。

或者小孩兒今天沒上學?有事或是……病了?

呸呸呸!小溫溫哪都好,怎麼會生病呢?

隨後他又控制不住的想,萬一呢?

林寧陽後背都做僵了,他下車活動了一下,奔着小孩的住址走去。

就是這了,1335,林寧陽的心開始劇烈跳動,見到了要說什麼?小孩兒這一年過得還好嗎?媽媽對他好些了嗎?

他惴惴不安的敲了幾聲門。

沒有聲響。

林寧陽忍下疑慮,又敲了幾下。

依然沒有動靜。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不可能啊,這地址自己天天看,不可能記錯的,難道是小孩兒給錯了?

萬一呢。

“哎呦,你怎麼來這敲門?別怪我好心提醒你,快走吧!這晦氣!”林寧陽皺着眉頭轉過身,是一個中年婦女。

那婦女披頭散髮,看到了林寧陽的正臉,眼底一亮,林寧陽默不作聲,壓下心頭疑慮,問道,“請問陌溫是住這裏嗎?”

那婦女一聽陌溫兩字,連忙憋嘴,五官都變得猙獰,“哎呦,你不是這的人吧?當初鬧這事整條街的可都知道!”

林寧陽愣了愣,“什麼啊?發生……什麼了?”

那婦女一下來了興緻“那孩子也是慘,親眼看着那瘋婆娘把爹殺了,哎呦,才十歲出頭的孩子,也不知道現在還活着沒有!”

林寧陽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一字一句問道,“什麼?什麼叫親眼看着……”周身空氣都開始變得稀薄,後背瞬間鋪滿了一層冷汗,他像是說不出來那最後幾個字,吞吞吐吐好久,那婦女似是不耐煩了,帶着厭惡有存着一絲八卦樂呵呵的給林寧陽講。

“哎呦,這家人本來就奇奇怪怪的,陌溫他爹收入不錯,還有自己的公司,就是脾氣古怪,他娘吧,就是個狐狸媚子!一出門就把自己打扮的跟狐狸精一樣!那臉上的粉一次得鋪三斤!不過也是個挺有名的化妝師,那陌溫脾氣就更是古怪了,在學校聽說就是個冷僻的,不跟人說話,也不玩鬧,一點兒小孩兒樣子也沒有!整的所有學生都說他是怪胎,孤立他。”

林寧陽雙手顫抖,他使勁擰了自己一下,保持冷靜,繼續聽那婦女講。

“這個家裏吧,在我們樓是最吵鬧的一家,這陌溫他爹啥時候心情不好了,啥時候就把他娘拉出來揍一頓,哎呦,那打的,有時候站都站不起來,這陌溫吧,要是上學見不到還好,要是半夜,沒準這小子也得跟着挨揍。”

“說來也是奇怪,那天吧,倆人又打起來,好像是因為這家小子過生日,那動靜大的,像把家翻了個底朝天一樣,也是不巧,陌溫那時候正好放學,陌溫常年生活在那種氛圍里,也是習慣了。面癱着就開了門,嘿,他這一開門可不得了,那從來不反抗的狐狸媚子拿起刀就捅了他爹的側脖頸了,哎呦,那血流的!這孩兒吧,看見他娘動刀好像要上去攔,結果沒來得及,那血濺了他一身!哎呦哎呦,菩薩保佑!”那婦女生怕招惹什麼晦氣,趕緊念叨了幾句佛經。

像是沒看到林寧陽沒有血色的臉,她又繼續說。

“隨後那女的惡狠狠的舉起刀看着陌溫,這孩子二話不說就跑了,哎呦,平時挺柔弱一女的,那時候就跟惡靈似的,她倒也沒追,我們也是害怕,趕緊就把門關上了。”婦女也知道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嘿嘿的笑了兩聲,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樣子。

“反正最後一個進了醫院太平間,一個進了精神病院,可惜了陌溫這孩子!這一整個樓層啊,都怕晦氣,走的七七八八了,算你命好,碰上我了,哎對了,你是誰啊?跟陌溫什麼關係?”

林寧陽耳朵轟隆轟隆響,他什麼也聽不見,心跳的毫無節奏,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他不知道怎麼回到車裏的,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車沒打着火,冬天的夜裏零下幾度,林寧陽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凍得沒了知覺。

他想起陌溫的衝著自己笑的樣子。

林寧陽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嘴巴,卻絲毫感覺不到疼。

這一年多他怎麼過的啊?

心裏像是被攪碎機攪爛了,呼吸都開始發疼。

他悔恨,而又第一次意識到,陌溫在他心裏,竟然那麼那麼重要,他很早之前,就已經想把小孩兒揉懷裏寵着了。

只是那時候他一直以為,小孩兒討喜,他拿小孩兒當弟弟疼着,也沒什麼別的想法。

現在想來,他為什麼會對着小孩兒的那一個吻念念不忘?甚至都沒嘴對嘴,就讓他回味了一年多。

林寧陽深吸一口氣,癱在了車座上。

夢想有陌溫重要嗎?

一開始有的,後來的?什麼時候,不知不覺間,迷迷糊糊的,陌溫成了自己生活中最重要的存在了?

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動了不想去海外出道的念頭了?海外訓練出道不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什麼時候他抱着陌溫躺在床上感到那麼那麼滿足了?自己的床不是向來厭惡任何人的靠近嗎?

什麼時候自己滿腦子只剩下他了?連續十二個小時的拍攝后想起小孩兒依舊有動力。

因為小孩兒說過,想在電視上看到他,想看他出道,想和同學炫耀。

現在想來也是可笑,陌溫在學校被孤立,沒朋友,哪來的所謂炫耀。

悲憤像是要把他撕碎了。

剛滿十三歲的少年,他想捧在手心裏的人,親眼看着一場殺戮,他喜歡的小孩兒,世界對他如此殘酷,。

而他來晚了,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眼淚奪眶而出,林寧陽頭一次泣不成聲,在車裏哭的像個沒人要的孩子一般。

沒有意識到自己性取向與眾不同的慌亂,沒有恐懼接下來要面對世俗的眼光,餘下的全都是悔恨,他該待在小孩兒身邊的,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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